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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战云压抑沉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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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玺走后,寝殿霎时陷入死寂。

安玉淙收了剑,瞥了一眼淋血的屏风和地上惨白的一只手臂,挥袖将它们一起丢掉了。

时珣走过去,唤道:“师尊。”

安玉淙却冷声道:“离我远点。”

时珣身上沾着释玺的信香,安玉淙闻见就觉得恶心。

时珣面色一滞,他退后几步,道:“释玺和我娘,是什么关系?”

“他是你娘第一个乾泽。”安玉淙道,“也是杀死你娘和你爹的杀人凶手。”

时珣眼前眩晕一阵,咬牙道:“……是他?”

安玉淙垂眸不语。他瞥了时珣一眼,只道:“你不该去神殿找我的。”

他目光有些怜悯,也有些痛恨。

时珣心中虚浮的慌张顿时炸裂开来,他又颤声道:“师尊,释玺说你和我娘……”

“你相信他说话?!”安玉淙瞠目怒道,“你脑子被狗吃了吗?!我和你娘差了多少岁?!你娘去世的时候我才分化!!!”

时珣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他面色苍白,辩解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安玉淙从来没有对他动过这么大的怒气。时珣手足无措地低头道:“……你别生气。”

安玉淙冷笑道:“我对你生什么气,你连杀母仇人杀父仇人的话都相信。”

时珣道:“溪禅是我娘的剑,是吗?”

安玉淙冷眼看他,并不回答。

不过从他的态度里,也可以猜到几分了。

“对不起,我都忘了。”时珣低声道,“对不起。”

安玉淙道:“你以后就在这里,我亲自锁着你,没有我允许,再也别出去了。”

时珣惊惶道:“师尊!”

安玉淙这一次没有顺着他,他甚至根本不想听时珣说话。

事实上时珣说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一样砸向他的心脏。

从前时珣是他人生中唯一一片净土,他是他的世界独一无二的一份干净。

在时珣这里他可以卸下一切心防一切伪装,彻底放松下去拥抱他、亲吻他。

可是现在这份净土也被污染了。

他被无可逆转地拉入了东南两方权力斗争漩涡的核心,两方兵戎相向的重点一下子就从神碑转移到了时珣。

他为时珣安排的所有后路都崩盘了。

安玉淙再也不能像原来一样,彻底澄空心思拥抱着他了。

安玉淙当然还喜欢他,只是他现在更加不配对时珣提喜欢这两个字。如果不是因为他和时珣结了契,他直接死掉也是没什么好顾虑的。

可就是因为他们结了契此生同死。

安玉淙不能死。

他闭上眼睛,道:“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

安玉淙半晌又缓缓睁开眼,他凤眼微红,好像刚哭过一场。实际他只是面无表情地道:“你不出去,对我就是最大的恩典了。不要再给我添乱了,好吗?你打不过释玺,打不过八表,镇守南山有朱雀苍龙和白虎,我只需要打败了释玺就好了。”

他说得对。

时珣忽然崩溃地发现,如果他真的想帮他师尊,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里好好待着。

时珣颤声道:“你会出事吗?”

安玉淙道:“我已经砍下他一个胳膊了,不会有事的。”

“那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时珣崩溃道,“如果释玺不足为惧,你为什么这么大动干戈!”

安玉淙缄口不言。

他和释玺今天这几番对阵,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他们甚至都没有正经地上灵力去打。

因为他们都知道,真的用上灵力,在场所有人,都得死。

时珣紧紧拥抱住他,痛哭失声。

安玉淙一动不动,他有些晕眩,时珣身上释玺的信香还没有散尽,那一丝丝的蜂蜜味信香勾得他剧烈干呕起来。

他猛地推开时珣,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扶着墙难受地呕吐着。

他的反应比时珣方才面对释玺的反应剧烈多了,他呕得站都站不起来,时珣慌乱地想要扶起他,安玉淙却吼道:“离我远点!!!”

时珣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安玉淙那一阵剧烈的恶心过去,他倚在墙上剧烈喘息着,时珣低声道:“师尊,你讨厌我身上的味道吗?”

