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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谢怀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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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荪在灼山养伤的第三个月,一群逃难的难民找到了这个地方。

这破庙连个大门都没有,一叫断缘看到这么些面黄肌瘦的苦命人,那狗屁恻隐之心就熊熊燃烧起来,王荪见状比辛梵张嘴还快,“圣僧啊,我们那点粮食恐怕接济不了这么多人吧。”

辛梵也想这么说,她甚至还想把王荪一并丢下去,活别人和活别人还能装模做样纠结一下,活自己和活别人那就没什么考虑的必要了。

谁知道那些流民听了王荪的话,立马七嘴八舌地抢话。

“圣僧,整个应许之地只有灼山还能种点粮,下面的地方都寸草不生了。”

“现在又生了瘟疫,鬼门关外拉了栅栏,我们一去就是一个死字。”

“圣僧小姐,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是一点儿用都没有,也可以帮着出力的。”

“我们只是走投无路了。”

……

辛梵点了点,拢共十三个人。她见断缘的眉头越皱越紧,她可怜她,不想让她难做,只能开口说道,“都这时候了,谁比谁可怜呢,我想办法给你们凑几天的干粮,你们歇几日就下山吧。这应许之地又不只有一处灼山,再往北走走,是发源地,就算没水了,也能种点东西,灼山还是太小了。”

说罢,便回屋带了自己的金刀和羊囊,经过断缘身边,“你先打点着他们,剩下的东西我想办法,等着我。”

断缘听了她的话,了然地点点头,“等他们走了,我们也走吧,去关外,好不好?”

“我还以为你是故意呆在这个极端的地方来践行你的原则和道义呢。”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家。”

辛梵点点头。

走到门口,辛梵仿佛被什么东西东西拌了一下,她转身,对着忙碌着的断缘背影,轻声说道,“等着我。”

辛梵走得很急,山下的情况确实如他们所说,视线内满目黄沙,没有一点活物。眼见太阳下山还两手空空,辛梵心里着急,便忽略了脚下,一头栽倒在捕猎用的陷阱里。

辛梵揉着屁股打量着,这估计是干旱之前的老陷阱了,毕竟现在谁也没精力去挖这么深。

辛梵在心里叫苦不迭,向后退了退,却意外踩到一个软趴趴的东西,她一低头,却是一具尸体。

“这完了。”辛梵不禁感慨道,但还是蹲下身检查这具尸体的情况,却是个有点鼻息半死不活的人,“这更糟了。”

辛梵摇摇清水所剩无几的羊囊,沉默了一瞬,还是将半死不活的人扶起来,将水倒进他嘴中,“你如果能活下来的话,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回灼山,告诉断缘,她养了一个很好的姑娘。”

昏迷中的谢怀憬似是听到了这句呢喃,他若有所感的点点头,徒留辛梵一人跟个大青蛙一样坐井观天似的发愁。

待到天亮那具尸体幽幽转醒,咳出几口淤血来,仰起头,有些迷茫地望向辛梵,“是你救了我?”

“你这不是废话,除了我这里还有第二个人能救你的人吗?”辛梵尝试了一晚上都没能从这个牢笼里逃脱,垂头丧气的。

估计是辛梵说话太不客气了,那尸体听完一口气没喘上来,咳嗽了两声,又晕过去了。

辛梵面如土色地看着他咳咳咳然后嘎的一下倒下了,望望天又望望自己,情不自禁地流下了两滴眼泪,“造孽啊!”

待到谢怀憬再次醒来已是深夜,救他的少女揣着手缩在角落里眯觉。他的腿在被抄家的时候就打断了,他感受着从大腿骨断裂处传来的阵痛,咬咬牙,还是爬到女孩身边。

待爬到她脚下,却见她不知什么时候醒来,阴沉着脸,死死地盯着他,“你不是应许之地的人。”女孩灿金色的眼睛闪着凶光。

谢怀憬点点头,“我是被流放来的。”

“其他家人呢?”

谢怀憬面色一虞,还是沉着应声道,“谢府超过二十岁的男子全都绞首示众,二十岁以下流放应许之地,女子都已全部被发卖。”

“这么严重,这是犯了什么罪?”辛梵冷冰冰地问道,丝毫没有戳到人的痛楚的自觉。

“忤逆。”

“忤逆?听起来很口袋,但也没什么关系了,很快你就可以和你的亲人团聚了。”辛梵的脸色很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恶意满满。

谢怀憬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她,片刻之后应道,“我的命是姑娘救的,小人必定任劳任怨,任杀任刮,在所不辞。”

“你想太多,我不是要杀你,是我也出不去了,我今天试了一天。而且我没有粮食,剩了点水,昨天晚上全倒给你喝了,我一天没吃饭了。”辛梵面上没什么表情,可谢怀憬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她有些气馁。

谢怀憬看到辛梵脚下沾了泥土的刀,拾起来擦了擦递给辛梵,辛梵满脸问号的接过来,“你干嘛?”

