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饭后午休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吗？”黎昩折叠好忏悔书塞到自己口袋里，他不想再看到上面任何一个文字。

沈着一脸无所谓，举着双手做投降状，“小爷是直的！”

黎昩：……

谁问你这个了？

在黎昩的逼问下，沈着不带任何夸张成分地描绘了他们在休息室里干的事情。

“然后呢？”

沈着摸摸鼻尖，道：“然后我精神值就跌停了，大脑就宕机了……”

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好像确实没什么啊……

这莫名其妙的白日宣淫因何而起呢？

良久后，黎昩反应过来一些事，寻因不如溯果，他说，“我应该是因为这个忏悔书触发的献祭仪式……”

黎昩揉着眉心，怪不得领唱者在祭台旁一边抽他，一边说他有罪，他当时还很懵，自己到底犯什么罪，合着是白日宣淫的罪。

“我也被拉祭台空间了。”沈着道。

黎昩问：“和忏悔书有关吗？领唱者也在给你定罪？”

他很好奇，为什么沈着他们两个人没有在同一个献祭仪式。

沈着摇头，“没有，我进入的是另一个献祭仪式和空间，那个空间里……”沈着顿了顿，“有之前的玩家。”

之前的玩家吗？黎昩第一次的时候也遇到了，只是后来的那个空间里没有了。

黎昩不明白，明明他和沈着在一起，明明他和沈着收到了同样的忏悔书，他们进入的祭祀仪式却是不同的。

黎昩又问：“他是你什么人？”

他们不可能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黎昩发现没个副本里出现的人都和玩家本人有关，虽然这个智商不高的副本会出现一些判定误差。但他猜测，每一个幻境里出现的人都是人生路上最重要的人。

比如，家人，爱人，友……

“仇人。”沈着声音淡淡的，是少有的平静。

“仇人啊……”黎昩自圆其说，在人生路上也挺重要的……

“你见到他了？”黎昩问。

“见到了……”

献祭的必须是拥有实体的生命。

“他说了什么？”

“他没说什么……我们可是仇人诶，有什么好说的？”沈着不屑地笑道。

黎昩：你的说谎技术可以再烂一点吗？

他们两个需要好好交流一遍曾经三次献祭的情报了。

黎昩以忏悔为由，向老妇人借来了纸笔，又在老妇人的带领下到了左耳堂的藏书室，她还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蜡烛和烛台。

沈着惊叹于他的社交能力，问他，“你怎么说动NPC给你干活的？”

“我说忏悔书不够虔诚，不足以让神明原谅我。我要自己亲手写一份才能表达我真心悔过的决心。”黎昩讲得真情实感，如果不是早就知道黎昩是个无神论者，沈着都要信了他的话。

“鬼话连篇，你是张口就来啊。”

“再嘴贫收你情报费。”黎昩一笔杆子敲沈着头上。

沈着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又开开心心抱着烛台跟黎昩进了藏书室。

白纸摊开在桌面上，黎昩在正中间画了一条横线，在横线的右端画上尖头，道，“我们的时间线。”

“很有天赋啊，这都看出来了，有时候我都觉得你就是为副本而生的。”沈着撑着身子坐到桌子上，翘着二郎腿，看着凳子上坐得端正的黎昩。

“下来！”

“凭什么听你的，我可是你的债主。”

黎昩：“那边桌子我没擦，有老鼠屎。”

沈着一个激灵从桌子上蹦下来，回头看自己的屁股，“woc，哪儿呢？”

黎昩拉开一旁的凳子，拍了拍，“骗你的，坐。”

沈着刚想发飙，黎昩用笔杆抵住他的额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只剩下最后一次献祭了。”

没错，他们时间不多了。

“刚进来的时候我们讨论过，为什么先遣队明明已经探索完地图了，却依旧没有百分百探索。”黎昩打开共享文档，和沈着一起共享界面，两人反复阅读《笔录》上的话。

黎昩问，“你还记得我们刚进副本的时候，在外面看到的副塔有几个吗？”

“8个。”沈着对数字还是很敏感的。

黎昩在时间线右端写下8：“刚刚我进去的幻境里有4个。”

“我进去的是2个。”

黎昩以时间线中间为中心，画出三条交叉的线，三条线逐渐变短，并在末尾分别写上最右边分别写上6、4、2。

黎昩：“发现规律了吗？”

“副塔的数量在减少……不对，在增多……”

黎昩在数字下面写下一个分数：6+1/8+1

“1代表的是主殿。”黎昩解释。

“7/9。”沈着惊呼，“77.78%。”

黎昩放下笔，看着沈着：“这就是我这次最想说的：之前的玩家变成了塔，他们无法探索的部分是他们自己。”

他们还无法判断他们变成塔的原因。

黎昩听到过其他玩家的呼救，他们曾处在同一个时空里过；沈着甚至能够把塔里的人献祭了……

沈着看了一眼黎昩的表情，试探性问：“你应该知道我献祭了一个玩家……”

“我知道。”黎昩云淡风轻，“指望我谴责你毫无人性？”黎昩瞥他一眼。

“我没那么高的道德感，如果你不杀他，死的就是你了……恭喜你，血刃仇人了。”尽管那个人他曾经还想救下。

沈着感到揪心得疼，却想：是该恭喜。

黎昩在纸上写下批注，“如果我们想探索满所有的地图，只用把最后一个地图——8座副塔的教堂探索完毕就行了，当然，前提是我们没有变成塔。”黎昩的笔尖又点在了时间线的最左端，“我们现在在这里。”他画下一个圆。

