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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静榻之内远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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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廷正殿。

朱雀昂头站在南廷首位,面上毫无惧色,甚至还冲着对面东廷首位的纹缬笑。

纹缬瞥了她一眼,有点无奈地做口型道:“你收敛一点好不好。”

但这时,上边的释玺却挥了挥手,八表走出来,面色冷淡又严肃。

他一身平日常穿的红色圆领袍,头发也一丝不苟地束着,看上去规整极了。

他看着朱雀,沉声道:“长老阁这次召南廷到东廷来,是想知道,润荒神君为什么干涉东廷政事。”

朱雀微笑着,道:“我不知道啊,他干涉什么事情了呢?”

“峚山狐妖行刺释玺神君,长老阁依规降下雷劫,但是今日,雷劫全数无效了。我派了人下去探查,峚山并无结界。而且南穀仙君也是峚山狐族一脉,那这桩事情除了润荒神君出手干涉,还能是什么呢?朱雀将军,你不要装傻。”

“我没有装傻。”朱雀道,“南穀今天确实是没有看见他人,不过小神君?他从昨天开始就不可能出来啦,而且这一段时间都没法出来。”

“哦?”释玺挑眉道,“他闭关?”

“差不多。”朱雀笑道,“喜讯呢,神君昨天晚上结契了,现在都没出来。至于今天早上的雷劫?不可能不可能。”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顿时好像投入了油锅之中,沸沸扬扬起来。

“润荒神君结契了???????怎么可能??????”

“他前几日是纳了几个面首……可是他居然真的会同人结契吗?????”

“我以为润荒神君那种人永远都不会和人结契的……???他真的有感情这种东西????”

“他和谁?殿中哪个人?谁这么厉害?这才几天便拿下了润荒神君????”

四座议论,一时之间殿中吵闹极了。释玺脸色很难看,拍了几下椅子把手,道:“你们是没见过乾泽结契吗?在这丢人现眼地新奇什么呢?”

殿中这才安静下来了。

但是很明显,这下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狐妖、南穀和他们的村子这桩破事上了。

“好啦。”朱雀道,“所以具体南穀有什么通天的本事麻烦长老阁去查一下好吧?小神君可是人在屋中坐,锅从天上来,无辜的很。”

释玺冷笑道:“他结契,倒真是会挑时候。”

“释玺神君,您怎么这么说呢?”朱雀笑眯眯地道,“良辰美景奈何天,气氛到了,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啊。更何况,小神君生得那么好看,有人喜欢也不奇怪吧。”

纹缬点头道:“确实是美人。”

连着这句话,众人霎时想起花神献瑞时安玉淙的那般风姿气韵,便觉得确实如此。

她们妻妻两人在这里一唱一和的,底下好多人都憋不住笑了。释玺瞠目瞪了纹缬一眼,纹缬方才闭了嘴,不说话了。

“所以这桩事和小神君肯定是没有关系。”朱雀道,“他还在温柔乡里待着呢。至于南穀,我们南廷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长老阁如有必要逮捕他,那只要知会我们一声就好,我们到时候再报给小神君。”

八表脸色也难看极了。

“好。”

“那行。”朱雀道,“那我跟这个哑巴白虎就回去啦?”她踹了一脚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说的尚京汶,示意他走了。

尚京汶仿佛这时候才回过神,他随在朱雀身后,和那一众大早上被拉来充排面的倒霉南廷仙君回去了。

几人行至半路,都是一片死寂,还是尚京汶先开了口道:“……神君和谁结契了?”

他这话音一落,周遭一片人脸就齐刷刷地对了过来。

朱雀道:“不知道,就知道结契了,他来找我的时候,信香都藏好了,只告诉我说若东廷参他干涉内政,就说他结契了出不来。”

“神君都没有跟我说他结契这桩事。”尚京汶仍旧是难以置信地道,“他只说让我在这段时间守好采芑殿,特别是不要让东院那几个人离开南廷。”

“不会是太宋吧。”毕月乌在一边道,“毕竟咱们这边找的唯一一个人,就是太宋。”

“不清楚。”朱雀道,“等他出来了再问也不迟。”

“太宋虽然是我们找的,但他也太安静了一点,跟被迫嫁过来的一样。”参水猿迟疑道,“他跟神君说没说上过话都不一定呢。”

“反正除了安秋,也就三个人了。”奎木狼道,“一会儿看看谁不在就行。”

“所有人都在。”尚京汶叹道,“神君是让我盯东院的,我今早就看过了,安秋、太宋、漠禁月和朱程据,全都在。”

“怎么会???”毕月乌惊呼道,“那是谁???”

