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颜拿起旁边的圆珠笔慢慢地在写下这具尸体讯息，然后从容不迫地签好字，把表格推给工作人员。

那个人接过来也不看就直接合上，夹在肩膀当中离开，尸体也很快就被推走了。

总之，一切发生得都很顺利。

戚颜带着江程迅速地离开这里，然后又佯装从容地拐入了一个她早就瞄好了的办公室中。

根据系统实时监测的数据，这个时候这间办公室正好没有人。

周围正好没有什么人，她大大方方地输入密码，门轻易地被她打开了。

办公室倒是不大，只是堆积了许多文件。

当然，这间房间的门口也设置了摄像头，能够十分清晰地拍下了房间中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她在外面表现得很自然，应该没有引起怀疑。而且一般而言，不会有人闲得没事调取办公室内的监控，所以现在这里其实是相对安全的。

系统连夜吞了许多数据，发现负一层的研究人员可以通过刷身份卡或者终端进入一层为他们所负责的“异能者”们进行定期的身体检查。

所以上下一层也是联系最紧密的一层，他们完全可以借助这个成功掩人耳目进入最上层。

说干就干。

“抽屉里应该有身份卡，我们找找看。”

戚颜凑近江程，声音低低的。

这里的人更喜欢用方便携带用处广泛的终端，而身份卡则因为不便携带用途较少的缘故经常被遗落在抽屉等角落当中。

两个人非常有默契地坐到了办公室里的两个位置上面，自然又目的明确地翻找起来。

江程的神色略有倦怠，随意地翻了翻书桌，视线却大半地放在戚颜身上。

他总觉得戚颜对这个地方了解过头了，不，简直是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

戚颜不知道他此刻的所思所想，埋头拉开抽屉，里面堆放着一些杂乱的文件。她翻了翻里面零散的东西，一张卡片夹杂在纸张当中，显然并不经常使用。

卡片上印着一张证件照，一串身份号，姓名是“赵康义”。

她不动神色地把卡片纳入袖中揣入口袋里，然后从椅子上起身，拎起来旁边的医药箱，淡淡地和江程交换了一个视线。

*

他们大大方方地走进电梯当中，刷卡。没有意外，他们的权限只到第一层。

戚颜按下了“1”，电梯门缓缓合上。

电梯内部硕大的监控几乎能精准地拍下了他们的每一个特征，戚颜不由得感觉到一阵眩晕和压力。她觉得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想再看见任何的镜头了。

“叮咚——”一声，电梯停住。

戚颜将身份卡放在卡槽内轻微地一滑，电梯的门缓缓打开。

他们走入大厅，头顶上是华丽的水晶灯闪动着耀眼的光线，地面金碧辉煌，不过这也不奇怪。这里最早其实是作为一个高档会所面向大众开放。

在末世来临之际才改建。

戚颜知道这一层完全是为了那些“异能者”服务，而“异能者”也一直在承担着守卫着明珠塔的责任。

这一层相较于上一层，明显地有更多的人活动，看到他们两个人上来，那些异能者脸上的嫌恶几乎溢于言表，不约而同地避开他们。

戚颜：……好熟悉的表情。

两个人低着头往里面走，尽力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戚颜抬头看着门牌号，回想刻印在头脑当中的信息。

39号龚远，火系异能者，改造后适应良好，目前无排异反应。

龚远是最近赵康义需要上门检查的对象，他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上门。

她在来之前已经嘱托过江程，开门之后就立刻杀了他，不要有任何犹豫。

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利用这个机会悄无声息地架空并控制住整层楼，这是一个她作为那么长时间的“刺客”所总结出来的经验。

一切似乎都按照他们所设想的那般进行着。

江程的脚步顿了顿，转身看了看身后，眉头轻轻皱起，自从觉醒异能以后，他就对周围的水分子尤为敏感。

这里不像他所想像的有许多异能者，反倒是意外地——相当的空旷。

*

戚颜很快就找到了39号房间，她轻轻敲了敲门，里面很快传来一声沙哑的声音。

“门没关，进来吧。”

门果然如他所说是虚掩着的，戚颜下意识地轻轻一推，门顺利地被推开了。

“……”

她头脑嗡鸣了一瞬，飞快地将手收了回来，喉咙中只来及说出一个字：“跑——”

这很不对，很不对，像是早早就知道会有人上门来一样，专程在等待着。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动作，剧烈的暴动就发生在一瞬间。

刹时，墙上的金属喷管喷涌出来许多浓烈的烟雾，充斥在狭窄的走道内，江程几乎是在立刻反应过来将戚颜的头部紧紧护在胸前。

眼睛无法睁开，鼻尖充塞着尖锐的割裂嗅觉的味道，戚颜能够感受到这个烟雾的古怪之处，他正一点一点摧毁她所有的意志，卸去她浑身的力量。

这场预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戚颜无法再冷静地思考下去，意识清醒地感受着浑身失去感知力，渐渐变得麻木。

一切都结束了吗？意识剥离躯体的最后一刻，她这样问自己，眼睛微微眨了眨，然后不受控制地闭上了。

走廊里重归于寂静，烟雾也渐渐散开。

39号房间的门被推开了，带着防毒面具一身黑衣的人从容地走了出来，迈着大步走到这两个人身边，单膝蹲下。

江程用力地睁着眼珠子，眼底翻出了层层的血丝，像是在努力地挣脱着什么。

那个人蹲在他的面前，拿出来一管蓝色的药剂推进江程的脖颈处的血管中，低笑道：“别害怕，我只是对你们的异能很感兴趣，这个可以让你好好睡一觉。”

