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破阵歌 > 第26章 第 26 章

第26章 第 26 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三月底的这一天,齐副将带着个佝偻的老头来到将军府,老头看着瘦小干枯,气势却压了齐副将一头,把旁边五大三粗的齐副将衬得跟个受气包似的。下人把他们引到正厅后去请雁平丘,老头就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齐副将手里托着个长形的木盒子,也不好坐,就这么站在一边了。雁平丘进屋,看到这一老一少,不待他开口,齐副将上前把盒子往他手里一送,说:“将军,您的那什么石什么那个车打好了!”

“什么石车?没文化……”雁平丘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到旁边喝茶的老头。这个佝偻的老头,就是铁匠老石,老头微微抬了抬屁股,拱手对雁平丘作了个揖,叫了声“小雁将军”,也不挪窝,又坐下了。雁平丘也不恼,这老头没有雁篆的面子凭他可请不动,笑着回了个礼道:“石老请坐,您先喝茶,这料子费了您不少功夫吧,待会儿我着人再给您多包一份礼金。”

老石头咂了咂嘴,一手摸着胡子,说:“别忙,这刀……啧,其实还不成。”

齐副将一听这话愣住了,说:“啊?不成?不成您怎的就唤我取来了?”

老石头说:“说起来那块陨铁,当真是罕见,我这一辈子也没见过几块那样好的料子,眼下已是一柄好刀,可就是……不够。”

雁平丘拿起刀柄,挥了挥,感觉刀锋所过之处破风声清脆有力,拿在手上也比之前的佩刀重一些,可重在巧劲上,使起来腕子倒是比平时更省力了,便问道:“为何不够?”

老石头喝了口茶,站起身来,走到雁平丘面前,抬手摸着刀背,说:“已是能削铁如泥自不必说啦,可就是缺点东西,若是能把这里、这里、和这里,再打薄一些,刃上喂一圈,可就真是把能传世的宝刀了,但料子柔韧有余,刚猛不足,就这么烧热了硬打容易变形,也试过别的料子,没有可用的,唉。”说完,他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椅子,说:“小雁将军您自己掂量吧,若是这么凑合着用呢,也行,那酬劳就不必了,半成的手艺活儿,我没脸拿钱。”

“别的料子……”雁平丘嘟囔道。

齐副将端着盒子,看向雁平丘:“将军,这……”

雁平丘把刀放回盒子,说:“石老容我再想想。”

老石头听他这意思,眼睛都亮了,凑近了问:“将军真藏着啥好料子?!给老头开开眼?!我就看看不摸!”

雁平丘看老石头一脸变态的样子往后退了两步,说:“改日吧,改日我得着了,送到您铺子里去。”

老石头意犹未尽地点点头,道了声“留步”,也不等齐副将,自己摇头摆尾地走出去了,临走还念叨着:“唉难啊,啥料子能好过这一块?难啊!”

等老石头走得远了,雁平丘吩咐下人去把周不辞找来,转过头对着齐杭道:“我他妈那叫破阵!石什么车!早就让你多读点书!”齐副将苦着脸,心说你那破字写得但凡能看我他妈能不认识吗,于是也不吭声,瞪着雁平丘,雁平丘又说:“我字儿写得挺好的。”齐杭点了点头,又撇了撇嘴,说:“是。”说完把盒子往桌上一撂,不忿地补充道:“好歹有个周先生,也没见您跟人家练练。”

“我跟周不辞练什……”雁平丘话说一半叼住了舌头,练练?他可不练过么,雁平丘的脸霎时就红了,他不仅练过,他还憋着什么时候能再练,踏进门的周不辞正听到“跟周不辞练”,问道:“将军找我来是要练什么?”

雁平丘实在没脸了,说:“什么都不练!”

周不辞:“???”

齐杭没看出雁平丘的窘迫,梗着脖子道:“正说呢,将军必须得跟您练练!”

雁平丘闭眼深呼吸,对齐杭和蔼地说:“你快滚吧。”

齐杭气哼哼地看了眼周不辞,嘴里不干不净地也走了,正厅就剩下了两个人,周不辞问:“将军要练什么?”

