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只要游戏中的玩家手里有一朵玫瑰就可以从学校大门出去。

随烟遥从保安门岗的窗户里探出一个脑袋，“我把大门打开，先出去再说。”

再从这里待下去冉然觉得自己的头就快炸了，他戳了戳李呈书的后背，“喂，李老头，这张纸条你拿着吧，我乔慎得慌。”

“你怎么还拿着呢？恐怖片看的不长记性是吧。”李呈书接过那张验算纸仔细看了看上面写的，“……这是什么？遗书？署名是，赵晓辉。”

“啥？”冉然把脑袋凑了过去，“不应该啊，上面不是写了一句那个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欸？没错呀，这不就只有一句话了吗？”

明明是同一张纸，李呈书也很确定这是他从冉然的手里接过来的，但是此刻，被揉皱了的验算纸上面确实是一份工工整整的遗书。李呈书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他用力按了按眉心，把这张纸递给了随烟遥，“你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嗯？囚鸟……和天空，你逃不出去的。什么鬼东西？”随烟遥皱着眉头把那张纸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个遍，李呈书倒是一副心下了然的样子，他又把纸递给宋凊脂和Lisa，

这两个人一个看见的是“你怕不怕雨天？”，另一个是“洋娃娃不喜欢外面的阳光。”

看到这张纸的一瞬间，几个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还剩下一个，李呈书看向最后的白厌如。

白厌如淡淡的瞥了一眼，开口道，“……赵晓辉的遗书？”

“看来我们看到的是一样的。”李呈书收起那张纸放到衣服口袋里，他低声给其他人解释了一下，“目前这只是一个猜测，但我感觉应该和真相很接近，这张纸每个人看到的是不一样的，恐怕和个人的经历或者是其他的一些东西有关。”

“不可能啊，那你为什么和白厌如看到的是一样的。”随烟遥抓住了一个关键的点，“还有，白同学，你刚才说这位小同学记忆突然错乱是花导致的，会不会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不排除这种可能。”

白厌如站在路灯底下，灯光射出的光束下飞着几只夜间的小飞虫，他把自己的观点简单说了说，“我在那个游戏里面知道了一点东西，花香会致幻没有错，只要手里没有玫瑰花，长时间暴露在花香中就会产生幻觉。”

“至于这张纸，这恐怕得追溯到我们最一开始的那个根本问题上。”

“根本问题？”宋凊脂想了想，“奥对，我们一开始在教室里就在问这个——为什么选中了我们几个？总不可能是随机挑的人吧。”

听到这个，随烟遥也把她那边的情报分析了一下，“我们上一次的游戏也是这样，我们几个人确实看不出来什么，万一是随机挑的人的呢？”

白厌如摇了摇头，他的猜想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现在麻烦的是，他要怎么解释这个事情才是合理的，“在每个游戏场地的学生应该都知道了神游和戴尔蒙计划，而且追踪我们的那几个人明显是从前者中出来的，那么就有很大的可能性，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也是一场选拔。”

“你的意思是说，就像神游和戴尔蒙计划一样，我们身上有某些，呃，特别的地方，所以才会选中了我们？”

随烟遥差不多理解了他是什么意思，“确实，你这个思路没有大的问题，这样一来的话，大部分困惑也能解释的通。但还有一点问题，如果不是随机选拔，那么他选拔的标准又是什么？我们之间可没有共同点吧。”

“不一定是共同点。”白厌如扭头看向远处闪着红光的监控，在黑暗中，如同猩红眼睛的乌鸦正在注视着猎物，“那个人——他可能就潜藏在我们身边，观察着我们，在经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敲定了我们六个人。”

“……”

得出的这个结论让众人毛骨悚然，Lisa拽住随烟遥的衣袖，带着她往灯光底下凑了凑，“不过，现在这也是你的猜测对吧？不一定是真的吧……”

“嗯。猜的。”白厌如点了点头，没有多做解释，“我知道的就这些，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

随烟遥叫住了他，“周末我要去一趟非人类文明工作室，你来吗？”

“不了，没空。”

又恢复到了之前的说话不超过十个字，白厌如带顶着那张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面瘫脸，转身消失在了阴影里。

李呈书没有拦着他，而是若有所思的看向他离开的方向。

·

几个人也没有在校门口久留，各自道别了之后就回家了，几人商量好了明天找个地点再讨论这件事，毕竟今天才刚刚星期四，还得再熬上一整天才能放假。

今天晚上几个人也是耗尽了浑身的力气，高三生活也不容易啊，要是被老师逮到明天上课打瞌睡，还不如被拉去玩什么恐怖游戏。

李呈书到家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要六点了，“5:40还能休息20分钟……”

神经紧绷了一个晚上，明明应该很疲惫了，可他现在却异常的清醒。李呈书吃了几块面包，给自己泡上了一杯咖啡，比起睡觉，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打开电脑搜索了一下神游和戴尔蒙计划。

不出所料，没有任何相关信息。

目前来看，去非人类文明工作室这条路是早晚都要走的。不过他并不急于现在就去，下一步，更重要的是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还会不会再遇到这种游戏？

此时此刻，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可以说是完全空白的一个状态，但经历了昨天晚上的一切之后，也没有人会自欺欺人的说只是一场梦。

李呈书想着，他等到再遇到这种游戏的时候，再决定下一步要不要去工作室看一看。

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并不重要。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这也是让他比较在意的一点。

为什么，白厌如会知道那么多。

又是为什么，他要说谎。

谎言这种东西，说了一个就要用无数个来圆，他并不清楚对方是怎么想的，但刚才，白厌如从自己手里接过那张纸的时候，看到的内容绝对不是赵晓辉的遗书。

那张纸上只有一句话，“对不起，妈妈。”

