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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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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芳这次留在了惠都,是逸王的面子,可他一个孤家寡人,在惠都没家业,在念州也没贪污,两袖清风,一点存项都没有,要不是逸王收留,他就只能去睡天桥底下。是以开始的时候他避开旁人耳目,起早贪黑偷偷借住在距离王府花园两条街的王府外宅中,跟逸王金屋藏的老娇似的。

没过几日,逸王来寻他,说在乾源巷看中个宅子,刚好是刘芳这个品阶能住的,要带刘芳去看看,称心的话就给他置下。刘芳一听乾源巷人都麻了,那地方别说看中一个宅子,他就是看中一块地上的砖头他都买不起,刘芳连连摆手就差跪下了,逸王也不好过多勉强,便问他想要住在哪里,刘芳说近日自己出去走了走,觉得永兴坊就不错,逸王一听也麻了,没想到刘大人喜欢往三教九流的地界跑,想起自己少年时跟着侍卫出来玩,经过永兴坊时丢了扇子荷包步摇扳指……连腰带上的玉扣都被抠走几个。

原来这永兴坊在惠都西城门附近,从前朝开始就是个顶不入流的地方,坊中挤满了有家无宅的穷人,街上都不铺地砖,一碰上雨雪天就是满地泥泞,走一圈袍子都得扔,贵人们日常是不去的。在永兴坊里,青楼赌坊鳞次栉比密密麻麻,从西门入城的行商小贩也都聚居于此,光想想就脑仁疼,谁知道刘大人偏偏就想往那里去,逸王拦不住,只好随他。

刘大人抠抠搜搜跟逸王借了点钱,在永兴坊置了一间小院,说日后从俸禄里还给逸王,逸王懒得跟他计较那点散碎银子,想到永兴坊就麻,让他赶紧滚。

于是刘大人在惠都终于有了自己的一处小宅院,虽然隔壁就是个铁匠铺,叮叮当当没日没夜地敲,比邻还有两间西域商贩换货的山货铺,经常隔墙飘过来一些莫名其妙的香料味道。但刘大人很是满意,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热情地请逸王来坐坐,恨不得在门口挂个宾至如归的匾额,可逸王不吃他这套,说什么都不愿意踏足永兴坊,于是才作罢了。

逸王因此还给雁平丘写了书信,说真不是自己作践刘芳,这人一来惠都就往那鱼龙混杂之地钻营,拉都拉不住,雁平丘看了信笑着拿给周不辞,说不愧是刘大人,他去年来军营送礼,买的都是南街巷三文钱一大盒的点心,抠搜得震天响。

这日清晨,雁平丘听说周不辞一早就带狗儿去了校场,也起了好奇心,想看看掀云阁的功夫,用了早饭就骑马往军营走,待他赶到校场,却只看到周不辞一个人,雁平丘心下打鼓,问道:“那小兔崽子呢?跑了?”周不辞指了指他身后的老杨树,雁平丘抬眼望去,狗儿蹲在树梢上,冲他招了招手,喊了声“将军!”随后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雁平丘走近了些,看狗儿鼻青脸肿,问道:“你上个树把自己摔成这样?”

狗儿连忙说:“不是!我没摔!是……是沉砚打的。”

周不辞八风不动,眉毛也没抬一下,问道:“我打你了吗?好好说话。”

狗儿低下头,小声说:“哦,没打,沉砚说跟我动手不需要家伙,单手就够了,我挨了好几下,躲不开,才逃到树上去的。”

周不辞冷笑了一声,狗儿的脑袋更低了,想起自己那日在马车上行刺,简直是对着判官唱了出《斩阎罗》,忍不住冒出一层冷汗,周不辞问:“怎的?这就吓着了?”

狗儿点点头,又摇摇头,默默地往雁平丘身后蹭,蹭到只露出两只眼睛,才说:“沉砚大人,小的瞎了心,小的知错了,再不敢了。”说完把两只眼睛也藏了起来。

周不辞叹了口气:“何时能接我一招,再请将军给你差事吧。”

雁平丘眯起眼,说:“说起来,我倒还未曾见识过沉砚大人的功夫,过两招?”周不辞一听这话耳朵有点泛红,顿时没了对着狗儿的气势,偏过头去,说:“将军……莫要说笑。”雁平丘不等他反应,一掌劈了过去,周不辞下盘未动,直接下腰抬起一条腿将雁平丘的胳膊轻轻踢开了,雁平丘说:“哈!腰不错啊!来了!”雁平丘的手肘堪堪蹭上周不辞的后心,周不辞脚后跟紧接着就攻到了雁平丘面门,雁平丘扣住了周不辞的手腕,将人拖拽到身前,周不辞红着脸一个蝎子摆尾便逃出了禁锢,两人你来我往招招都是点到即止,一个大开大合,一个行云流水,在一旁的狗儿看来,这他妈是过招吗?这是调情。