雁平丘平复了心情,从盒子里取出刀来,端给周不辞看,说:“你送我的生辰礼,按照图纸打好了,是柄好刀。铁匠也说了,料子好,你看看,跟你画的可有出入?”

“打好了?!”周不辞果然被刀吸引,注意力从“练”上移开了,雁平丘暗暗松了口气。周不辞接过新刀,四下看了看,雁平丘连忙上前拦道:“别砍,还差点儿意思!”

“差点儿意思?”周不辞提着刀柄,“不是说打好了吗?铁匠不行吗?”

雁平丘从他手中拿过刀,一边放回盒子里,一边说:“就是打这柄刀的铁匠石老说的,他是我爹旧识,据说他打出的兵器,那些江湖绿林们争得头破血流,前朝的皇上想召他进宫,他不去,才逃到念州来的,后来幸亏我爹跟他结识了,要不我也请不到这么厉害的铁匠。”

周不辞更不明白了,问道:“既是来头这么大,为何打不好?是料子不行?”

于是雁平丘把老石头刚才说的话对周不辞重复了一遍,周不辞听他说完,也跟着叹了口气,雁平丘问:“怎的?”周不辞摇了摇头,说:“无事,早知那料子不行,便换个礼送了,白白卖了那么久字画,换头羊回来还能吃顿饺子。”

雁平丘看他委屈得嘴巴都翘起来了,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周不辞,我是不是没问过你,你今年多大了?”

周不辞一愣,答道:“虚岁二十,六岁被抓去掀云阁,到如今十三年了。将军怎的突然问这个?”

还不到二十,怪不得。雁平丘笑意更甚,故意逗他,“哟,我们军师大人惦记羊肉饺子了?”

“没惦记,就是怪可惜的。”周不辞低着头懊丧地嘟囔。

雁平丘看他这样子,又想伸手摸他的头,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忍不住劝道:“不可惜,这刀趁手极了!只是那老铁匠硬说不成,我用着就很好啊。”

周不辞皱起眉想了想,抬眼看着雁平丘,认真地说:“我下次若再寻得好料子,还买来给将军!”

雁平丘说:“好!那今晚想吃羊肉饺子吗?”

周不辞脸一红,说:“想。”

雁平丘大手一挥,正要吩咐下去准备,一个拎着食盒的下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开口就叫“不好了”,说关着的那个小子上吊了。

“那个小子”说的就是被雁平丘从半路绑回念州的狗儿,自从刺杀失败,一路被绑在马上颠来念州,一直关押在将军府后院的柴房里,雁平丘本想着晾他一阵子,每日只给半碗饭,饿怕了就什么都肯交待了。没成想还什么都没交代,居然自我了结了。雁平丘起初不信,狗儿戴着的镣铐有百十斤重,一端还楔在砖石墙里,就算寻死也不是这个死法,以狗儿的身形别说把自己往梁上挂,就是蹦跶一下都费劲,可下人说得有鼻子有眼,人挂在房梁上,两条腿半空悬着荡来荡去什么的。

雁平丘回头看了看周不辞,问道:“他害过你,你要去看看吗?”周不辞嗤笑了一声,说:“不必了,若不是我当时被锁着,他连碰都碰不到我。”

“行,那我去看看,一会儿顺便让厨房给你包羊肉饺子,晚上一起吃。”雁平丘很久没见过周不辞意气风发的样子了,如今突如其来的这点傲气,味道竟然还挺烈。

雁平丘赶到柴房,一推门,正对上一张倒着的脸,狗儿受了惊吓,从梁上连人带镣铐栽了下来。

雁平丘:“你怎么上去的?”

