砰！
房门被一把推开。
林莜莜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绷直了身子，双手背在身后。
一个约莫四十岁所有的妇女走了进来，穿着一件花色汗衫，头发凌乱地挽在脑后，脸上带着不悦的神色。
她走进了宿舍，四下扫视了一眼，看到了林莜莜，脸色稍微和缓了些。
“个新来额呢？”她的目光越过林莜莜，看向苏木的床铺。
“她啊，今天被老师处理了，回来就一直躺在床上，不吃饭也不说话。”林莜莜压低声音，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
妇女走到床铺，看被子鼓起来，似乎有人蜷缩在里面。
“伐搓。”她刚要伸手去抓被子，就被林莜莜给拦了下来。
“老师，这人脾气坏得很，您还是别搭理她了。我听说她就是因为和老师吵架，结果拿小刀把老师耳朵给削了一块去，这才被迫转学的。”林莜莜凑到那妇女耳旁，小声补充道，“血渍乌拉的，就和削苹果一样。”
妇女的手一僵。
“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教训她的。”林莜莜一边引着那妇女望门外走，一边拍着胸口保证道。
“要所有人都像咱们莜莜这么出息，就好了嘞。”妇女恶狠狠地瞪了“苏木”一眼，随后又加重了语气，“这有些人嘛，生下来就是垃圾！”
林莜莜一愣，眼神黯淡了几分。
—
咣当！咣当！咣当！
好似巨兽粗重的喘息，铁门被一扇扇打开了。
苏木从杂七杂八的桌椅堆里爬了出来，一阵头晕目眩。
四周又恢复了宁静，看来一切都结束了。
她轻车熟路地避开保安，翻过墙，摸着黑回到宿舍。
啪嗒，一盏微弱的光在她眼前一晃。
“你去哪了？”林莜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浑身一抖，干笑了两声：“闹肚子，去蹲厕所了。”
月光寂寥，落在林莜莜的身上，衬得她的脸色愈发冰冷。
“你瞒不了我。”她蓦然开口，目光锐利如箭。
“那你去告发我吧。”苏木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身形一晃，倒在了床上。
折腾了一晚上，她觉得自己的身心都受到了洗礼。
额头凉飕飕的，有些疼。
她抬手摸了摸，湿漉漉的，红色的液体沿着指尖蜿蜒而下。
林莜莜有些愠恼，气嘟嘟地抽了两张纸，走到苏木床边给她擦拭着伤口。
“如果我想举报你，你早死了，还用在这儿说风凉话。真是好人没好报。”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手轻轻一用力，直接戳到了最深的创口上。
“嘶~”苏木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攥住了她的手。
“你，你要干什么？”林莜莜的手腕被她攥得泛白，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她刚刚对舍管讲的苏木的那些事迹，可真不是道听途说，而是实实在在地写在档案里。
此刻，苏木的双眸一片漆黑，犹如深渊。
双方陷入了沉默，就这样互相对视，眼中满是试探，怀疑。
噗嗤。
苏木莞尔一笑：“我发现你其实没有那么讨厌。”
—
清晨，阳光普照大地。
美好的一天，从被叫到讲台罚站开始。
“苏木。”数学老师喊了一声。
在众人的目光下，苏木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上讲台，接过自己的试卷。
“四十七分。”数学老师透过眼睛白了她一眼。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
讲台下的齐安，嘴角掩饰不住地往上扬，忙拿起课本遮住自己的脸，肩膀抖个不停。
“那个，那个齐安，你笑什么？”数学老师皱眉问道。
他急忙摇头，“没，没笑。”
“你也上来。”
“啊？”
“齐安，三十九分。”
“什么！？”齐安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一脸懵逼，低着头，拖着步子上了讲台。
笑容不会消失，但会转移。
站在角落的苏木，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忍下即将喷涌而出的笑意。她现在真的很想大声喊出来：你不是挺能耐的么？还答题卡涂不完？知识点都想起来了？这题越做越有感觉？
但看了看身旁一本正经的数学老师，还是把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子。
数学老师的视线一直在齐安和苏木的脸上来回游离，蹙着眉头，很是不解。
“这份卷子很难吗？”他问道。
两人都低垂着头，不言语。
数学老师重重地叹了口气，抽出一张答题卡，扔到了地上。
哒哒哒哒哒哒！
小皮鞋在上面来回踩了几脚。
他把答题卡捡了起来，放进了读卡机里。