狗儿看了一会儿,竟然脸红了。狗男男,过个招还这么骚情。

两人心思都不在正儿八经地过招上,自然也分不出个胜负来,只是雁平丘由着自己的性子,一会儿趁机剐蹭一下周不辞的脸蛋,一会儿掐一把周不辞的腰,拽住人家的脚踝手就不由自主往上探,周不辞被他下三滥的招数惹毛了,收了招,说:“不打了,我先回去了。”说罢转身就走,雁平丘站在原地,收敛不住笑出了声,心里畅爽得恨不得抓着周不辞猛亲两口,周不辞的身手和他翻飞起的白衣,凝神接招的眉眼和飞在这一地春光里的头发丝,美得他都快硬了,不是小书生,是顶尖的刺客,雁平丘冲着远处坐在树下的狗儿喊道:“看到了吗?这是我的周不辞!”谁知喊完自己也愣住了。

狗儿挥了挥手,小声嘀咕道:“嘁,凶得要死,谁要跟你抢似的。”

于是狗儿就以斥候的身份被安排在了熊承晖的帐下,雁平丘嘱咐熊承晖,这小兔崽子吃软不吃硬,轻功好得很,平日里可以让他带着斥候们练练身法,重要的差事暂时不要给他,每日巳时派两个人送他来将军府,其余时间随他差遣,对外就说是周先生的远房亲戚。

熊承晖早就从齐杭处得知,将军在回来的路上抓了个刀疤脸的毛孩子,看见雁平丘带着狗儿走过来还以为是送来让他上刑的,脸色刚阴沉下来又听说不是,忙把脸往和缓了掰,雁平丘话没说完,老熊一张糙脸变了好几个色。

雁平丘安排好了狗儿,神清气爽地打道回府。天气转暖,街上的人群就一直到傍晚都是熙攘的,他下马牵着走,路上遇到相熟的摊贩冲他打招呼,他就对人家笑,笑得停不住,也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多笑,藏都藏不好。白日里他对狗儿大声喊了一句“我的周不辞”,仿佛是给自己喂了一颗定心丸似的,把他心里那条细小的裂缝硬生生破开,引着无数温软的情意从裂缝里流淌出来,鼓涨在他的全身。我现在要回家了,雁平丘想着,慢悠悠地牵马走在路上,无端又有些害臊,自己跟狗儿那小兔崽子真情实感地喊个什么劲儿,怎么就喊出口了呢?马蹄打在街石上,薄纱一般掠过的春风,耳边市井里熟稔聒噪的土话,和一个在家里等着他的周先生,雁平丘又低头笑了,到了无人的巷子,他跨上马,轻轻一挥鞭子,愉快地朝将军府奔去。

“我的周不辞。”雁平丘把这五个字叼在嘴边咂么着傻笑了一路,想着带周不辞去浔梧见老爹,下次去惠都给家姐看,最后连两人百年之后要合葬在哪里都想好了,唯独没想到周不辞没有等他,早早歇下了。雁平丘对着周不辞屋子黑了的窗户,下了个不很大的决心。

翌日晌午,周不辞来找雁平丘,说要去附近的书馆看看,想找关醇来带路,雁平丘魂不守舍地应了他,见他走远了,龙牙军的一众将领都被雁平丘召到了府里。大伙儿匆匆忙忙赶来,以为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起先都不敢言语,面面相觑,只有雁平丘在人群中走来走去。

大家看雁平丘这个焦虑的样子,一个个如临大敌,熊承晖第一个坐不住了,开口道:“将军,这是出啥事了?乌云卓那帮狗日的又不消停了?咱们去干他们!”

雁平丘叹了口气,摆摆手说:“不是,跟乌云卓没关系。”

大伙儿一听,心里更是打镲,那就是狼头?薛克蛟说:“斥候前日才从狼头那边回报说尚无异动,将军,难道他们两日之内统一草原了?”

