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十分宽阔，袁宵的背后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户，透过窗外能看见湛蓝的天幕，偶尔还能见到大雁成群结队地向南方飞去。

快要入冬了。

这里是明珠塔的最顶端，戚颜近乎冷漠地想，她无处可藏。

“不管什么，我只有一个条件。”戚颜盯着他的枪口，像是笃定他不会开枪一般开口。

“哈？”袁宵眯了眯眼，眼皮掀动，“如果我的脑子现在是清醒的话，现在，你们才是俘虏。”

“不过，说说看吧，也许我能够答应呢。”

他语气轻松，态度散漫，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不要动江程。”

她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窗外，那里有展翅的鸟和飘荡的云。

虽然对于系统而言江程可能只是工作，但是对她来说，他是爱人。

她并不在乎任务能否完成，但是她想成全自己所爱的人，她想他幸福。

所以，她一定会极力阻止、阻止会发生的不幸。

“嗯……”袁宵摸了摸下巴，看着少女不可动摇的神色，嗤笑一声，“你表现得令我满意的话，我也许会考虑哦。”

主动权又重新地落回了他的手上。

戚颜咬紧了唇角，神色几多变换。

「呜呜，宿主你撑住，我就快好了。」

“这座塔，”她无视掉系统的话低下了头，开始缓缓叙述，“是在病毒爆发的前几个月用高价以私人名义购买，然后暗中施工的。”

“看得出来，你早就得知了会有一场灾难发生，并且做出了谋划。”

袁宵朝着她微微一笑，将对准她的枪口缓缓放下。

“不错，真是了不起的异能，我觉得我们一定能成为很好的同事。”

他的眼睛里燃起了某种火光，慢慢道：“既然你能知道那些事，那你肯定知道这些年我为了这个世界付出了多少努力吧。”

戚颜僵硬地脸颊抽搐了两下：“也许……你可以加入基地，官方组织会给你更好的支持。”

“嗯哼~”他嘲讽一笑，“不会的，他们不会同意。”

戚颜知道自己无法劝住他，沉默片刻放弃了和他沟通，似乎选择了妥协，“你确实是了不起的，我会尽力提供一些帮助。”

「我已经获得相关权限，侵入系统内部了。」

戚颜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说：“既然如此，作为同事，将我解开吧。我，不会离开的。”

袁宵弯了弯唇角，似乎相信了她：“好。”

他将枪放回抽屉当中，抽出来一把□□，踱到戚颜身后将她的绳子割开。

戚颜慢慢地站起来，身上的绳子慢慢滑落，散落在地上。

她垂着眼睫，活动了一下被绑得僵硬的手腕，目光一寒。

随意地向后迈一步，然后一个疾风迅雷般的右闪身，干脆利落又猝不及防击中了他的手腕，手上的□□掉落在地上，发出了“叮铃”一声脆响。

袁宵的反应也很迅速，身手显然练过，很快做出了应对，和她拉开了距离。

而戚颜则不再追上去，却转身飞快地冲到了桌子旁，拿起了枪。

她双手拿枪，抬起来对准了袁宵。

袁宵慢慢地上前重新拾起来地面上的刀，似乎毫不在意地大笑起来：“我早知道你不会轻易地答应我。”

“想必你肯定都知道得很清楚，那我便不说废话了。”

他从口袋当中拿出来一个微型的遥控器，神色癫狂，显然精神已经十分不正常了。

他语气阴恻恻的，面色阴沉：“你知道的吧？我按下这个，整栋建筑都会爆炸。”

“如果我死了，就让所有的人陪葬。”

戚颜拿着枪的手未动分毫，眼神落在他手里的遥控器上：“你在这里蛰伏了几十年，舍得功亏一篑么？”

“为什么不舍得呢？”他的眼底一片腥红，显然已经在疯狂的边缘，“我给的，现在拿回来，不是天经地义吗？”

“……”

错了，是她想错了，原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解救里面的人。

那些残忍的实验不是为了拯救人类，而只是为了拯救他自己。

戚颜单手握住枪，轻轻靠在身后的落地窗，轻轻地笑了起来。

她本来还担心自己会下不去手，先来看来，完全不会错杀好人。

她轻扣下扳机。

袁宵的脸色霎时间变了。

他太自信了，自信又傲慢，几十年风生水起的生活让他太安逸，竟然会亲自松开捆住敌人的绑绳。

从一开始就是如此自信，他笃定戚颜不敢开枪。

但是，现在这份自信被打破了。

“你不在乎江程的死活吗？！”他突然意识到戚颜真的会开枪，额角开始冒出层层的冷汗，瞳孔放大像是惊恐到了极致。

害死那么多人，他原来也会怕死。

“他会理解我的。”戚颜语气轻飘飘的。

系统平直的机械音此时抖成了波浪。

「宿宿主，我会很快地将你的精神体拉出来，我不会让你疼的。」

她唇边的笑容扩大：“让我终结你的不幸吧。”