安玉淙哑声道:“滚去洗澡,把你身上的脏味洗了。”

时珣这才知道他是厌恶自己身上沾染的释玺信香。

他道:“我这就去。”

语罢,他从寝殿后门匆匆地出去了。

他们结契的契约是在安玉淙身上,安玉淙会极度厌恶他身上沾染上其他乾泽的信香,更不要说近距离闻见。那种排斥的反应一般乾泽都会非常剧烈,更不要说是安玉淙。

他怎么能没想到,还往安玉淙身上靠。

安玉淙本来就讨厌极了释玺,他居然沾了释玺的信香后还去抱他。

时珣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扇自己的力道极重,扇完脸和手都是火烧火燎地疼。

后院风空空的,竹林静寂,深灰的石板上草草地落下竹影。夏末初秋,竹叶摇落,几瓣末梢已泛枯黄。

温泉汩汩的水声自竹后响起,温润清朗,迢迢地卷着水汽扑面而来。

天空干净极了,一朵云也没有,湛蓝空寂,素日里成群结队飞跃天穹的仙鹤也彻底地不知所踪。

时珣用了大半的澡豆把身上洗得干干净净,才穿了衣裳出来。

可等他回到安玉淙寝殿,却发现殿中已经没有人了。

安玉淙早就走了。

姜煜找人一直找到时珣卧房,都寻不见人。他猜到安玉淙大概会对时珣生气罚他禁闭,可正常禁闭不应该把人锁在他自己屋里吗?

姜煜心中惊骇,正想着时珣不会是进了刑惩阁吧,迎面却撞上了虎至。

说真的,虎至这样从头到脚干干净净的样子,任谁看都得反应半天才能认出来这是谁。

姜煜愕然道:“……你怎么、你怎么在这?”

“我特意来投奔神君,神君不理我。”虎至捧着本书道,“姜公子,你在找人?”

“对。我师弟,你看见他了?”

“啊,神君说关他禁闭来着。”虎至道,“姜公子还是别找了。”

“我知道他肯定得被关,关哪了?”

“嗯?我不知道。”虎至道,“神君当时又没说,你跟你师弟传音了吗?”

“画了好几个符了,他和师尊谁也不接。”姜煜道,“闹什么呢这是。”

“姜公子。”虎至道,“你知道神君和谁结的契吗?”

姜煜迟疑道:“不清楚。……干什么?”

“就是好奇。”虎至喟叹道,“神君那等风光霁月如海棠醉日梨花带雨般的风姿容貌,什么人能收下他的心?”

姜煜恶寒道:“你他妈不会喜欢我师尊吧?!”

“倾慕,是倾慕。”虎至道,“姜公子,爱美是人之常情。……所以,姜公子,你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姜煜道,“反正你肯定没戏,我师尊和他乾元感情可好了。”

“啊,这样。”虎至可惜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幸运。”

他说着,将怀中那本书拿出来,道:“我今日在采芑殿花丛里捡到一本书,也不知是谁写的,倒是有意思得很。”

姜煜狐疑道:“什么?”

虎至将那书的面皮摊开给姜煜,只见那深蓝色的书皮上赫然写着七个大字——

金屋藏娇润荒君。

姜煜两眼一黑。

他傻眼道:“这这这这是什么???”

虎至来了精神,他拍拍书,翻开道:“我给你念念啊姜公子,……润荒神君推门而入,却见昨日欺凌他的那男人仍旧坐在他寝殿床上,看见他,半笑不笑地委屈道:神君昨日几乎都要把我榨干了,怎么今日还将我锁在采芑殿?……”

“闭嘴!!!”

姜煜面红耳赤,大怒道:“这、这种不入流的话本子竟然也敢臆想师尊!!!谁写的???”

“哎,姜公子。”虎至开导道,“释玺神君的话本子可是满街跑,润荒神君怎么就没有?不过是你没见过罢了。况且,别说你,就是我也是头一回看见。……如获至宝啊,如获至宝。”

姜煜怒道:“你他妈的想打架是吧?!”