狗儿栽得够呛,连滚带爬地挪到一边,慌张地看着雁平丘,说:“就……一直不动,怕功夫生疏了,看着房梁挺结实,就练功。”

雁平丘转向旁边拎着食盒的下人,问道:“你见过倒着上吊的?吊哪个脖子?脚脖子吗?”下人心说刚明明推门只看到两条腿,怎么这还倒过来了,看雁平丘脸色不善,只好说自己眼瘸看岔了,放下食盒退了出去。

狗儿行刺当日被雁平丘一顿鞭子抽怕了,在雁平丘面前束手束脚,大气都不敢出,仿佛被捕那日大喊“我是你爷爷”的不是他本人似的。雁平丘走近狗儿,蹲下身拎起他的镣铐掂了掂分量,确认没有被调包,遂又疑惑道:“你是怎么上去的?”狗儿往后退了半尺,说:“跳上去的。”

雁平丘:“你再跳一个我看看。”

狗儿急忙摇头,说:“不跳了不跳了,小……小小的再不敢跳了。”

雁平丘:“本将军让你跳你就跳。”

狗儿吓得想哭,小声哼唧,说:“小的知错了,不敢跳了么。”

雁平丘没了耐性,指着院子里的一棵水曲柳说:“你若现在不跳,我就让人把你埋在外头那棵树下,这辈子都别想跳了。”

狗儿擦了眼泪,瘪着嘴,说:“那小的跳了,将军别埋我。”

雁平丘喝到:“快跳!”

狗儿一惊,打了个嗝,身轻如燕地落在了房梁上,连带镣铐也被带得像纸糊出来似的,另一端还好端端地楔在墙里。雁平丘暗自奇道好漂亮的轻功,对梁上的狗儿招了招手,说:“下来吧。”

狗儿撅在房梁上不敢动,别扭地挪了挪位置,说:“那我下去,您别埋我。”

雁平丘:“滚下来!”狗儿不敢再多言语,又像个羽毛一样轻轻落在了地上。雁平丘点点头,说:“轻功很好。你有这身功夫,为何会行刺失败?”

狗儿低着头,臊眉耷眼地说:“打不过么,我的轻功在掀……我们那里是最好的。”

雁平丘说:“除了轻功别的都不行呗?”

狗儿被戳中心事,少年人要脸得紧,气得别过头去,“嗯”了一声。雁平丘失笑道:“那你凭什么进得了掀云阁?”

“掀云阁?!将军知道了?”狗儿被他这么一唬,自己也没留神脱口而出,说:“我潜行比沉砚厉害多了!别人都不如我!”

“哦……这样啊?”雁平丘说:“别人也不喜欢往房梁上挂自己吧,还以为你上吊了。”

狗儿瞪圆了眼睛:“上吊?!我不想死啊!能活着为什么要死啊?我可不上吊。”

雁平丘老神在在,长叹了一声,说:“既如此,横竖掀云阁你是回不去了,死你也不愿意去死,那只好将你的四肢打断,扔出去了。”

狗儿两腿打战,向后抓紧了镣铐,好像钉在墙上的镣铐能防止他被突然架走似的,低声说:“别……别啊。”

“留着你也没有用,还浪费我的军粮。”雁平丘撇撇嘴,说道。

狗儿心说一天才半碗你也没多给啊我这一天天饿得够呛,心一横,说:“我吃得不多,您留下我吧,留着我给您……呃……我给您……”想了想,他确实也不清楚自己能给雁平丘做什么。

雁平丘眯起眼,仿佛深思熟虑了很久,说:“留下你倒也不是不行,我看你这功夫倒是能做个斥候。”狗耳一听连连说“是”,放开了镣铐,爬到雁平丘身前就要磕头,雁平丘接着说:“平日也能替我操练操练斥候们的功夫。”

狗儿眼睛发光,吞了口唾沫,问:“啊?!我?!”

雁平丘心说这小兔崽子还真是好拿捏,皱着眉表演道:“是啊!整个念州怕不是都找不出一个轻功像你这般好的,你在掀云阁,连沉砚都做不得,待下去也没有出头之日。”狗儿激动得脸上的刀疤都颤抖起来,没想到千山万水来到念州,竟真有人看得起他了,恨不得给雁平丘当场表演生平绝学。

见狗儿应得这么痛快,雁平丘倒有些犹豫了,毕竟这小崽子出身掀云阁,下手阴损,轻功了得,倒不像是给块肉就摇尾巴的角色,想来想去,便唤人又去把周不辞找来了。狗儿见周不辞身上没了链子,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错愕地看了一眼雁平丘,说:“沉砚!?你没死?!”