“五十九分。”moss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
“很难吗？”数学老师问道。
苏木的唇角又不自觉地翘了起来，越是不能笑越憋不住笑，她第一次发现嘴角原来比AK机枪还难压。
真是可恶呀！
她在心里偷偷做了个鬼脸。
“老师，我们是真心想学好，可是之前落下的功课实在是太多了。”齐安懊恼地摇摇头。
“你们不是落下了，是根本没学啊！”数学老师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桌子。
“对，所以我们需要补课。”苏木冷淡道。
“补？女娲补天的窟窿都没你们的大！”老师看了她一眼，灰蒙蒙的眼睛里闪烁着浓浓的鄙夷。
讲台下，林莜莜举起了手。
“老师，我可以帮他们补课。”她说道。
“这······”
“我带着他们去自习室补课，不会占用大家的时间的。”她补充道。
数学老师眯缝着眼，有些犹豫，扭头看看身后那两个不良少年。
齐安正攥着卷子一脸真挚地看着自己。
他点点头，态度不错，还有得教。
再看看另一个，苏木正靠在墙上，把卷子搭在头顶，俏皮地朝着自己眨巴眨巴眼，嘴角微微上扬，好像在说：“你的耳朵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呦。”
他哆嗦了一下，摇了摇头。
没救了，这个没救了。
“这俩人就交给你了。”他吩咐了一句。
林莜莜点点头，看了眼苏木。
两个女孩儿，相视一笑。
—
自习室屋后，是一片小树林，树干干瘪，树枝错落弯曲，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再往外，是高高的围墙，顶上插着锋利的玻璃碎片，闪烁着寒光。
“做题呢，最重要的就是学会揣摩出题人的意图，你看看这道题，出题人想要考什么？”林莜莜指着卷子上的一道数学题，耐心地问道。
苏木瞥了眼题目，淡淡道：“看出来了，出题人他想让我去死。”
教不了，实在是教不了！
数学老师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懊恼地拍了下额头：“我还是回去备课吧。”
“嗯嗯，老师您先回去休息吧，我保证把他俩都教会！”林莜莜信誓旦旦道。
自习室的门又关上了，教室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人。
“介绍一下，林莜莜，齐安。齐安，林莜莜。”
“我们都认识。”齐安一改之前委屈巴巴高中生的模样，一脸严肃。
“不。”林莜莜摇了摇头，“或许你们应该叫我“阳光”。”
—
夜色笼罩了学校，只有月亮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小树林里一片寂静，只有鞋底踩在草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确定外面有人吗？”苏木问道。
“没错了。”齐安打开手电筒，对着天空，闪了两闪。
不一会儿，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从墙的那边飞了进来。
两人赶紧跑过去，打开包裹，看到里面装着一部手机，绑在一块砖头上。
“就这？”苏木感觉自己被噎了一下。
“有这就不错了。”齐安把手机揣进兜里，两人分别消失在夜色中。
—
次日。
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了。
教室里也没有一丝阳光，学生们都坐在座位上，无精打采地听着老师讲课。
眼神空洞，表情冷漠，没有一丝生气。
整间教室都弥漫着一种沉闷和压抑的气氛，令人窒息。
“报告。”一个声音打破了教师的寂静。
门口站着一个人，衣服脏兮兮的，脸上还有一道血痕。
慕樨，他回来了。
“进。”老师随口应了一声，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所有的学生刚来的时候都会抵触、排斥、抗争，但这都没关系，把他们抓起来管教管教就都听话了。
他站在讲桌上，扫视了一眼底下的学生，一个个如同木偶一般枯坐着，满意地点点头。
慕樨一瘸一拐地走向自己的座位，经过苏木时，他看了她一眼。
那双眼睛，没有了狂妄，取而代之的是平静，里面蕴含着火种，正生生不息地燃烧。
苏木心里一颤，目光不自觉地追随他而去。
啪！
一块粉笔头正中她的脑门。
“新来的，你看他干什么？想跟他一样吗？”老师厉声问道，眼睛里闪烁着寒光。
苏木想了想，疏地一下站了起来。
“和他一样？他什么样？”她不解地眨眨眼睛，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他······”那老师被噎了一下，砰的一下把书扔到了地上，“你，现在去操场跑二十圈。”
“可外面马上就要下雨了。”
“那更好，洗洗你的猪脑子，还能更聪明些。”老师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