那管药剂是可以阻断异能者使用异能的特效药，第一次用副作用会比较强。不过，左右离不开嗜睡、过敏、肝脏损坏等以及一些不值一提的精神方面的变化而已。

药剂打下去没过多久，江程便浑身痉挛抽搐着闭上了眼睛。

他有些可惜地叹了一口气，原本他还想看看他能挣扎到什么程度。

原来也不过如此。

*

有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是一个异能者。

他停在那个人旁边，语气冰冷，公事公办地回复他：“首领，一死三伤。”

他微微低头，心里全部都是后怕。原本首领让他们尽量和这个少年保持十米距离的时候，他们还都觉得大惊小怪。

却不想，真的有那样悄无声息杀人于无形的异能。

只是，异能再厉害，肉体凡胎是敌不过天罗地网。

他眼神怜悯地落在那名少年身上。

迷雾几乎散得干净了，那个人摘下了脸上的防毒面具，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来。

“好厉害。”他赞叹一句，似乎在肯定异能的破坏力，脸上的笑容扩大，将手中的身份卡递给了异能者后面的研究员，“赵博士，接下来就麻烦了。”

“……”赵康义的面色轻微地变化了一下，“我只负责这位男性异能者吗？”

“对。”他语气轻松，“这名女性我亲自来。”

“毕竟陪他们玩了两天，大家也都辛苦了。”

他语气轻飘飘的，却让听者不寒而栗，不由得开始同情地上的那个姑娘。

*

戚颜是被脑海当中的系统疯狂轰炸才慢慢苏醒过来的。

她的眼皮动了动，慢慢适应了从外面泄露出来的光线。

是阳光。

她已经整整两天没有见过正常的阳光了，戚颜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宿主，你终于醒啦！」

「呜呜，我们的任务真的不会失败吧……」

“唔，好吵……”她刚醒过来，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脑袋却被系统音轰炸得受不了 。

“噔”得一声，陶瓷杯轻轻磕在桌子上的声音挑动了戚颜的神经。

她抬头，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她被浑身捆绑在椅子上，绳子紧绷到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更别说想要有一丝活动的空间。

而对面站着的人则穿着一身黑色唐装，身形瘦削，面容和善地对着她笑着。

“……”

她现在总算弄清楚了自身处境。

她除了遇见“祂”的那几次，已经好些年没有感受到受制于人的滋味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对面的人似乎没有丝毫感受到戚颜的不满，依旧带着春风般和煦的笑容，语气平缓地介绍自己：“我叫袁宵，是这里的科研人员，是我一手创建了这里。”

他语气顿了顿，继续道：“这里的人通常称呼我为‘首领’。”

“我对你的异能很感兴趣，也许我们能够合作，成为同事。”

他像是笃定戚颜一定会答应他一般，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

异能？

一直面无表情瞪着他的戚颜眼神微微一动，他误以为她是异能者吗？

“江程呢？江程怎么样？”戚颜转而问起系统。

系统那边儿很长时间没有给出反应，戚颜几乎以为它消失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切了一个画面。

是一间实验室。

他整个人被束缚在手术床上，眼睛被蒙起来，苍白又无力地躺在那里。

看见这个画面，戚颜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终于积攒了一点力量艰难地动了动嘴唇，看向袁宵,一字一顿道：“不要动江程。”

“江程？”他停下了自己的幻想，努力从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字，随后立刻恍然大悟道：“哦~想起来了，是跟在你身边那个小白脸吧？”

“……”

江程的脸给人的冲击力真是远远大于他的异能，这就是长得好看的烦恼吗？

“你听话的话，我也许能让他一直活着。”他慢慢靠近她，瞳孔漆黑如墨，像是容纳不了一丝光线。

戚颜轻轻扯了一个嘴角，偏过头避开她的视线：“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们？”

“嗯……”他摸了摸下巴，不确定地垂着眸子看着她，“一直？”

“……”一直吗？一直在玩弄他们，真是恶劣。

戚颜默然，眼底藏着若有若无的苦色。

“别难过，要是没点手段怎么能在新世当中生活那么长时间？”他愉快地笑了起来，重新走回了桌子旁边，端起来茶杯抿了一口。

事实上，他们几乎是废了好些力气才从众多监控画面中找到他们，那么多密码和陷阱，在他们面前几乎是无所遁形。

多年来的设计在他们面前似乎都像是过家家的笑话。

当然，这些他是不可能对着戚颜说出来。

静默了一会儿，戚颜继续问：“你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那么聪明，你就猜一猜好了。”他神色玩味。

“……”

她轻轻扯了下一唇角，她根本没有异能，怎么能猜得到。

不过……她确实有一个大胆地猜测。

而这个，也许能够成为她保命的办法。

“你重生过。”她直直地看向袁宵的眼睛，顿了顿问道，“对吗？”

“噢噢噢噢！”他的唇角压了下来，语气却相当兴奋。

他漫不经心地拉开了桌子上的抽屉，拿出来一把左轮对准了她，和善道：“不错，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