“一切悲剧的起点。之后我们会在祭台下遇到重要的人。”黎昩用弧线将左边的点与右边的数字一个一个连接起来，最后在弧线上写下“祭台”两个字，又在三条线上分别写上：家人，爱人，仇人。

黎昩刚一写完，沈着就爆发出笑声。

“哈哈哈哈哈，家人？你竟然觉得家人很重要？黎昩，你是真傻还是装的，在这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家人？”沈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来来来，让我听听，你第一次献祭看见谁了让你觉得他是家人。”

黎昩的思路被打乱了，他没办法说自己见到了引路人，恐怕会被沈着嘲笑得更狠。

沈着：“哈哈哈，家这种只存在于童话和游戏里的关系最荒谬了，一群人被血缘束缚在一起，毫无缘由得爱得死去活来……为了什么？为了那都是鲜红的血液吗？真是搞笑。”

“沈着。”黎昩拿着笔帽在木头桌子边缘磕了磕，严肃地喊了他的名字。

沈着被这奇怪的气氛搞得莫名其妙。

“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是……”沈着僵住了，他回答不上来，笑着打趣，“总不能是家人给我带到世界上的吧？”

黎昩盯着沈着的眼睛：“家人给予的你生命。”

“那又怎样？还不是小爷自己活下来的？他们给我生命做什么？征得我同意了吗？爷要是知道活着这么累，绝对不答应他们给我生命！他们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沈着的反应很大，逐渐不耐烦起来，“有时候，你们这些非满级玩家总是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是真的分不清游戏与现实吗？”

莫名其妙的人是自己？黎昩反思，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是那个奇怪的人。

沈着有些赌气的想离开，在桌子旁边转了一圈，最后走向大门口，他转动了几下门把手，发现门锁住了……他回头望向黎昩。

“门被锁上了？”黎昩听见动静也看了过去。

沈着：“这是……找不到真相就不能出去的房间？？？”

黎昩：……

这话怎么听上去怪怪的？他是不是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书？

他努力把话题拉回正道：“至少对于副本的世界来说，家人是重要的。”

“好吧好吧，你随意。”沈着也知道现在不是讨论哲学的时候，又乖乖回到了桌子边。

他的目光落回了黎昩的笔记上，“献祭仪式能扭曲时空，能链接现在和未来。你能在献祭的时候听到未来时间线上的呼喊，我能在献祭过程中杀死……未来时间线上的人。”

黎昩：“我在未来里杀死了领唱者，却依旧能在现在见到活着的她。”

献祭的死亡是真的死亡，只是未来没有影响当下，而他们来自未来。

“每一次副本的开启，都是一条新的时间线，献祭后出现的未来时间线是逆向的。”沈着拿过黎昩的笔，在时间线的右半段画上了反方向的箭头，“被我献祭的那个家伙说，每一组进来的玩家，献祭任务数量都是不一样的，最后一次的献祭是未来时间线与现在时间线的交汇，时间也正好卡在营业结束的时间点上。”他的笔尖落在了四条线的焦点上。

黎昩想起进来时被修改过的营业时间，当时还在好奇为什么被反复涂改，原来是每一次都不一样。

“交汇会怎样？”

“不知道。”沈着揉着太阳穴，苦恼道，“大概时间会静止？他说他记不清了，他不知道……”

明明已经完成了任务，却没有出去，而且还失忆了？

藏书室的烛光阳晃，映在黎昩的侧脸上。

黎昩对这里的世界更加好奇了。他觉得自己在时间碎片里穿梭，每一次开启的副本都是一条完整的时间线，被无序撕碎，散落一地。他被蒙住双眼在碎片上行走，不知那个瞬间就会跌入一个新的空间里。

“我们也都只是玩家，又不是游戏策划，有些事情不清楚也正常……”沈着道。

黎昩拖着下巴，另一只手转动着自己的小辫子，他想，如果他是游戏的策划，怎么才能让一个评级是普通难度的游戏，成为困住玩家的监狱呢？

发扣上的翡翠吊坠在他之间转动，黎昩顿住，用指腹抚摸着翡翠冰凉的触感。他猜这个游戏里有bug，而且不止有一个。

在教堂里机械重复着洒扫动作的老妇人打了个喷嚏，她迟钝地直起身子，想：要变天了吗？

老妇人抬头仰望着彩绘玻璃窗，感觉阳光似乎每日都这么充足，怎么会变天呢？

她又低头看到了地上又隐约出现了红色的油漆印子。

又是重复的清洗工作啊，老妇人已经习惯这样的工作了。

“啪嗒——”

藏书室里，书架上一本书毫无征兆的落下，打断了二人的讨论。

黎昩和沈着两人都回头去看。

“啪嗒——”隔了十秒，几乎是在上一本书对角的黑暗里，又掉下来一本书。

紧接着，第三本，第四本……声音此起彼伏将两人环绕在中间，让他们来不及去捡，更做不出判断。

沈着：“触发关键剧情了？”

黎昩白了他一眼，这家伙能不能有点满级满级啊的成熟感啊！！

“我更倾向于有人监视我们。”黎昩回道。

【情报公开-面板数据】

[精神抗性]：指玩家对于副本中精神污染的抵抗指数，新人玩家的初始值为60，满级玩家仅有一次机会提升抗性到70。玩家仅能通过携带道具提升精神抗性，长期处于精神污染状态会降低玩家抗性。

目前已知最高精神抗性玩家：宋郁城

精神抗性：85

60初始值+10满级提升+15基础道具（雕花烟杆*）=85

情报来源：无境之城图书馆

尽最大的努力让推理看起来没那么无聊了

沈着的第三次献祭不会在这个副本里展开了

应该会在以后的回忆中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