“要么是他不放心那些人,自己找的。”朱雀皱眉道,“要么就是他往那四个人屋里派了分身。”

“神君……还能有什么……别的人?”毕月乌吓坏了,“他……他能谈什么恋爱啊?”

“除了脸好看,他哪能找到人啊……”

“神君的脸确实很绝,但是……但是我真的想象不到神君和谁谈恋爱的样子。”

“是谁那么牛逼啊……居然收了神君?”

“就是啊,结契不是要……两情相悦之类的吗?”

“确实是有些离谱了。”朱雀道,“我以为他起码得寡个几百年。”

“神君寡一辈子都不稀奇。”

第二日。

阳光晃了时珣的眼睛。他伸手挡了挡,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师尊仍旧蜷在他怀里,睡得迷糊。不知什么时候,安玉淙额头已经贴上了时珣的胸膛,手臂也紧紧搂着他。

时珣不敢动弹,怕搅醒了他。他顺了顺安玉淙散乱的头发,并用手指缠住一缕,凑到鼻尖吻了吻。

好香。

也许是感到他的动作,一向睡得浅的安玉淙眼睛动了动,迷迷糊糊地道:“……别闹。”

时珣低头亲了他一口,安玉淙清醒了些,他抬眼看见时珣温柔而深情的灰色眼睛,顿时有些呼吸混乱。

他偏过头,但时珣却放出了一些信香,柔柔地笼着他。安玉淙受不了那个味道,他颤了颤,脸上爬过一抹可疑的红晕,道:“别、别放信香。”

他是真的招架不住时珣的桃花香。

他第一次见到分化后的时珣那一刹,闻到他身上那极具侵略性又温柔浪漫的桃花信香,就几乎沦陷在那里。

那大概是他的第一次心动。

他当时只道是因为信香契合度太高的缘故,极力按捺下去了,还暗自骂了自己好长时间的流氓。

可是这朵桃花,飘飘转转,还是落到了他掌心。

安玉淙松开他,身子往后退了退,可这一下又不知道牵动了他哪里的内伤,痛的他龇牙咧嘴。

时珣叹了口气,最终没有听他的话,反倒放出更多的安抚信香,将他裹在其中。

安玉淙忽然道:“阿珣,如果我们信香的契合程度没有那么高,你还会……这样喜欢我么?”

时珣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安玉淙,道:“师尊……你还是认为我是因为信香,才喜欢你的?”

安玉淙垂眉不语。

“我……很早、很早就……就对师尊有逾越之心了。”时珣低声道,“是在分化以前。”

这次是安玉淙愣住了。

他看着时珣,惊讶道:“那时你才几岁?十五六?”

时珣不说话。最终只是轻轻点了头。

好家伙,原来孽缘在这埋着根呢。

可是他还是道:“为什么?”

安玉淙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居然……居然那么早就开始喜欢他,还一藏藏了四五年。

天呐,他到底是什么当的师尊?!

日子过到徒弟床上去了。

时珣定定地望着他,最终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记得那次是师尊你喝醉了走到星泊。当时我也……不太确定,那种感觉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太奇怪了,我是后来才想明白我是什么心思。现在想来,大概是师尊你真的很好,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你这么好的人,……忍不住心动吧。总之这么多年,我是真的,越来越喜欢你,无可救药地喜欢,像陷进什么沼泽里一样。”

安玉淙叹道:“好了。”

可时珣又低声道:“我之前控制不住地亲你,也是我情难自禁。……我生日的时候,你抛下我走掉,我那时候是真的以为师尊你不要我了。”

“我怎么会不要你。”安玉淙垂眸道,“你都上了我了,我不也还是没有不要你。”

时珣湿漉漉的眼睛凑近安玉淙,道:“师尊,你会永远要我吗?”

