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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入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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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方亮,晨练的钟声还没响起,凌霜馆和傲雪轩两处就炸开了锅。

不知是谁走漏的消息,说是有妖物混进了门派内,将要在观月台行刑处置。

这可是个大事,如今门内这些年轻弟子,除了像时错等人武力极高能力佼佼者有机会下山降妖除魔外,其他的弟子都像养在笼里的金贵鸟雀,空有一番书本子上学来的理论知识,连妖怪的一根毛都没见过。

按照师父们的话来说,如今太平盛世,他们没见过妖魔鬼怪才是好事呢。

现在有机会得以一观传说中的妖怪,个个自是兴奋不已,各自与同寝的人都叽叽喳喳谈论着。

时错一直到寅时才撑不住阖了会眼,没过多久就被外面的吵闹声叫醒,刚推开门就看见对门的池文山周围围了一圈人,众人脸上都是激动期待的神情。

“喂,”时错倚在门框上,对着池文山抬了抬下巴,“什么事啊大清早就这么吵?”

池文山世家公子出身,看着清贵俊雅的,城府极深,时错与他同门这么些年也没摸透这个人的心思。然而另一位长老裴成厚挺喜欢池文山,常常单独召见他,不知道两个人在捣鼓什么。

要在观月台处置妖物的消息也是池文山最先说出来的,他的话向来最有信服力,于是一传十十传百,都传到傲雪轩去了。

此时的池文山兀自站在人群中,明明穿着一样的校服却也气质出尘,他瞥向时错,一双眸子像蒙着雾的深潭一样看不清情绪。

没等池文山回答,旁边就有人把不知道已经说了几百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今日辰时,三位长老和司师叔要在观月台处死一个不知怎么混进来的妖怪呢!连今日的晨练都一并取消了,时师兄快随我们一起瞧热闹去吧!”

小师弟居洲努力分开众人挪到时错旁边,还是一如既往的呆模样,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时错冲他招招手:“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说完,弯下腰将耳朵凑了过去。

“师兄,方才他们说,有人看见观月台上的,是一名穿着绿衣服的年轻女子。”居洲道。

时错将柳稚带回来的事,只有居洲和林荣生知道。若说全门中这位穿绿衣的女子会是谁,那么很有可能就是柳稚了。

显然居洲也是这么想的,他虽说平日里脑袋不太灵光,但此时也能联想到。一想到这里,时错的脸色不由变得阴沉下来。

时错脸上突然的表情转变被池文山捕捉到,后者一副值得玩味的样子看了时错一会,见对方没有反应,略显刻薄的薄唇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斩妖除魔乃我辈职责,当众除妖也是给诸位同门壮了志气。在下还有要务在身,先行告辞。”

一抱拳,池文山还是脊背挺得笔直,款款离去。

见他走了,其余人也互相撺掇着先去观月台占个好位置,三三两两地往那边去了。

很快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居洲还站在时错身边不动。

时错双手抱胸倚着门框,一声嗤笑,声音里带着不屑:“他们想看的是降妖吗,他们想看的不过是杀戮虐待。”

“时师兄,我们……”居洲在一旁犹豫着,时错不走,他也不敢动。

“走吧,若真是阿稚,必不能教她受此冤屈。”时错道,一伸手,微芒就飞到了他手中。

居洲应了一声,也紧随其后。

观月台位于苍古派最里面,苍古派门规虽严,对待门人却并不苛责,很少有皮肉之罚。能闹上观月台的,必定是犯了大过,从观月台上下来的,向来只有尸体。

时错和居洲两人快步走至观月台,那里已经聚了不少人了,一群穿着霁色道袍的弟子把台子团团围住。时错一到,那帮人也有些眼力见,都分开一条道让时错过去。

离观月台一丈远就不让再靠近了,时错站定了,视线越过拦住他们维护法场秩序的弟子,看到台子中心处躺着一个女子。

从那女子的衣着打扮以及腰间的铃铛,时错一眼笃定,分明就是柳稚。

她怎么会在那里?

来不及搞明白事情发生的原因,时错在见到那人的一瞬就呼吸一滞,拼了命地要冲上法场。

“抓错人了,你们抓错人了!肯定是哪里搞错了,快把她放了!”

他嘴里喊着,周围的护法弟子见这边有异动,都过来拦在时错前面不让他过去。时错力气再大,也无法挣脱五六个人。

动静越闹越大,把旁边的居洲吓得赶忙拉住时错:“师兄,师兄,你先冷静一下,我们还没弄清楚倒底怎么回事呢!”

远处曲成济、裴成厚、田成岳三位长老正在交谈。

“曲长老,我看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也没有害人,不如放她下山就是了,何必大费周章。”田长老宅心仁厚,也是三位长老中最好说话的一个,平常见了谁都乐乐呵呵的。

裴成厚两道白眉挑起,道:“田长老,你要当好人,请你去万佛寺,那里有的是木鱼让你敲,有的是斋饭给你吃,说不定还能捞个住持做做。这里是苍古派,门口题的对联你都忘了吗?今日你放一个妖,明日我放一个怪,妖怪纵横世间,到时怎么了得!这不是自砸招牌吗!”