*

系统1043一直在努力破译企图黑进明珠塔的数据库内。

作为高位面生产出来的产物，它轻易地就获得了这里的所有监控录像和信息。

也正是因为如此，戚颜知道，袁宵一直在救助一些普通人，那些人有的是幸存的原居民，有的是流民，他甚至还慷慨地救助那些感染者。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异能者。

他在尝试一个一旦成功世界就会天翻地覆的实验——将普通人变为异能者。

他应该是成功了吧，少数人挺过了实验，获得了异能，但是容貌却变得像异能者。所以一个谣言传了出来：有人抓捕异能者注射R病毒，并且掌控了控制丧尸的方式。

然而，这些试验品寿命极短，他需要更多的异能者参与实验。

他要获得他们的基因，不断繁殖，不断移植……

为了他伟大的事业。

她还知道，整座塔里都埋藏着数量惊人的炸弹，一旦引爆，整座塔都会灰飞烟灭。

不能轻举妄动。

思前想去，戚颜还是将算盘打到了系统身上。

“你家主人那么厉害，帮个小忙应该不麻烦吧？”

「……什么忙？」

“你既然能够获取信息，那么说明改动程序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你想让我干涉这个世界，不行不行，我不能做，这是违反宇宙法的事情！」

“？”

“有什么不能做？你都把我的精神体拉离原世界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再说了，我这不都是为了江程嘛……”

戚颜嚣张跋扈不讲理起来是没人能比她更无理取闹的。

「……」

显然“江程”那两个字触动了系统，它接下来就迟疑了许多。

“只需要改动一部分关于炸弹的程序就行。”

「我去问一下主人。」

过了一会儿，1043姗姗而来。

「好，我帮。」

“不是说犯法吗？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戚颜小声嘀咕，觉得它在故意耍她。

「哼，我走的绿色通道，处理特殊事件，公事公办哦。」

系统非常地有原则，

「不过……一点引爆最顶层的炸弹，你也会死去。」

“嗯，我知道的，一旦爆炸，就算是丧尸也会死无全尸吧。”

戚颜莞尔而笑，眼珠清亮像是蓄了一汪秋水，带着令人迷醉的温柔和遥不可触。

系统想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明明有一副菩萨心肠，却总是将最残忍的留给自己。

「那江程呢？」

“……”

“让我们在下一个世界见面吧。”

戚颜的唇角弯弯，笑容里带着无限的希望。

*

一声枪响被淹没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

“怎么回事？！”

在城市中隐蔽的搜索小队的成员站在房屋的顶端拿着望远镜，眼睁睁地看着明珠塔的最顶端发生剧烈的爆炸，浓烟滚滚，塔尖崩塌。

碎裂的建筑材料纷纷坠落，那座号称A市最高建筑的明珠塔就这样失去了它的塔尖。

“韩队，我们上不上？”

有成员已经在城市当中潜伏得不耐烦了，整整两天，为了躲避丧尸和感染异能者，他们一直都像老鼠一样呆在角落中，不敢露面。

穿着风衣的韩臣面色冷冽地盯着城市中心的巨塔，此时，终端突然收到了一条讯息。

来自戚颜。

匆匆看完发过来的文件，韩臣面目陡然严峻。

“通知下去——”

*

戚颜身后的落地窗因为受到巨大的爆炸冲击，玻璃碎片四处飞射，她整个人都被爆炸的气流被推到了塔外。

五脏六腑都要被冲击得移了位，耳边嗡鸣，世界在一瞬间寂静了下来。

她看见建筑的碎片和烟尘滚滚地落下，天空是晴朗的湛蓝色，仍然像几十年前一般一碧如洗，鸟儿扑棱着翅膀惊恐地飞离这里。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心脏咚咚咚狂跳，肾上腺素狂飙，她的大脑异常清醒着，感受到坠落带来的悬空感和失重感拉扯住心脏。

有风顶起来她身上染血的白色大褂，她像一只受伤的白鸽，在空中划出白色优美的弧线，决绝坠落，从容赴死，绝对地干净、热烈。

戚颜在等待着系统将她拉离这个世界，然而，她先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而后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宿、宿主？！」

戚颜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身体猝不及防地跌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当中，耳边只有烈烈的风声。

这个拥抱重得让戚颜觉得自己的肋骨发疼，呼吸都有些困难，然而心中却涌起了全所未有的满足感和安全感。

两个人落到了地上，像一片羽毛轻轻地平安无事地落在了地上。

“江程……”

戚颜惊愕万分地抬眼看着他，双手捧住他的脸叫他的名字。

江程的眼睛被额前长长的头发遮住，有什么顺着他的头发滴落，是血。

他浑身上下，全部都沾上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