“永远”这个词,太飘渺了。

安玉淙觉得,任何事情一旦和“永远”这个词挂上钩,喜剧也变成了悲剧。因为即使是在他人生短短的二十九年里,也没有过什么永远相伴的东西。

人啊,一旦说了“永远”,就会贪恋。而失去或不得的时候,也会更加痛苦。

你不是说了“永远”了吗?

看,反倒成了罪过。

可是时珣的眼睛那么漂亮、那么可怜,像一只忠心又可爱的幼兽,他根本开不了口拒绝。

最终安玉淙还是松了口,随口敷衍道:“行吧,永远都要。”

时珣低头吻他。

安玉淙浑身都痛得一动也不想动,他闭上眼睛受着时珣的吻,却忽然在那中普通的亲昵里觉出一种奇妙的喟叹。

他被一个人完全地接纳了,那个人从心灵到身体都是他的,干净纯澈,没有第二个人。

他的所有疲惫、所有痛苦、所有茫然似乎都在此时寻觅到了归处。而这归处,又总让他联想起什么炊烟袅袅中下坠的夕阳。

周遭一切都温暖静谧,有人出于爱恋亲吻厮磨。

他好喜欢这种感觉。

等到时珣放开他,安玉淙的嘴唇和鼻尖已经有些湿润。

安玉淙轻声道:“……我饿了。”

时珣笑道:“嗯,好,我去给师尊你拿早饭。”

他披了衣服趿着鞋下了床,一开门,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砚香。

她看了看时珣,道:“神君醒了?”

时珣点点头。

她便将一旁的食盒递给他,困倦地道:“哦,这是小白刚送来的,她病好了。你去给神君吧……我回去睡觉了。”

她熬了两个晚上,此时黑眼圈已经非常明显。时珣道:“好,你去休息吧,师尊这边我守着就行。”

砚香打了个哈欠,回去了。

时珣端着食盒回屋的时候,安玉淙已经自己坐了起来。

他病容憔悴,下巴瘦了一圈,颧骨发尖,宽大的白色中衣裹在他身上,更是显得他如弱柳扶风般脆弱。

时珣拿了个小食案放在床上,打开食盒,将食物一样样拿出来摆好,孰料,安玉淙却忽然凑近了他,然后时珣,就猝不及防地,接住了扑到他怀里的安玉淙。

安玉淙和刚刚又不大一样了。他嗅着时珣身上的信香,抬眸望着他,道:“别走了。”

刚刚结契的乾泽,非常依赖乾元,即使只是离开一时半刻,也会很难受。

更何况安玉淙身上还带着那么严重的伤。

时珣自责道:“我错了,我不走。”

他一手揽着安玉淙,坐到床上,然后另一只手端起一碗牛奶羹,道:“师尊,你吃这个吗?”

安玉淙接过奶羹,用小匙搅了搅,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喝。

他师尊一直是这样,无论是什么,他都只会一小口一小口地吃。

时珣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他忍住俯身亲他的冲动,然后端起另一碗牛奶羹,欲盖弥彰地喝起来。

安玉淙一直垂着眼,他长如鸦羽的睫毛轻轻忽闪着,在清晨里染上了细碎的阳光。

最终,时珣还是没有忍住,他低下头,极其虔诚、极其温柔地在他眉眼间烙下一个吻。

安玉淙愣了愣,他缓慢地望向时珣。

他没有说话。

时珣亲完,有些后悔,他偏过头咳了咳,孰料,安玉淙叹了口气,道:“有那么喜欢?”