“行了行了,裴师弟,你也别生气,田师弟也是出于好心。”曲成济被他俩吵得心烦,劝道。

“好心?你看他的好心有谁敢收?”

被裴成厚一冲,田成岳缩着头就往曲成济身后躲,一点也不像一门长老。

这边曲成济正为了二位长老的分歧头疼,那边时错要闹法场的消息就传过来了。曲成济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拂尘抱在胸前就两步并作一步过去了。

治不了自己两个师弟,还治不了一个徒弟么?

“你们放我过去,放我过去!阿稚!阿稚!”时错一边喊着,一边身子奋力向前推,满脸焦急。

下一秒,曲成济的拂尘就狠狠抽在了他头上,时错吃痛,捂着脑袋一回头,看见是曲成济,像见了救星一样赶忙说:“师尊,你们抓错人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曲成济吼了回去:“孽徒!你胡说些什么!你不辨黑白将妖怪领入门派,我还没有跟你算账,你倒先在师兄弟面前耍赖撒泼,也不嫌丢脸!”

曲成济气得脸都红了,两条白眉毛竖起,胡子一颤一颤的,说到气处,拂尘一扬又要打下去。

这回时错反应过来,往旁边一躲。曲成济也是没料到时错敢躲,见打了个空,口里喊着“孽徒孽徒”,追过去又要打。

当下众人都自觉地让出了一块空地,生怕拂尘不长眼,自己受了牵连。两师徒一个跑一个追,在法场旁边玩起了“秦王绕柱”。

一声轻笑从不远处传来,接着便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司摇光一袭黑衣,手中执一把黑色嵌金丝折扇走过来,点点金光点缀在扇面上,像是寒星闪烁于夜空。

旁边的弟子见他来了,都恭敬地行礼:“弟子见过司师叔。”

司摇光目视前方,浅浅点头。

听到司摇光来了,曲成济似乎也觉自己当着弟子们的面如此行径有失体统,原地站定了清了清嗓子,又假装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衣裳,回过像是才发现司摇光来了一样:“大巫师来了。”

司摇光行礼:“见过曲长老。”

刚刚还在躲着曲成济的时错也站住了,见是司摇光,也不怕曲成济的责打,过来作了个揖:“师叔好。您听我说,这法场上的女子其实是……”

还未说完,司摇光伸手打断了,他侧着身子,并不拿正眼去看时错:“时错,曲长老已跟我说过这女子是你带上山的。你年纪尚小,资历尚浅,分不清人与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与诸位长老并无责怪你之意。”

“师叔,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柳稚她不可能是妖的!”时错还在竭力辩解。

司摇光一挑眉,终于舍得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时错一眼:“你既说她不是妖,可有证据?”

“我……”时错一时无法回答了。

虽然他在某些方面确实出类拔萃,但终究是肉体凡胎,顶多比一般人五感敏锐一些。而司摇光能当上大巫师,是祖上有巫族血统。他家世世代代都有观测天象预知未来的能力,据说还有能辨别人鬼仙妖的通灵宝珠。

大巫师出言断定柳稚是妖,那么便没有人敢轻易反驳。

曲成济在一旁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厉声喝道:“够了!这里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弟子指手画脚搬弄是非,拿不出证据,何故在此胡搅蛮缠?”

时错不说话,但仍昂着头,一双亮如晨星的眸子倔强地看着前方,双拳紧紧攥着,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知道他是倔性子又犯了,曲成济也不理他,只让他自己好好想明白了。

当下,三位长老和司摇光已经到了观月台的坐席上,只等辰时一到开始行刑。

法场上,柳稚悠悠转醒,只觉得头疼得紧,一时之间好像丧失了记忆一般什么都想不起来。过了一会才想起今早有人突然闯了进来,不等她呼救就用一块白布蒙住了口鼻,她只闻到一股奇异的芳香,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来,就是在这高台之上。

乍然接触到阳光,柳稚眯起了眼睛,看见台子下乌泱泱全是苍古派弟子,看向她的目光有好奇,有试探,有厌恶,有茫然。不远处的坐席上坐着几个人,她只认出了最中间的是昨日见过的曲成济。

柳稚刚要站起,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缚灵索困住了,只能跪坐在地上。

现在她的立场和处境,分明是等待审问的犯人。

“曲长老,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会在这里?”无奈,她只能向场上唯一认识的曲成济求助。

少女一张小脸惨白,只有嘴唇上还有一点血色,像茫茫雪地里的一枝病梅,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于是台下的弟子们都议论纷纷。

“师兄,我看这女子并不像妖啊,既不面目可憎,也不言行骇人,倒像邻家小妹。”

“我听闻有的妖怪极擅长伪装之术,师弟,你可不要被一点美色就迷惑了。”

“看她这样子,好像认识代理掌门?”

“她是在向曲长老求情吗?要我说,她向田长老求情还有点可能,曲长老铁面无私,怎么会理她?”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时错懒得理会,用力地向柳稚招手,希望她能看见自己。

然而人太多了,他被淹没在人群中,柳稚终究也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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