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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断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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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缘总说自己很坏,教导着辛梵要做一个好人。但后来辛梵跟着霍芪进魔域,发现断缘只是一个可怜的好人,她脑子里的包袱太重了,嘴上说着豁达,内心又在不断攻击自己。她这辈子做过最坏的事情,大概就是抚养辛梵长大,如果一开始就把辛梵杀死,这个世界会变得简单很多。

但她还是在辛梵心里留下了太深的影响,她总说,“辛梵,你不要学我,你要做个好人。”

辛梵问她什么是好人,断缘想了想,回答道,“以你的天赋,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不要杀人,至少不要滥杀无辜。”

辛梵其实是一个很诚实也很真挚的人,她那个时候对断缘点头,其实心里已经做好了要做一辈子好人的承诺,但是她…但是她……

大概也没有人相信魔尊辛梵的人生也会有很多身不由己,她从万魔窟底爬出来,除了生命以外她牺牲了她的全部。

断缘总说不要学她,但是辛梵最后还是辜负她了,成为了一个坏人,还是个仇恨自己的坏人。

但那个时候,那个和断缘呆在一起的星梵,其实很简单,她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这阵呢喃散尽应许之地的夜风里。

断缘给她起名字的那个瞬间几乎成为她那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刻,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她曾经因为自己的身份苦恼过,应许之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那她是什么东西呢?是弃婴,是狼女,还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存在呢?

断缘管她叫辛梵,她说,“辛梵你要永远幸福”,在那一刻,她深深地望着她,辛梵默念着自己的名字,她想她也许可以尝试着去做一个人,去做断缘总是在嘴里念叨的那种,“好人”。

她的灵魂因为断缘,有了栖息之处。

辛梵跟断缘学了很多东西,甚至在她疯疯癫癫的时候,在她脑子里被无数只万魔窟的冤魂恶鬼占据的时候,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她会下意识模仿断缘。

她当然很珍惜星梵这个名字,但是她入了魔道之后就将它改了。辛梵有时候也想,自己或许在断缘死后才更接近现实的人,而不是只有断缘理想中的纯粹赤诚。为什么呢?因为她终于学会自欺欺人。

应许之地气候很恶劣,差不多她成年的时候,爆发了很严重的高温干旱,寻常农家里本来还能有点产量的青稞粟米,全都仰着头在太阳底下自杀,留下一地未长成谷物的尸体。应许之地横尸遍野。

辛梵已经很多天没有打到猎物,她在戈壁滩上试图搜寻到一点其他生物的足迹,却见一堆人虎视眈眈地围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警惕又贪婪,像是在等着这个男人一咽气,就将他分食殆尽。

这两年应许之地的人太难了,本来就没多少老老实实做庄稼的人,一干旱,粮食吃完了,猎物也吃完了,只剩下饿死干死的同胞尸体可以吃了。辛梵本能地,其实不会觉得这件事不对,但她被断缘教导得就是很难接受。人为了活下去,干什么事都应该,可吃死人和吃活人的界限其实很好跨过去,至少比母亲吃儿子尸体,丈夫吃妻子尸体那道坎好跨越。

可惜天公不作美?应该吧。

辛梵想成为一个好人,那就至少不能让吃人这种恶行发生在自己眼前。她沉思了片刻,还是顶着那些恶毒贪婪的打量,走到那个男人身旁蹲下。她将刀插在黄沙里,霍芪的眼睛被她的金刀闪出了几滴眼泪,他想反抗也想逃,但更多的是不甘心,他小心翼翼,试探着打量着这个拿刀的女孩有没有恶意。

辛梵本来想等着这个男人死了就离开。因为那个时候的她,其实没有断缘那么纠结,她想这个问题很简单,活人不能被吃,但是死了谁还在乎你是不是人,那些人在烈日底下蹲守了那么久,不吃他也可能会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她在这里守着,等这个男人死了。

可这男人见了辛梵,反而越活越起劲,缓慢而艰难地吐出一个音节,“水”。

辛梵叹了口气,拿出羊囊倒了几滴水给地上的男人,那男人舔舔干涩的嘴唇,又说,“救救我”。

“你是不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了?”辛梵沉着那双金色的眼睛哑声问道。

霍芪盯着辛梵那张华丽的脸蛋和冷漠的眼神,像个下注的赌徒,壮烈坚定地点点头。

却见那个漂亮女孩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很苦恼地说道,“那太遗憾了。”