时珣赧然道:“有。”

安玉淙似乎非常无奈,他苦笑了下,撂下喝完的牛奶羹,又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到他嘴里,道:“吃饭就吃饭,别闹那些。”

时珣道:“可是师尊,是你自己先往我怀里扑的。”

他说的振振有词,安玉淙不占理。刚刚时珣出去之后,他全身的疼痛一下子就爬上来了,疼得他头脑发空,昨天晚上时珣一直用信香抑制他身上那要命的疼痛,如今一下子爆发,竟然打得他委屈不已。

所以,看见时珣的刹那,他就扑了过去。

等到闻到那让人安稳的桃花香之后,他身上的疼痛才稍稍好了一点。

“啧。”安玉淙道,“我先就我先吧。”

他拿起一个烧卖咬了一口,又道:“南穀呢?”

时珣脸色变了变,犹豫许久,才缓缓道:“师叔下凡了,一直没有回来。”

他看安玉淙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又小心地问道:“师尊……你还要过去?”

“不去了。”安玉淙偏过头,道,“我这几天不干了,放假。”

时珣心下大喜,安玉淙闻到满屋子激动得蹦出来的桃花信香,吓得浑身一抖,道:“别、别放信香。”

孰料,时珣一把将他揽进了怀里,安玉淙沉默不语,时珣却道:“师尊,你好久都没有和我一起说话吃东西了。”

安玉淙微微睁大了双眼。

“自我分化以后,你就很少和我再待在一起了,两三年,你一直这样,我不去找你,你就永远不会来找我。”

安玉淙心软道:“抱歉。”

时珣抱他抱得越来越紧,安玉淙有些喘不过气,他闭上眼睛,感觉有些难受,就唤道:“阿珣。”

时珣也知道他可能是太用力了,便稍微松了松,孰料,他的额头蹭过安玉淙的额头,又发觉了他滚烫的体温。

“又烧起来了?”时珣手足无措道,“明明昨天退下来了……”

安玉淙自己摸了摸额头,疑惑道:“有吗?”

他只感觉脑子有点晕晕沉沉的,偶尔还一抽一抽地痛,可是这点疼痛相较于全身上下烈火烧灼一般煎熬的疼痛,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一向都是一个非常能忍痛的人。

时珣心疼道:“难受吗?”

安玉淙用胳膊支着他的身体,最终点了点头。

痛啊,真的很痛啊。

五道雷劫,在他刚结契的、最脆弱的这种时候连番劈下,没有结界,只靠他自己,怎么会不痛。

若非因为神身不死,他可能已经死了五次了。

时珣放出了安抚的信香,然后吻向安玉淙的后颈。

安玉淙感到后颈牙齿的尖锐,下意识地去躲,却被时珣揽着腰,紧紧扣在怀里。

救命,这孩子到底是哪里来的无师自通啊。

下一刻,时珣咬向他的后颈,注入了自己的信香。

安玉淙浑身一颤。一股暖流从他的脖颈向全身蔓延,竟然逐渐缓解了他全身的疼痛。

安玉淙闭上眼睛,偏头在时珣的喉结处吻了他一下。时珣呼吸一滞,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喉结随着他的吞咽上下移动。

安玉淙有些发晕,感觉自己似乎烧得更厉害了。他难受地往时珣怀里蹭,时珣松开他的后颈,颇为担忧地探了探他的额头,却被那阵滚烫吓得缩回了手。

“师尊?你怎么烧成这样?”

安玉淙没回话。

他怎么说?前些年作死,吃了十几年抑制汛期的药?太丢人了。

结果,时珣叹了口气,道:“冒犯了。”

安玉淙一愣,时珣竟是微微俯身,吻住了他的唇。

更糟糕的是,安玉淙发现,他自己居然还想让他继续亲下去。

两人这样纠缠良久才分开。

等到安玉淙回过神,他那可怕的高烧已经退了,但脸颊仍旧泛着潮红。

安玉淙闭上眼,道:“是……南穀让你……,这么解情毒的?”

时珣嗯了一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道:“”烧退了。

安玉淙苦笑一声,道:“哪里有这么退烧的?累死了。”

他倦得要死,可到底身上的剧痛还是因着时珣的信香而缓解不少。困意袭来,安玉淙捱不住,轻声唤道:“阿珣。”

时珣应了一声。

“抱我一会儿。”

说着,他闭上眼睛,又睡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只有脖子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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