周不辞原先在掀云阁就顶看不上狗儿这么上蹿下跳的哈巴狗,冷笑一声:“我为何会死?倒是你,不是上吊了吗?”

狗儿低头喃喃道:“不可能啊,那麻药遇糖水,会让人心智迷乱,经脉游走异常,非死即疯,除非……除非……”狗儿张大了嘴,颤声问道:“难不成你跟谁……谁把你办……那个……了?”

雁平丘在旁边咳嗽了两声,打断了狗儿继续发散,说:“念州没有掀云阁,也没有沉砚,如今他是我的周不辞。这不是重点……”

“你的?!”狗儿还没回过神来,听到这句,嘴巴长得更大,脸上的疤也亮了,结巴地向着周不辞道:“你你你……你跟他……他把你……你俩……”

周不辞被雁平丘和狗儿一唱一和地一顿抢白,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完了,抬眼看了看房梁,心说要不我自己挂上去吧。雁平丘走到周不辞身边,低声问道:“你幼时是如何进入掀云阁的?可有选拔标准?”

周不辞还没开口,只听狗儿在一边嚷道:“哦…………!那你们……在马车上?!可你们都是男人啊?!”周不辞闭上眼转过身去,缓了一会儿,才偏头向雁平丘答道:“只记得当时饿得慌,有人给了一碗汤水,然后就什么都记不得了。”雁平丘转向狗儿,问:“你也是这样?”

狗儿没听清问话,依然盯着周不辞的背影,嘀咕道:“虽然看着是挺般配……不对啊……嘶……疼不疼啊……”雁平丘脸绿了绿,抬高了声音,喝道:“本将军问你话呢!”狗儿吓了一跳,才把视线从周不辞的背影上挪开,雁平丘说:“本将军问你可还记得如何进入掀云阁?”

“啊!记、记得的。”狗儿说:“小的时候年景不好,我跟着爹娘去逃荒,我爹饿死在半路了,等进了惠都城,娘也饿死了,我看有人带着一群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小孩,那人的穿着一看就是有钱人,我就跟着混进去了,就这么进的掀云阁。”

雁平丘指着周不辞,问狗儿道:“是掀云阁下令杀他的?”

狗儿摇头道:“没……也不是……杀了他我就能当沉砚了。”

周不辞冷硬地开了口:“你就这么想当沉砚?”

狗儿想着这两人既然已经是那种关系了,横竖都要投奔龙牙军,也不遮掩,索性说道:“是啊,当沉砚多风光啊,掀云阁上上下下,除了阁主,谁见了你都得跪着说话,连头都不能抬,哼。”

雁平丘倒不知道周不辞之前有这么大牌面了,有些诧异地看向周不辞,谁知周不辞转过身,蹲在狗儿面前,说:“你就为这个杀我?明知杀不了我,连死都不怕了?”

狗儿嘟囔道:“反正从没人看得起我过,小时候在街上饿得偷包子,被人发现了把包子喂自家的狗也不给我,还骂我,掀云阁里也没人用正眼看我,说我只会爬房顶,什么都不会,重要的任务从来都不给我。”狗儿越说声音越低:“我还把自己脸划了一刀,想着看上去凶狠些,他们就会怕我,也没人怕。”

周不辞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沾着的灰,说:“既然这样,明日我来试试你的功夫,莫要再寻死了,也别想动旁的心思,否则我杀你倒是易如反掌的。”狗儿“哦”了一声,忍不住又盯着周不辞跟雁平丘看,一旦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俩人站在一起真是越看越般配了。

雁平丘吩咐人把门锁好,跟周不辞一起往前院走,见周不辞脸色不好,问道:“怎的?还是不放心?”周不辞摇了摇头,说:“如果狗儿不是掀云阁派来的,恐怕来杀我的另有其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