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想到了什么，却还是不太确定地问：“以前……”

坐他对面的人，撇开目光，眉眼冷淡，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逐渐攥紧。

好吧。他知道了。

据说，以前的张立对林书淮不好，甚至……嗯，暴力相向过。

根据他这两日的接触，依林书淮的脾性，被人提起或者回忆起来那些事儿，不止会觉得不爽，还会觉得屈辱。

要是搁他张立身上，被人欺负了，还没法反抗，肯定也会觉得憋屈。但不至于像林书淮是这么深刻的……屈辱。

这面前人哪，脸皮薄，性子傲。他理解。

“对不起。”他动作停了停，说道。不是为了以前张立的行为道歉，而是为他口无遮拦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

平心而论，林书淮是个挺可怜的人。同是天涯沦落人，以后他还是多注意些的好。

怎么发现，他自从来到这儿以后，跟林书淮这人道歉的次数还挺多？

“无碍。”林书淮似是已经平复了情绪，立刻就十分淡然地回应了他。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张立自己倒是因为刚才的小插曲想了不少。

会因为以前的事在他面前觉得不自在，这说明林书淮不仅相信了他失忆的说辞，还彻底把他跟以前的张立，当成两个人来看了。

话说，真的不会觉得奇怪吗？只因为受伤昏迷一场，只因为失个忆就变得和以前大不相同。

而他也从没掩饰过他跟原主的不同。不知道跟他同处一室的这人，是咋想的。到底是心大呢还是隐忍不发呢。

院子里种了些蔬菜，不过还都是些菜苗子，也就葱蒜这种长的快的东西，已经可以食用。

所以，食用材料有限，张立捞出锅的面条那叫一个清汤寡水。他想了想，扔了几根青葱进去，让白花花的面条勉强带了点绿色。

他是会点厨艺的，做起饭来也想做的好吃丰盛些，奈何条件不允许啊。在厨房里又仔细找了一圈，连个辣椒都没有，想做点拌酱都不行。放一勺子盐，点两滴油，再狠狠倒了一波醋，这一盆子面就算料理完了。按照他的口味，也只能做成这样了。

等他想把面分成两份，给林书淮一碗时，才突然想起，方才加油加醋的，好像都是按照他的口味来的，也不知道林书淮吃不吃得惯。毕竟，他爱吃酸，还被人吐槽过口味重。

算了算了，已经成这样了也没办法。他做饭就得按照他的喜好来。张立这样告诉自己，等林书淮动筷子时，却还是忍不住盯着他看，看着他缓缓吃下第一口。

“你看什么？”林书淮停下筷子，抬头凝目问他。

“额……没啥没啥。”张立抓抓头发，笑道：“你吃吧。”

林书淮继续动筷子，斯斯文文地吃下了第一口。

见他吃的平静，张立咬着筷子，迟疑问道：“怎么样？难吃不？”

万一做的不好吃，是不是也挺丢脸的？毕竟，他之前才刚打趣过林书淮的做饭水平。

“挺好。”林书淮眼也不抬地轻声给予肯定。

“挺好吗？”张立表示怀疑：“看你表情完全不像好吗？”并没有表现出很喜欢的样子啊。

“你很在意这个？”林书淮有些奇怪地看向他。

“……是啊，你给个评价呗。我俩以后估计要一起生活很长时间。所以呢有问题得互相指正，共同进步，以便创建美好和谐生活。”张立没多想，随口就溜出两句前世经常听到的陈词滥调。

“挺好。”林书淮平平重复了一遍方才的答案，然后低头吃面，显然没有再多说的意思。眼底眸光闪了闪，转瞬即逝。

没劲！张立在心里吐槽一句，便也开始默默吃饭。他也早饿了。用筷子搅弄两下，夹起一大把面条，大口吞咽起来。

靠！真酸。好吃。

宁静又无聊的日子一晃而过，大约五天左右的时间，张立的腿终于好的差不多。

身体恢复好，他开准备着买粮食种田的事。民以食为天，不管干啥，都得先把吃喝保障好。

据说这两年风调雨顺，庄稼人收成还可以，田多一些的农户都能有些余粮出来。因此张立本打算在村子里找几户人家买粮买种子，结果他渐渐发现，他这个人在村子里声望不怎么好啊。

大路上想随便拉个人都拉不到，几乎见了他就躲着走。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明显的避之不及，张立心情复杂了片刻，当即决定进城去专门的米铺买。有钱还花不出去了不成？

问村子里的一户人家租辆小驴车，他就欢欢喜喜地拉着林书淮一起进城去。

沿途两边都是茫茫无边的田野，田里的庄稼都发了芽，一片一片稀稀疏疏的绿色。

这个时代，没有化肥农药，粮食产量是真的低，甚至为了让土地得到休养，还有轮作休耕这回事，每年不是所有土地都能种。难怪每家每户分那么多亩田，也才勉强够他们填饱肚子。

张立忧愁地想，就他现在手里还剩的那三十几亩地，就算种出来还够他吃吗？何况，一般播种都是三月份开始，四月份大多数人家就都完成播种，只等地里发芽。

而他呢，这都快五月份了，才开始张罗着买种子，种地。以后的收成，恐怕还得再打个折。

农民生活不容易啊。张立嘴里咬根草，坐车上想七想八。没有被沥青浇筑过的大土路，真叫一个坎坷不平。

坐在驴板车上，他一路东倒西歪，屁股被硌得生疼。呲牙咧嘴的同时，他不忘朝着林书淮看去。

结果对方只是眉头微皱，全然不像他一样形象全无。张立觉得略失望，这货可真够能忍的。

一路闲的无聊，实在无聊，张立不禁开始没事找事，“嗳，老林哪！坐在这种小破车上，你被颠的不难受吗？”

林书淮没说话，但从时时皱起的眉头看，他也确实不太舒服。

张立于是再接再厉，“疼就叫出来呗！忍着不是更难受吗？”

叫是不可能叫的，他知道，也就是随口说说。

唉，高冷的男人吆！明明不舒服，还要努力维持美好形象，这不是累上加累，死要面子活受罪么！

接收到林书淮不太友善的目光，张立忍笑，一本正经道：“我这是为你好。你细皮嫩肉的，跟哥可不一样。这种事别忍着，想哭就哭，想叫就叫呀！”

说完，张立突然想到了什么。紧接着扶着车笑得不可自抑，双肩颤抖。

林书淮本来听他胡乱揣测自己气的不轻，刚想再甩个眼刀什么的让他闭嘴，然后就见眼前的人莫名其妙地开始大笑。一时间不明所以，他顿时收敛一身冷意怒气，疑惑道：“你笑什么？”

张立笑到胃疼，闻言，他捂着肚子挥挥手：“成年人的世界，小……小孩子别乱打听！”

林书淮脸色瞬间就不好了：“你说，谁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