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一月初，天气渐寒。

这天雨蒙蒙的，进班的时候每个人脚底都沾满了微微有些黄的褐色松针，雨天让风的冷冽更入骨几分，几下子就让人觉得浑身的汗毛都散着冷气。

好巧不巧偏偏是周一，雷打不动的升旗仪式，当然，还有检讨。

张博转过头来，“你今天是不是要上去检讨啊？”

“你敢笑一下今天中午就自己吃饭吧！”夏燚卯足了气焰。

“那天到底干什么了？怎么还和季延一起？竟然告诉都不告诉我，我们八年的羁绊，八年！算什么？”

夏燚想了一下，“也不能笑他。”

张博脑子一晕，觉得自己和宋一泽的地位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所有人，所有人，立刻下楼集合，立刻下楼集合！”

广播里话刚说完楼上楼下就传来板凳摩擦声，匆忙凌乱的脚步声，交谈嬉笑的喧哗声，夏燚也将检讨夹在生物笔记里准备下楼，又突然戳了戳季延。

“季延，我给你的你看了吗？”

季延一边忙一边回答他，“没看，等会再看。还要来回诵读几遍上去声情并茂地演讲吗？”

“好像也是，那等会谁先去啊？”

“你决定吧，我都行。”

说完两人就一起跑到了二十七班的位置，虽然刚到老陶就把他们支到了国旗下讲话的地方。

国歌后是校领导发言，学生代表发言，这一切结束后，高三年级主任杨超突然上台抬起右手臂指向他们。

“接下来是两位前段时间违反校规的同学进行检讨，我作为高三年级主任，也将加强管理，同时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两人一边儿站着的时候就感受到了零零散散朝他们看去的目光，此时近两千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俩，毕竟两个帅哥同时上去做检讨的事儿着实新鲜，其中还有一个总是考第一的学霸，众人那冻得冰凉的手好像也活络起来了。

夏燚觉得季延脸皮薄，可能不好意思走在前面，索性用脚碰了季延一下示意他走在自己后边。

季延没法否认心里的奇怪感觉，好像有些兴奋，这算是他做过最出格的事，他承认自己算不得多乖，但从小到大在学校的言行也都是循规蹈矩。以往都是作学生代表发言，作检讨倒是第一次，还是和这个人一起，或许生活在条条框框中的人也奢望着有一次热烈的勇气，一直没什么拍照欲望的他竟也想拿个手机记录。

夏燚瞄了季延一眼，清了清嗓子开始拿起话筒说话。

“很抱歉占用了大家宝贵的时间，我不该趁着晚饭的时间私自离校，不仅违反了校规校纪，更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整段话读下来就说是没有一点感情也毫不为过，给人的感觉像是吃了碗不加盐的清水挂面。

更可笑的是轮到季延时夏燚竟还将手臂曲着放在胸前上下摆动给季延加油。

飘着的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愈发急促，台上人的声音渐渐模糊，浓云折返了黯淡的光，地面上蒸腾着尘土的气息……

待两人检讨完毕回班，浑身都半湿不干，校服是穿不了了，夏燚只穿了件稍厚的羊毛织衫，风一吹就瑟瑟发抖恨不能蜷成一团。

“穿上。”季延把自己的外套给他。

“你不冷吗？”夏燚是真在关心他，生怕他冻着了自己。

“给你你就穿着，我穿的多，不冷。”季延有看天气的习惯，估摸着夏燚多半披个校服就来了想不起来带外套，故意没有告诉他，一件外套抽屉里放了几天终于用上了。

“不行，我看看。”说着就微微伏下身用手捏住季延的衣摆，冰凉的手搭在季延腿上，季延也不拦他只是低头看着，忽一抬头，两人措不及防的对视上。

“穿这么多你早说啊，白担心你了。”夏燚小声嘟囔着，边说边理了理被自己弄乱的的衣服。

“是我没说还是你没信？”

“呃，算了算了，今天是不是你第一次检讨啊？”

“我要说不是呢？”季延话音中似有些似有似无的笑意。

“你少骗我。那你后不后悔？”夏燚说话语气轻佻，透着随意不在乎，眼睛却是极真诚地表达了期待。

季延渴望从他眼中看到这样炽热的目光，却又不知该如何回应，好像说什么都差点意思。

“你想让我说什么，说了你又不高兴，不说就是你想要的答案。”

夏燚很自然地将这话理解成了季延不好意思，他要是有尾巴怕是要翘上天了。

骄傲的夏大公主优雅地将叠得齐整的衣服打开，和季延所有的衣服一样，有淡淡的洗衣粉味道，看得出是纯灰色的宽松款，只是褪色褪的不均匀，有些地方泛着星星点点的白，似乎有些年头了，可夏燚穿着甚至都觉得大。没有过多端详，他开始搓了搓手。

“冻一上午终于暖和了。那天我真没想到你能找过来，还挺感动的。谢了啊，加上今天借我衣服穿这事儿。”

说完心里还有些忐忑，想着自己说这些是不是太矫情了，他自己都觉得尴尬。好吧，季延果然没让他失望，沉默了一下回了句，

“矫情。”

天源市。

“您好，请问是阮明尘家长吗？”

“是，”付青梅一脸不耐烦。

“是这样的，阮明尘这个月的餐费，活动费，托管费还没交，有时间的话可以将这些费用转到学校账户吗？希望您能理……”

付青梅直接挂掉了电话，她真是后悔当初为了有借口找阮明宇要钱留了自己电话，如今倒好，钱没要到多少又多了个拖油瓶，换个便宜学校怕是身边人都要笑话她了，再说这房租也是个问题，必须尽快找个法子离开。

“妈妈，交钱。”阮明尘对钱没什么认识，只知道妈妈以前对他都很温柔最近却这么暴躁，只知道学校老师最近总是让他告诉他妈交钱，见妈妈没理他又碰了碰付青梅的手，说了声“妈妈，交钱。”

付青梅一把甩开，“别碰我，昨天新做的美甲！小兔崽子，胳膊肘往外拐，什么吸血鬼学校整天就会钱钱钱！”

“妈妈…”

付青梅付了钱，看着余额又气愤地把阮明尘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