“行吧。”虎至下意识地挠了挠头,知难而退道:“我不跟你说了。”

他伸了个懒腰,沿着小路走了。

姜煜那股子恶心劲儿半天都没下去,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想着还是早些找到师尊让他把这人连着话本子都赶出去,便想去安玉淙书房再看看人在不在。

孰料整个采芑殿都空荡荡的,半个人影也没有。

姜煜知道现在局势很危急,但是这出乎意料的寂静还是让他感到有些窒息。

他一时之间居然感觉无处可去,好像安玉淙、时珣、朱雀、尚京汶他们所有人都把他忘记了。

他蹲在安玉淙书房门口,愣了好长时间。

他心底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安玉淙一定会回来的。——他天天都在书房,怎么会忽然消失了呢?

太奇怪了。

姜煜一个人手足无措地在书房门口蹲了好长时间,陡然听见不远处石板路上传来脚步声,他猛地抬头望过去,却是砚香。

砚香喘着气,道:“姜公子,可算是找到你了,你在这蹲着干什么?我还白找你那么久。”

“我师尊呢?”姜煜焦急道,“他在哪?”

“神君下凡去了,大概去找南穀他们了吧。”砚香道,“姜公子,神君让你好好在屋里呆着,要么就回东海。”

“我回什么东海?现在这个情况师尊让我回东海??”姜煜难以置信地道,“这不是让我当逃兵吗???”

“时公子都被关起来了。”砚香道,“姜公子,你也想让神君做到那种地步?”

“他被关不是因为释玺看上他了吗?”姜煜道,“师尊不关他等着释玺掳了他当小妾吗?”

“姜公子。”砚香无奈道,“您行行好,别为难我行吗?我也就是个传话的。要我看,你呆着不动就是帮神君最大的忙啦。”

“……行,我好好呆着不动。”姜煜道,“你知道时珣在哪吗?”

“……”砚香道,“姜公子,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

姜煜简直莫名其妙:“我连时珣都不能见?”

“这倒也不是……”砚香头痛道,“我也不知道神君怎么想的,呃……反正他是把时公子彻底锁起来了,你见大概也是能见,就是……”

“不是,他到底被关在哪了啊?”姜煜道,“师尊不会把他关到我们练功的空间里了吧?”

“……不是。”砚香双手合十,崩溃道:“别问了,别问了,姜公子,要不你跟时公子传音?”

“我就是传音也传不了找人也找不着才问你的啊?”姜煜也很崩溃,“他难道还能是被师尊卖进窑子里了?你倒是说啊?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也是采芑殿的我又不会出卖师尊?”

“……”

砚香叹道:“时公子被关在神君寝殿了。”

姜煜骇然道:“哪???”

他脸都绿了,说话也开始不利索:“不、不是,他信香契合度和师尊可是十成啊???师尊怎么想的把他关到自己寝殿???气糊涂了吧他???”

方才虎至手里那本可怕的话本子在他脑中打转,姜煜脑子都宕机了。

“对,我觉得神君就是气糊涂了。”砚香自暴自弃地道,“总之姜公子你要找他去神君寝殿好不?”

“师尊他乾元呢?”

砚香道:“……姜公子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她几乎是撒丫子就跑,跟撞上什么恶鬼一样,跑得干脆利索。姜煜留在原地愣了半晌,只觉得她今天大概也是忙傻了。

他一路小跑着去了安玉淙寝殿。

安玉淙殿中四下无人,殿门紧闭。

姜煜在他寝殿院中那棵老树下踌躇片刻,还是走上前去敲了门。

门很快就开了。

时珣果然在殿中。他开门时眼睛似乎亮了一瞬,但看见是姜煜后,立马就变得有些局促。

“师兄?”

姜煜蹙眉道:“师尊在吗?”

“不在。”时珣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砚香说的。”姜煜道,“你能出来吗?”

“不能。”时珣回道,“门槛上有结界。”

姜煜伸手一摸,果然有一层莹蓝色的灵力壁障将他推开了。他无语道:“师尊怎么想的,把你关在自己寝殿,他气傻了吗?”

时珣道:“……也许吧。”

“师尊回来以后你离他远点啊。”姜煜警告道,“你跟他说把你关到别的地方去。”

“……行。”时珣道,“师兄,你看见师尊了吗?”

