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两人就被通报批评了。

夏燚倒是没什么，只是觉得连累了季延，拿不到奖学金的话，他就交不上学费了。

“学费你不用操心，我会想办法给你交的，本来就是我对不起你。”

季延嗤笑一声，“我逃课是我乐意，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用不着你来愧疚。”

“反正你说什么我都会给你交的。”夏燚头一回觉得自己责任心这么强。

“真想帮我，你还是想想怎么写检讨吧。”季延语气随意，显然不信不到一个月的寒假，他真能凑出来这8000还有些杂七杂八的费用。

夏燚胸有成竹地狡黠一笑，在书包里翻来翻去，最后掏出来两张纸，用力在季延面前甩了甩发出响亮的唰唰声。

“昨天晚上我就准备好了，这种东西我家一大堆，还好没扔。”

“你好像还挺骄傲的。”

“那怎么了，能帮上忙就是有用的，我骄傲一下怎么了？”夏燚自以为很有理。

“我又没说不能，你急什么。”

夏燚觉得这人总能把自己噎得哑口无言，暗暗下决心下次不和他多说一个字。

语文老师这时突然皮笑肉不笑地出现在门口，看那样子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儿，

谁也不敢抬头。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谁说的？雨果啊？”

“哪位同学写的我就不说了，心中有数啊，还有有的人就靠那两个素材活着的，都用烂了还舍不得换，素材撞车撞的头破血流的。马上期中考试都给我打起精神。”

教室读书声陡然变大。

陈桦今天却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昨晚他检查卫生时在垃圾桶旁边捡到了一张扔得匆忙掉到了外边的纸条。

他很反常地打开了。很显然这纸条不写给任何人，字里行间都透着那人内心的挣扎崩溃。

自那天后，陈旭遥总觉得对不起他，从前那个吊儿郎当的人好似彻底消失了。见陈桦那样他觉得一定有什么事，早读一下课就碰了碰他说，

“哥，怎么了？”

陈桦想了一下，陈旭遥人缘最好，应该认识不少人的字，他临摹下了那张纸条上的字，问陈旭遥这是谁的。

“怪怪的，但应该是姜仪的，之前帮我同位收作业时见过，她的字很漂亮。”

听他们提到自己 ，许祎诺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姜仪的啊，怎么了？”

“捡到本作业没写名字，问一下等会还给她。”

陈桦转身又看了看那张凌乱的字条，每个字都写得极为用力似是逼着自己去转移注意力，有些地方皱皱的一片，几个字的墨水融在一起将纸张晕染成浅墨色。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专注快高考了马上结束了

再忍忍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我没有勾搭老师

那些话什么时候才能消失？

这些字陈桦看了一遍又一遍，可他只知道姜仪是个转校生，甚至都没和她说过一句话，他不知道姜仪经历了什么让她这么痛苦，却冒犯地看了人家的字条，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晚上十二点三十四分。

夏燚做完了物理实验题专项，找了根棍子蹲在床边掏床底，捣鼓半天，最后摇出了个鞋盒子。

陈瑜就他一个儿子，压岁钱零花钱给的不少可也多不到哪去，他又是个快活一天是一天的性子，哪有什么存钱的习惯，多就多花少就少花，每年零零星星剩下一点儿，得亏了是上高中，一个月撑死歇两天，没时间让他到处溜达。一百，两百，三百，四百……总共还剩下1000，再留500给季延买早饭，春节还有压岁钱。

清点完了夏燚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躺到床上，打开手机下载招聘软件一边看工作，一边切屏到计算器算着加上自己存的钱，一天打几份工，什么时候能凑够季延的学费。

他有妈妈给他兜底，可季延身后没有人。不说学费资料费生活费，也有水费，电费，煤气费，还要买各种牙膏洗发水洗衣粉之类的消耗品，这些生活中隐形的费用一直以来他不是看不见，只是没缺过自然印象不深刻，可真好好思考才发现也是笔不小的开支。这样的压力，季延是怎么扛过来的？

回想起来才意识到，他早该发现，季延家里从来没有水果零食牛奶，冰箱的肉很久不见少，他在那吃饭的时候才会有肉菜，家里没什么电器，每天辅导完自己的作业都凌晨一点了还要去手洗衣服甚至打扫卫生。这样的生活，他又是怎么挺过来的？

另一处亮着灯的地方也有个人想着另一个人。

姜仪攥着中午桌子上见到的字条，纠结着要不要加上那个人的□□。

加上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脆弱，或者这个人只是来看她笑话怎么办。

可她现在又实在想找个人说说话。

姜仪正想着，突来的敲门声让她心里一惊，脑子倏地一下清醒过来，浑身打了个激灵，手一抖就点上了发送好友申请，也顾不得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把手机放到枕头下就匆匆地去开门。

“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觉啊？”

“白天睡多了不困，刚才起来接水看见你房间灯还亮着，过来让你早点休息。”

“行，妈，你早点休息吧，我等会就睡。”

“天气预报最近会有雨，记得带个自己的外套。”

“好，我等会就放包里。”

姜仪关上门，拿出手机，又把灯关了。再看的时候对面的人已经发来了消息。她有些不好意思，说了句你好后就不知道怎么开口，陈桦似是看出来了她的窘迫，在她前面打破了平静。

“不早了，先睡觉吧，愿意的话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会想办法帮你的，毕竟是我先冒犯了，很抱歉。”

姜仪才开始回他，“好，谢谢，交个朋友吧，这里除了夏燚我一个人都不认识。”

打完这些字，姜仪觉得心里好像真的踏实了一点，她再也不想回到原来学校那种人人唾弃孤立无援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