却见那个文邹邹的尸体说道,“姑娘若是饿了,可以从我身体上取肉,姑娘若是渴了,便从鄙人身上取血。反正小人身受重伤,也活不长久。”

辛梵看着他顶着淡淡的表情说出这么惊世骇俗的话,皱了皱眉头,将他一脚踹开,“你少来恶心人,想死去一边死去,别晦气我。我知道你们外面的人玩很花,什么君臣父子纲常伦理的,那么多名头,有一套吃苦受罪的循环系统。我不是你这个系统里的人,所以你觉得你的肉好吃,你就给你爹你皇帝吃。我如果真的要杀你,我就不会救你,你不要道貌岸然地来侮辱我,我比你们这些人有原则!”

谢怀憬被辛梵踹到了心窝,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辛梵看了很没感触,翻了个白眼,又缩回角落里闭目养神。

却听见那男子在惊天动地的咳嗽之后,颤抖着向辛梵的方向磕了两个头,“小生受教了。”

辛梵被他这番迂腐做派恶心得够呛,心里有很多话要骂,脑子里劝了自己一千八百遍现在最重要的保存体力,把喉咙里的脏话咽下去,冷冰冰地回了句,“随便你。”心里想着和断缘离开应许之地这片荒谬的地方,找个山清水秀的角落度过自己作为平凡人的一生,怀着希望,安然入睡。

那天晚上辛梵做了一个梦,驯鹿迁移跳过戈壁和悬崖,辛梵站在悬崖底看一只只鹿奔驰而过,想长了角的棕色流星在夜空中划过。最后一只是却既坚决又迷茫,她腾跃着起身,接近最高点的那一刻却倏然落下,重重地落在辛梵眼前,变成一滩长着角的肉泥,辛梵颤抖着伸出手去抚摸它渗血的皮毛,那只鹿却铮的一声睁开弥漫着血雾的双眼,这滩烂肉开口说话,她说,“星梵…星梵…星梵!”

辛梵被吓醒了,强迫自己从梦魇中脱身,抬头一看,天还没亮。她听到自己的肚子饿得咕咕叽叽地乱叫,还打算趁着太阳没出来,找找办法,太阳出来,空气变热就缩到阴影里保存体力。

就这样到了辛梵坠入陷阱的第三天,那具男尸都快成干尸了也没咽气,辛梵不禁想这些鸟人怎么那么能活,一个他一个王荪。她这三天滴水未进也很难受,但应许之地的原住民总该是皮实一点。她强撑着将男尸拖到阴影底下,看着她怀里的男尸呼吸间血液在他颈部的血管中汩汩涌动,辛梵咽了咽口水。

她本就是狼女,当嗜血动物养到大了,她得承认在这个艰难的情境下,新鲜的人血人肉对她有极大的诱惑力,她觉得自己身体的某个地方在蠢蠢欲动。

谢怀憬感受到了她的动作,有气无力地指指刀又指指自己,现在倒是没精力说那些废话了,只是很恳切地望着辛梵。

辛梵起身捡起刀,扇了自己两个巴掌强迫自己的理智归位,然后用刀划开自己的小臂,挤了几滴血到男尸的嘴唇上。那人惨败浮肿的脸上浮现出惊讶。

“为什么?”那人声音嘶哑语调中却充满震惊。

“没什么为什么,我说了我不做的事情我就一定不会做,”辛梵背对着他仰望漆黑的长夜,“我对自己言而有信,也对,也对一个人言而有信。”

辛梵愁得直往天上看,却突然不知道观测到了什么,转过身来,兴奋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谢。怀。憬。”

“憬?憬的意思是希望吗?好兆头,我们会有救的,你休息休息,我们会有救的……”辛梵自顾自地念叨着。

“等我们出去,你别忘了给我作证,告诉她,说我有多么临危不惧坐怀不乱见表里如一见义勇为舍生忘死,我是这个世界上的头号大好人……”

“然后我们就离开应许之地,去外面看看,等逛遍书里那些有意思没意思的地方之后,我们就找个地方定居……”

“我们会有一个新家的,我们还要养一只狗一只猫,去个气候好点的地方吧,这样你中的那些土豆茄子就能活了……”

“等着我,答应我,千万要等着我……”

谢怀憬见辛梵信誓旦旦地对着漆黑的天空自言自语,他觉得他的小恩人已经疯了。只是他不知道,或者是他那双平凡的棕色眼眸看不清应许之地的夜色。

自大旱以来,这三年里,第一次,今夜看不见月亮看不见星星,没有以往的燥热,有一丝风,还有一团浓云孤零零地蜷缩在天上

半夜,谢怀憬突然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凉意,睁眼一看竟然下雨了,辛梵站在陷阱中央,微笑着被雨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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