“师尊好像下凡了。”姜煜道,“应该在丹穴吧。”

时珣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在丹穴说明他是下去见南穀朱雀他们了,大概只是嘱咐一些事情,不会有事的。他只要不是在东廷就好。

姜煜道:“……释玺为什么看上你啊?他就算好色,也不至于在那时候……你见过他?”

“没,那天是第一次见。”时珣道,“他不是看上我了,只是因为我长得像我娘。”

“你娘?”姜煜没想到还有这一层,“你娘是谁?你不是不知道吗?”

“师尊告诉我了。”时珣道,“我娘叫楚绥。……她和释玺,……好像曾经在一起过,只不过后来分了。”

“楚绥?之前那个长老阁神嗣大长老?”姜煜目瞪口呆道,“师尊居然瞒了这么长时间???还有释玺?释玺和你娘????什么东西啊?!”

“离谱吧。”时珣叹道,“我也觉得离谱。……我这一天过得,真是……”

真是没救了。

姜煜脑子里乱得很,他茫然道:“等等,释玺他不会对你娘余情未了吧?!”

“什么余情未了。”时珣恨道,“我娘就是他杀的。”

姜煜脑子又一次宕机了。

他艰难道:“释玺这个人吧……脑子有病,不能用常理揣测……”

“他是真有病。”时珣道,“他刚刚还追到师尊寝殿找我,师尊砍了他一个胳膊。”

“砍了个胳膊???师尊牛逼啊?!”

然而,就在这时候,姜煜身后光芒一转——安玉淙回来了。

他看见姜煜和时珣在门口,居然难得地僵在那里了。

他半晌才道:“你怎么在这?”

姜煜道:“师尊,你应该问你们怎么在这,……你把时珣关到你寝殿?气傻了吗?”

“噢、噢……”安玉淙道,“是,我是气傻了。”

他拍了拍姜煜的后背,道:“你回去吧,我还有事跟时珣说。”

“说什么事在寝殿说啊。”姜煜嘟囔道,“师尊你也不怕你乾元吃醋。”

他跳下台阶,自己溜达着走了。

时珣面色又红又白,等到看不见姜煜的影子了,才道:“师尊。”

安玉淙瞥了他一眼,没睬他,自己错开他走进寝殿。时珣抓住他的衣袖,恳求道:“师尊,你别生气了,……我洗澡了,现在身上没有那些味道了。”

“……”

安玉淙道:“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生气?”

他凌厉的凤眸刺向时珣,道:“那个味道,我只会觉得恶心,我为什么生气你不知道?”

“……我不该去神殿。”时珣低声道,“对不起。”

“你不该跟我道歉。”安玉淙甩开他的手,冷声道:“没有用了。”

安玉淙劳心劳力了一天,本来是想回来倒头大睡的,可他确实忘了屋中还有个时珣。

气氛尴尬极了。

他寝殿里只有一张床。

安玉淙走至床前,瞥了一眼时珣,忽然很僵硬地道:“你困了吗?”

时珣摇摇头,他道:“师尊你困了吗?……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把我关到我那屋也行。”

安玉淙确实想这么干。

但他放不下这个心。

释玺连自己的寝殿都能破开结界进来,他若是将时珣放去他自己卧房,那岂不是把羊放到锅里去给人觊觎么。

“不行,你呆在这。”安玉淙道,“我困了,别来烦我。”

他褪了外衫,躺到床上,合眼就睡了。

他好像真的困极了,不一会儿就彻底放下防备沉沉睡过去了。

他骨相绝佳,眉眼精致,如今这样疲惫睡去的模样,带着不谙世事的纯净与柔软。

时珣坐在他床下,那一双偏灰的眼睛怔怔地望着安玉淙。

南穀说他师尊原身是一块石头。

可那要是多么漂亮的一块石头才能生成这般模样,又得是多么大的一块石头才能屹立在南山之巅挡下那么多风雨。

他握住安玉淙的手。

安玉淙的手很凉,夏日里都冰呲呲的,想来也是受了石身的影响。

时珣轻轻吻着他的指尖,额头贴着他冰凉细瘦的手背。安玉淙浑然不觉,他睡得正沉。

天色已经昏暗下去了,殿中光芒稀薄,昏暗海一样地翻涌进来,淹没了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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