辛梵也在思考,脑子里浮现出断缘关于好人坏人的那派理论。沉思片刻,便将羊囊丢给旁边那群虎视眈眈的食人犯,转身将地上的男人扶起来。

“我们去哪儿?”霍芪虚弱地问道。

“下地狱!”辛梵因为局面没有按照她预想中的发展,没好气地回答道。

辛梵认识字之后,还挺爱看小说的,跟着断缘去鬼门关外采买,经常偷偷买几本小说回来看。市面上最流行的还是那些缠绵悱恻的东西,小说里的女主人公因为善良或者其他种种身不由己的原因救下一个男人,这个男人通常不能是个太好的人,甚至在很多情况下是一个太坏的人,然后女主人公的命运就会因为自己的善良,像悬崖瀑布一样,斗转直下。

辛梵看得直挠头,但是她很尊重自己的金钱,闲着没事的时候也经常重温,试图找到另一个世界运行的逻辑,但未果。

她拿给断缘看,“说不定我也是个女主角呢。”

断缘捣鼓她那些蔬菜粮食捣鼓得满头大汗,接过辛梵的书翻了两页,很干脆地说,“这可不是一个围绕着爱情的世界。”

辛梵揪下一个小果子丢进嘴里,脆脆的,没啥味儿,“我也是说,我就不是那种因为爱上别人就付出自己整个世界的人。”

只可惜造化弄人,辛梵倒是没因为爱上一个男人付出自己的世界,倒是差点因为某些原因把其他人的世界给付出了,但这是后话。

在辛梵的鼎盛期,她曾无数次想要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在那个炎热平常的下午,将奄奄一息的霍芪杀死,然后和断缘过自己的小日子,她没正经修行过,断缘又有伤,她会和断缘经历生老病死,这太平常,但也太幸福。

后来她杀了断缘的师父,临死前问他能不能做到把自己切割成公平的两半,一半给狼女,一半给要被她吃掉的狼。

可他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嘴里不停念叨着“逆徒”,“孽障”,“当初”。

辛梵耐心用尽,百无聊赖地点点头,“你就当是为她而死的吧。算了,你也不是很配。”

杀完人,辛梵像狗一样跪到在诸天神佛的金身前,虔诚地祈祷上天能将断缘还给她。可诸天神佛,无一人回应。

你有没有做过错事,无法弥补的那种。

断缘见辛梵带回一个男人回来,从后院那颗干巴巴的只靠咒术强撑着一口气的植物上,摘下几颗蔬果来,喂给他。

“你是修士?”断缘边忙活边开口问道。

男人艰难地点点头。

“怎么沦落到了应许之地来。”

“识。人。不。清。”

辛梵听到这句话,循声望去,这个男人的目光很沉静,像一湾搅不破参不透的深潭,“哈哈,你还是个有故事的人呐。”

她走过去,搜了男人的身,他身上没有武器,只有些交错的新伤旧伤。他身上的骨头被人打碎了,下了禁制,永远无法恢复,就这样吊着他折磨他。他的仇家很有手段,还有一层意思是他这个人也不差。

“你叫什么名字?”辛梵将刀柄抵在男人的咽喉处。

男人被她压的咳嗽了一声,霍芪还没熟悉辛梵这种阴晴不定的作风,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道,“你很有天赋。”

“我问你这个了吗?”辛梵弹开刀鞘,匕首的锋刃在月亮底下闪着不留情面的冷光,“我说。名。字。”

“王荪。”他看辛梵的眼神很复杂。

但辛梵却不再看他,得到答案就满意地点点头,自顾自地说道,“等你好些,我就把你送出关,你应该有些本领,在普通人里混日子不是难事。真要你仇家来杀你,我也没办法。好自为之吧,王荪。”她的重音落在王荪这两个字上。

霍芪见那个年轻女孩子进了屋点上灯,另一个年长的女人端过一碗水来。他皮相不差,装作感激的样子含情脉脉地盯着那个年长些的女人。

那个女人见他的模样,尴尬地笑了一声,“如你所见,这是个寺庙,虽然破败了些。还有呢,我是个尼姑,虽然带发修行。”

霍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埋头喝水。

自此以后,化名王荪的霍芪就寄居在断缘的破庙里。他发现那个叫星梵的小姑娘,除了对她那个没多少道行师傅有点耐心以外,对其他人都很…很不客气…具体表现在一天三顿来问他好没好,下不下山。一次两次,霍芪还有点窘迫,后来被问多了,就很坦然,“小妹,不好意思啊,我还没好。”

“真不争气。”辛梵皱着眉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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