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捡起筷子夹了块熏鱼尝了尝，点头道：“嗯，味儿不错。”

谢晓晖见他眼底有血丝，知道他大概是连夜赶路没休息好，就劝了一句：“中午少喝点，吃过饭先回去睡一觉。晚上要不来我家？陪你喝顿大酒。”

“不醉不归？”班长抬眼看她。

“必须的！”谢女侠上线。

“那我待会儿去附近开个房间。”班长咽下嘴里的菜道：“我那屋子还没收拾呢，人昨儿才搬走的。我打算先住两天酒店，等中介找人把屋子收拾好了再去拿钥匙。”

“不嫌弃的话就去我办公室的沙发上眯会儿吧，下了班一起走也方便。酒店嘛，我让我手下给你开去，待会儿把身份证给我。”谢晓晖很豪气地一挥手，就这么定下了。想到什么，又关照道：“别忘了叫收拾屋子的人做好消杀。”

“他们知道的。”班长苦笑道：“我感觉现在到哪儿都像在医院。”

“可不是？”谢晓晖叹息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要不是这会儿办出国太麻烦，我就出去了。得亏昨天接到中介的电话，提醒我房子空下了，不然我还愁上哪儿才够远呢。”班长也叹了一声。

“哪儿的，什么时候买的？没听你提过呀。”谢晓晖终于想起来问这事了。

“湖滨雅苑，”班长往东指了指道：“开发商是我一客户，也是合作伙伴。还没开盘就入手了，一直托给中介公司代管，我就交楼那会儿来过一次。”

谢晓晖咳了一声，好险没把嘴里的酒喷出来。“一期还是二期，几栋几室？”

班长闻言一愣，随即眼角眉梢都灵动起来，笑问：“这么巧，咱俩不会是邻居吧？”

“你跟我儿子是邻居。”

“咳咳……”轮到班长差点呛酒了，狼狈地抓过纸巾擦了擦嘴，一脸便秘地道：“哎哟我艹，对啊，你有儿子，我特么都忘了！”

严峻难以置信地看着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男人，五秒钟之后才艰难地把头转向办公桌后一脸淡定的谢晓晖，轻声道：“老板，你办公室里睡了个男人。”

“……”谢晓晖掀起眼皮波澜不惊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则在雷声隆隆地重复着一个词：滚蛋、滚蛋、滚蛋！

严峻大概是感受到了她表里不一之下的愤怒，赶紧夹着尾巴溜了，出了办公室就掏出手机发了条微信给梁端：谢老师的办公室里睡了个男人。

谢晓晖很感激班长的从天而降，因为是他的到来让一个星期都不肯开口说话的梁端破了冰。

“你班长？他什么时候来的？”梁端看了看横陈在沙发上兀自酣睡的班长，问满脸“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表情的谢晓晖。

“啊？哦。”谢晓晖回过神来，忽然觉得现在的场面有点奇怪的尴尬，急忙用手语飞快地解释道：“他一个半小时前到的，开了一夜的车从京城过来，吃饭的时候又喝了点酒。晚上我请他去我们家吃饭，所以就让他在这儿先睡会儿。”

“睡在这里？谢老师，你考虑过你在你下属面前的形象吗？”梁端双手挥动的力度已表明了他的态度。

“冷静！”谢晓晖赶紧给眼看要发飙的小朋友降温。“他，刚刚才弄丢了他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公司，四十一、哦不，四十二岁就被迫退休了。”班长比她大一岁。“我，他朋友，总得安慰安慰他吧？”太多的实践经验告诉她，对梁端一定要坦诚坦诚再坦诚。

梁端叉着腰仰头望天，消化了一会儿才问：“你的意思是，他受打击了，所以来海城找你求安慰？”

我是这意思么我？谢晓晖差点被他的神逻辑给带歪了，转了好几个弯才走出来，连连摆手道：“他来海城散心，不是特意来找我的。他在这里有房子，只不过原来的租客昨天才退租，房子还没收拾出来，所以我暂时收留他半天。”看到梁端的手动了动，似乎要说话，她赶紧补充道：“他这两天住酒店，不会在我们家住的，你放心。”

梁端将信将疑地盯了她一会儿，走到桌边居高临下地用手语道：“严峻应该已经把你看作是他的人了。”

“啊？”谢晓晖想不到他冷不丁给她来了这么一句，惊呆了。

梁端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开严峻发给他的那条微信给她看，然后来回指了指，肃容道：“还不明白？他想利用我赶走他。”

谢晓晖本能地想说些什么辩驳一下，虽然并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能说什么，不过还没等她的手抬起来就被梁端截住了。

“谢晓晖，我不介意你交男朋友，但最好不要是严峻，他心思太重。而且你不可以是谁的人，你只能是你谢晓晖自己的。”和我的。

唉，你才是心思最重的。谢晓晖隐约能从他复杂的眼神里看出他有话没说。

“你班长，”梁端又朝身后指了指，继续道：“长得不错，应该合你的口味。而且你说过他的身家背景比你更好，所以应该不会想从你身上榨取什么利益。你们两个这么多年朋友，彼此算是熟悉，又都是单身，所以你可以考虑一下他做你的男朋友。就算你不喜欢他，至少可以借他来劝退严峻。”

“等等!”谢晓晖抬手打断他，摸了摸晕乎乎的脑袋。啥情况？我在哪儿，我是谁，我干什么了我？事情怎么就朝着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了呢？