雁平丘一听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又摇了摇头,眉头皱得更紧,干脆坐了下来,他这一坐,将领们都坐不住了,全站起身围上来了,雁平丘身前的光被一排黑脸堵了个严实,抬头一看,所有人都是伤感又关切的表情,有点尴尬地说:“都坐下都坐下,我又不是要死,你们围着我做什么。”

齐杭忙招呼大伙儿:“对对对,都别紧张,都坐都坐。要我说,将军,您就直说,咱们去打谁,龙牙军在念州怕过谁?”

雁平丘连眉毛也耷拉下来,苦着脸说:“你们……唉,不打!不打!你们别动不动就要打!事情是这样!”说着雁平丘少见地害羞起来,他极力想用皱眉沉思来掩饰,但是从耳朵到脖颈一路红了个通透,只好咳嗽两声,说:“是这样的,就是……我有个朋友……”

熊承晖立马起身接口道:“谁!什么朋友能把将军愁成这样!狗日的朋……”话说一半,熊承晖看到齐杭对他使眼色,连忙扑通一下又坐回了位子。

雁平丘心口疼,他咬紧了牙让自己别厥过去,接着说:“就是这个朋友,他近日,这个……心情不大好。”

齐杭迷茫地问道:“为何不好啊?咱们不是刚打了胜仗吗?朝廷赏了那么多银子呢。”

雁平丘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压抑地颤抖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我这个朋友,他……心情不大好呢,是因为他有了心悦之人,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同人家说,怕人家不明白,又怕说了人家不答应。”

一直在一边没说话的徐修德开口了:“将军,那您这位朋友,与他心悦之人,相识多久了?”

徐修德是这群将领中年纪最长的,唯一一个有家室的人,雁平丘便不由自主先信了他,说:“也没多久,还不到一年。”徐修德“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雁平丘等了半天没有下文,问道:“然后呢?”徐修德看着他,说:“然后?不到一年就再处处呗,急个啥?”雁平丘扶住了椅子,忍着没摔下去,说:“不是急,是……”

“姑娘家里急?今年多大?若是过了二八之年,确实是该急了。”徐修德边说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雁平丘眼前发黑,换了个方向,问坐在齐杭边上的冯定州,说:“老冯!你说!怎么办!”

冯定州一抱拳,起身说道:“回禀将军!属下不知!”

雁平丘:“你们……”

齐杭看雁平丘的脸色,连忙说:“那将军这位朋友,是打算先确认一下姑娘的心意,再去请媒人说亲下聘吗?”雁平丘想了想,说:“差不多……吧。”

“可知姑娘门户家境如何,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吗?”齐杭见有门了,忙趁热打铁地追问道。

雁平丘说:“门户……是个孤儿,平日里也就……看看书,写写字,练练剑什么的。”

“还练剑?!那岂不是个二小姐那样的人?”齐杭嘀咕道。

雁海安在龙牙军里一直被称为二小姐,即使嫁人了这个称呼也没改过来,将领们听雁平丘的形容,脑子里已经自动把这位“姑娘”的形象跟雁海安重叠到了一起,觉得事情立马就简单了,既然姑娘不是寻常闺中女儿的那般做派,又有个现成的二小姐可以参考,便纷纷开始向雁平丘七嘴八舌地献计。

“二小姐最喜欢跟人切磋武艺,将军这位朋友身手如何?就去跟她切磋!天天打,打着打着就打到一块儿去了!”

“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天天打像什么话!将军您别听他的,还是得送几坛好酒,神仙醉,就直接送!吃醉了要啥有啥!”

“你是禽兽吗?人家姑娘还爱看书呢!二小姐又不看书,将军,不如这样,让您的朋友去书斋问问时下最流行的话本都有哪些,一样给人家来一套。”

“爱看书的姑娘,人家知道的话本比咱们可多多了,万一已经有了呢?”

“那干脆送一头牛犊子,累了能骑,饿了能吃,比书可有用多了。”

雁平丘听他们说来说去没个准话,脸色越来越难看,谁知熊承晖这时冒出一句:“我爹年轻时上山打猎摔伤了腿,我娘照顾了他几个月,然后俩人就好上了。”

大家听了这话都安静下来,熊承晖挠挠头继续说道:“倒不是让将军这位朋友真去摔断腿,三十六计里不也有个苦肉计么,若是人家姑娘没那意思,也不去探望,心意自然就明白了。”雁平丘心思一动,笑着拍了拍熊承晖的肩,说:“老熊!养你千日用你一时啊!不错!”

于是隔天,将军府就传出了雁平丘深夜沐浴不慎跌入冷水桶感染风寒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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