至于赵晓辉的名字，他本来是想看一看，顺便验证一下花朵的致幻效果在那时还有没有影响了。所以他就胡编了一下，当然，也不算是完全胡编乱造，赵晓辉的家里情况他确实多多少少有了解，父亲酗酒，母亲受不了于是改嫁，可没过几个月就被人发现死在垃圾桶旁。

这个案件最后是怎么处理的，新闻上并没有报道，而是被官方压了下去。

他看到那张纸条的时候，瞬间想起了这个事，于是才用这个试了试其他人。

“……啧。”

秘密这个东西人人都会有，对于他人的秘密，李呈书也没有窥探的欲望，但他确实很好奇，这位白厌如同学究竟隐瞒了什么——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看来，明天得去查一查这位小同学了。

肯定会发现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

白厌如满身是血的靠在巷子尽头的墙面上，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不知道是哪里发出来的音乐。

白厌如能清楚的听到，这段旋律是阿加莎作品《三只瞎老鼠》中的，一旦有人死亡就会出现这首曲子。听着还算熟悉的曲调，白厌如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他以前也喜欢读阿加莎的作品。

不过没时间怀念了，马上他都要进棺材了，等逃出去再缅怀他不算浪漫的过去也不迟。

“……我们并不认识吧。”

自己在路上走的好好的，拐角处就冒出来一个提着棒球棒的男人，二话不说砸到了他的脑袋上，那个身手绝对是练过的，力道掌握的刚刚好，不致死，却能让人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被按在了地上。

“不认识，我只是奉命来干活的。”

“行吧，反正我都要死了。告诉我是谁雇你来杀我的，这总可以吧？”

白厌如一边小心翼翼的套话，一别趁着黑暗将手摸到腰后别着的剪刀上。

“雇主有命令，你不需要知道。”

“……呵，卖命的好狗。”

白厌如的眼神一冷，手起刀落直直刺向男人的眼睛，男人反应的飞快，他能感受到剪刀擦着自己的额角就过去了。对方没有用枪，被暗算了一下，也没办法直接一击毙命，白厌如借着这个机会拔腿就跑，他对这边的巷子熟悉，七纵八拐的很容易把人甩掉。

男人也是没有想到白厌如手里居然会有防身的东西，“啧，大意了。”

他追着对方跑了几条街，却在下一个分岔口那里停下了脚步，看着三条一模一样的胡同男人叹了一口气，拔下腰间的对讲机，“跟丢了，那孩子很谨慎，这一次失败了，恐怕不会再有那么容易了。”

“嗯。”对讲机那端的人沉默了一会，“回来吧，要是那孩子这么容易就能被你们逮到，那才是真的有鬼了。箫悬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年不都是好好的，这次就单纯的给他一个警告——让他认清自己，不该管的，不要多管。”

“……”

男人默了默，他叹了口气，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白厌如藏在绿植后，他的眼神冷到能结冰了。确定对方已经离开后，他才无声无息的顺着巷子来到一栋老旧公寓楼前。

他走到一家住户前，敲了敲门。

门那边过了很久才传来开锁的声音。开门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衣，眼镜歪歪斜斜的挂在脸上，头发因为刚睡醒的缘故略微有些炸毛。

看见门缝透出了灯光，白厌如浑身上下一瞬间泄了气，跌跌撞撞地靠在玄关的墙上，屋子的主人明显被他浑身是血的模样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身上怎么那么多伤？手上这是什么——”“冰河，帮我把医药箱拿过来。”

白厌如挡住了对方焦急扶过来的手，努力支起身子走到卫生间，避免血液滴到地板上。

被留在原地的男人缓缓收回了停在半空的手。他叹了口气，调整好情绪去找医药箱。冰河跪在地板上找箱子时，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有人给他留下过一句话——他太平静，显得我像个疯子。

冰河提着医药箱，拿出碘伏给白厌如脸上的伤口消了消毒，小孩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他看的揪心又不能多问。

毕竟，他只是学校为了挡事给小孩安排的一个摆设老师。

两人相对无言的处理完伤口，冰河顿了顿，还是关切地问了一下，“我去给你做点饭吃吧。”

“嗯，谢谢。”

出乎意料的，小孩这次没有拒绝，冰河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俯身抱起白厌如把他放到主卧的床上，起身去冰箱里拿食材。

白厌如仰头躺在还残留着温度的床褥上，他喃喃地喊着冰河的名字，沉重的阖上眼睛。

他好累好累的。

·

冰河刚煮完了面条，他正打算抱小孩去吃饭，却看见小孩正安静的蜷缩在床上，睫毛微微煽动着，呼吸平稳而轻盈。冰河心里一软，俯身给他盖好被子，没有打扰小孩休息。

随后，他蹑手蹑脚的走到厨房，把面条放到保温柜里。

干完一切，冰河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镜片反射出冷光，他的手指飞快的敲击着键盘，敲出一连串的代码。

在电脑屏幕的角落里，静静的躺着一份聊天记录——黑色的头像，X08312X和TWO.X。

「这一局，死了多少人？」

「只有一个。实验室里死了八个。」

「晏晏身上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会没事的吗。」

TWO.X那边默了默，半晌，才回来一条消息，「莉娅在他的手上种了血花，如果受了致命伤，那朵花会吸收的养分会暂时维持他的生命体征，莉娅也能通过血花找到他。」

「我问你他身上受的伤！」

「嗯？不可能，他离开一中的时候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啧，冰河，可能是本部的人盯上他了。」

「明天我回去本部。」

「冰河！这事你别管，找个时间再把他们拉到游戏里，那里……才安全。」

箫悬苦笑一声，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这句话在他身上已经应验过两次了。

他不想让那个孩子也经历这种矛盾的折磨。

玫瑰完。下一节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