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人率先抬起手中的锄头,向许棠砸去。他下意识地举起拐杖抵挡,拐杖瞬间被劈成两半。他一个慌神,向后趔趄了两步,险些摔倒。
还没等他稳住身形,不知从哪里伸出一把榔头,猛地从他的侧方砸过来。
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他眼前一黑,四周的村民像是融化的蜡像般扭曲变形,影影绰绰地在他眼前晃动。
—
早上7:00。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反手捆绑,头痛欲裂。他被丢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四面是灰扑扑的墙,唯一的光源是墙上那扇小窗户。
“你醒啦。”钟换泓的声音突然想起,他背对着他,两手负在身后,正抬头看着窗外,一只麻雀正在啄树叶。
许棠勉强扯出一丝苦笑,声音虚弱而嘶哑:“我已经变成小姑娘了吗?”
钟换泓愣了一下,淡淡地答道:“没有。”
一时之间,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窗外那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惊起树叶沙沙作响。
钟换泓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其实我并不想伤害你。”
“放屁。”许棠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额头上的血迹还未凝固,感觉有一把铁锥正在往自己的脑子里扎。
“山神庙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说道。
钟换泓重重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随后,他缓缓踱着步子到许棠面前,蹲下身子,平视着他,眼神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和决绝。他问道:“你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姐、姑姑被他们抓走是什么滋味吗?”
“学校后头那片小树林······”他的声音颤抖着,眼眶泛红,泪水在眼中打转,“那里其实是一片坟场。本该是享受青春的年纪,可她们却不在教室里,不在阳光下,而是在那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在那片土地里。”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激昂,他用力一指,指向远方,怒斥道:“那儿!埋着的是我的骨肉血亲!她们做错了什么!?我们又做错了什么!?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许棠静静注视着他,喉结滚动,缓缓吐出四个字:“血债血偿。”
闻言,钟换泓微微一怔,眉头蹙了一下,点点头道:“对,没错。”
“可你报仇的对象,应该是那些囚禁你姐姐的人,而不是李含笑她们。”许棠接着说道。
“李含笑······”钟换泓沉默了一瞬,冷冷道,“只能说她倒霉。”
许棠眼睛望着地面,未置可否。
这时,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钟换泓立刻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语气冷冰冰道:“你们还有两个人,他们现在在哪?”
“进城,修相机。”许棠说道。
钟换泓冷哼一声,道:“只要你配合,事情结束以后我就会放了你。但你们必须立刻离开南埔村,永远都不准回来!”
说罢,他开门离开了。
“诶!包括含笑吗?”许棠扯着喉咙喊道。
伴随着阵阵头痛的眩晕感,许棠只觉得屋内的空气愈发沉闷。但是,他现在还不能到倒下,必须尽快把消息传给苏木,告诉她现在的南埔村很危险,让她多带些人来救自己。
可两手被反绑着,根本使不上力气。他挣扎着,像是一只毛毛虫般在地上翻滚、扭曲,汗水混着血水,顺着额头滚落,迷了眼睛。终于,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掉了出来。他肩膀使劲靠在墙上,支撑着身子,反绑着的手勉强伸直,手指颤抖着拨通了苏木的电话。
“喂?”电话立刻被接通。
“我们被绑架了,快找帮手。”说完,他彻底松弛下来,身体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救你是另外的价钱。”电话那头,苏木强忍着笑意。如果不是情况紧急,她真的很想大大嘲讽一番。
“滚······”他虚弱骂道。
—
早上7:30。
接到报警电话的警方已经抵达南埔村。山路崎岖,他们的车速不快,但就在即将到达村口的时候,一辆黑色别克突然从他们身后超了过去。车子稳稳停在他们前方约三米处。
两个年轻人从车里下来,向警车的方向走去。他们一个染着亚麻棕发色,穿着与这个村子格格不入的时髦T恤;另一个穿着一身素色长裙,正是钟易姝。
警车缓缓停下,车轮卷起的泥点溅到两人的裤腿上,但他们却对此毫不在意。
“有什么事吗?”那位资历比较老的警察问道。
钟易姝微微一笑,语气恭敬道:“请问警察同志大早上来我们村子,是为了什么事?”那个穿条纹衬衫的男人问道。
“我们接到报案,说有几个进村拍纪录片的工作人员被村民绑架了,过来看看情况。”那个坐在驾驶座的年轻警察说道。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觉得这件事情很荒谬。
钟易姝听完,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双手合十道,充满歉意道:“这都是误会。昨天夜里,我们一个同事上山顶拍外景,一不小心摔到沟里了。大家找了一夜,今天早上才找到他。我这个同事疑心病重,就报了警。我们找到人的时候本来是打算立刻取消报警的,但一忙给忘了。”她边说着边指了指身边那个染着黄毛的男人,表示都是他干的,和自己没有关系。
老警察打量了他们一眼,眼睛微眯,满脸的不信任:“这事你说是就完了?你当报警是胡闹啊!”
钟易姝连连点头,满脸堆笑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等这边的事情一结束,我们就去警察局。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结束什么?”老警察反问道。
钟易姝不慌不忙地说道:“我那个同事在医院做完检查了。”
老警察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在权衡什么。就在他要开口时,一旁的小警察突然打断了他。
小警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带着几分疲惫说道:“师傅,他们这些外地人不太了解山里的情况,一时紧张报警也是能理解的。既然人家说没事了,咱们就算了吧。”
老警察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哼,你是想回去补觉吧!”
小警察被戳中小心思,尴尬地笑了笑,连忙挺直身子,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啊?哈哈,哪能呢!”
老警察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低声警告道:“下不为例。”
随着警车缓缓开走,钟易姝和同伴回到了他们的车上。她轻轻抚摸着手腕处的疤痕,目光略带忧伤,低声道:“我知道他们做错了,可再怎么过分,咱们终究是一家人,没必要闹到警察那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