“谢晓晖，”梁端蹲下来，下巴搁在办公桌上看着她，用手语道：“你分分神去做点别的事，让自己开心的或者以前没做过的事，只要别不要我，其他的怎样都行。我长大了，谢晓晖，别再把自己困在眼前的一亩三分地里，你不该是现在这样的，你该做谢女侠、谢大师、谢少女的。”

谢晓晖怔怔地看着他，晕乎乎的脑袋总算清明了些。搞半天，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用意。可是梁端小朋友，你这脑回路也太曲折了吧？会让人无所适从的你知道吗？“所以你就鼓励我找男朋友，”她问：“顺便把严峻解决掉？”

梁端眨眨眼。“严峻，解决掉。找不找男朋友，随你。”

“我有点手痒，好想打人。”谢晓晖活动着手指，忽而作恶虎掏心状、忽而作劈砍状。

梁端果断起身，掉头就走。

谢晓晖欣赏着他颀长挺拔的身姿……可惜，出门的时候脑袋歪了歪，美感尽失。她捂脸不看了，盘算着要不要把几间办公室的门洞都扩大点，否则每次看他歪头怕撞的样子都觉得不忍直视。

“孙叔叔。”梁端主动跟与谢晓晖一起过来的班长打招呼。

班长因为之前曾忘了谢晓晖还有这么个儿子而感到有些尴尬，急忙笑着冲他摆摆手，不过因为都戴着口罩，所以也没多说什么。

小魏把保姆车开了过来，停在咖啡馆的后门。

梁端主动上了副驾驶位置，把后排两个正座让给了班长和谢晓晖。

班长本来就是玩车的也是卖车的，所以扫一眼这车就知道价值几何。他一边上车一边问谢晓晖：“你那辆Q7呢？”那辆车当初是他推荐给她的，也是在他这儿下的单。

“在车库呢。今天不是多了你吗，就开这辆回去了。”谢晓晖拉上保险带道：“平时还是开那辆多一点。”

班长正想再说点什么，突然感觉侧前方似乎有闪光灯闪了一下，抬眼就看见车外、准确地说是梁端的侧前方有两个小姑娘正举着手机又蹦又跳，好像还叫着什么。“什么情况？”他看向谢晓晖。

谢晓晖没理他，拍拍小魏的座椅后背道：“赶紧走。”

小魏闪了几下车灯，示意那两个小姑娘让开。

没用！小姑娘们已经扑到梁端侧面开始怕打车窗了。

梁端无奈地叹了一声，这车虽然贴了膜，但前窗玻璃是透明的，没想到自己难得坐一次副驾驶就被粉丝抓包了。虽然戴着口罩、帽子，他还是堆起笑脸隔着玻璃冲她们摆了摆手，然后做手势示意她们小心避让车辆。

小姑娘们兴奋的尖叫声即便是密封性这么好的车都挡不住。

班长无语地看着车外那两个比他女儿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忽然有种自己好老的悲怆感。

“风雷斩的？”谢晓晖没注意班长，而是有些吃惊地嘀咕着。因为车外的两个小姑娘见梁端不肯开窗就打起了手语：风雷斩。

梁端也看见了。他从没见过这两个小姑娘，应该是风雷斩的新进社员。不过他知道风雷斩社自从有他去年乱入了一把之后，每个社员都自动成了他的粉丝团团员，并且每个人都要学一些简单手语。这让他很感动，所以待他们自然是要比其他粉丝更亲近些。

于是他降下车窗，接过两个女孩儿塞进来的卡通手办小礼物和签名本，掏出笔在本子上唰唰唰签了两个名还给她们，还从储物格里拿了两瓶水送给她们。

两个小姑娘捧着水和本子高兴得又蹦又跳，不知不觉就让开了去路。

小魏赶紧一脚油门溜了。

班长被梁端行云流水的操作给看得忍俊不禁，冲谢晓晖挤了挤眼道：“两瓶水就打发了？你儿子行啊！”他刚刚听得清楚，小姑娘们嚷嚷着要和梁端合影，却在拿到偶像送她们的两瓶水后就忘乎所以了，开心得跟拿到的不是平平无奇的矿泉水而是琼浆玉露一样。

谢晓晖从自己这边的储物格里拿了瓶水递给他道：“你仔细看看。”

班长接过水看了看，这才发现这是联名款，哦不，更准确的说是定制款矿泉水，瓶身上有梁端的照片和签名。

“专门给他定制的，”谢晓晖的回答也印证了他的推测。“市面上没得卖，还有粉丝专门收集这些水呢。”

“收集？”班长稍一琢磨就明白了，问：“你们多久换一次包装？”

“一个月一次。”谢晓晖说完就觉得这话怪怪的。

“这个营销手段不错。”班长倒没觉得什么古怪，点点头问：“他现在粉丝多少？规模大的话可以搞一搞粉丝经济。”

“才一百多万，活跃度也不够高。”谢晓晖不在意地甩甩手道：“主意是粉丝团的团长出的，说是可以增加那个什么……哦，粘合度。几个月试下来倒还真的不错，反响挺热烈的”

“人才。”班长赞叹。

谢晓晖侧头看了看他，笑道：“你有什么好点子吗？你不也是大V吗，有什么好经验可以分享？”班长是著名的车评类博主，粉丝也有大几十万呢。

“隔行如隔山，我跟你儿子不是一码事。”班长摆摆手道：“说到这个我想起个事来，前些日子想换头像才发现都没库存了，等我那房子收拾出来，你再来给我拍一组照片呗？”

“你可真够臭美的！”谢晓晖败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