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故事还有个好听的名字，”

手上那杯先前还滚烫冒着热气的水已然降下温来，他淡然地将凉白开滚入喉间，看着面色陡变的木川，程承又露出个和善的笑容来。

“叫《神的诞生》。”

与此同时。

【参赛者2739号暂时失去生命力，淘汰出局。】

【参赛者728号暂时失去生命力，淘汰出局。】

【参赛者2112号暂时失去生命力，淘汰出局。】

……

紧凑的系统通知同时在木川脑海中炸裂开来，无数黑白的数字缠绕在他身边，耳畔仿佛瞬间闪过无数人凄惨凌厉的尖叫、咒骂、哭泣，他痛苦地闭上眼眸，四肢不自觉地脱力，冷汗密密布了额间一层。

视线黑暗混乱，模模糊糊之间只能看到一只古怪的手掌，那掌心闪着密集的红光，缠了层老旧的白绷带。

那人声音轻柔地对他说着，“欢迎你被关入——”

“神的游戏圈。”

*

再睁眼他已经被换到一席柔软的大床上，被子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旁边的床头柜上开了一小盏橘黄色的蘑菇灯。

他睡了不知道多久，倒是觉得浑身轻松了很多，头也不疼了。

挣扎着起身，刚下床就看到床边放置了一双适脚的拖鞋，木川踄着拖鞋往门外走去。

程承刚好煮完了粥和小菜，手拿碗筷，正在摆桌，看见木川，对他灿烂一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不知道你口味，就按照清淡的做了，你有什么喜欢吃的随时告诉我，我记下来。”

“哦，”程承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你突然昏过去，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就自作主张把你带回来了，你要是想现在走，或者留下来吃个晚饭，都行。”

“你……我……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木川眉间轻蹙，脸色尚且还泛着不健康的白。

“有疑问啊。有疑问好啊。”程承挑了挑眉，“不过你最好先吃点东西再向我提问，我怕你说不了两句话就一命呜呼了。”

话音刚落，一碗温热的南瓜粥稳当当地摆放在了他身前的桌沿。

木川上下打量了程承两眼，没有接受，却也没有拒绝。

“由于我本人实在人帅心善，再免费给你解点疑惑。”

“你已经从自己脑海中听到了，这个比赛讲究淘汰制，被淘汰参赛者要么死了，要么疯了，要么——”

他话语止住，悄然转了个弯，伸出那只绷带手，懒洋洋地比了个数字，“总而言之，最后幸存的位置，只有三个。”

“所以，我提醒你三点。”

程承话还未说完，却见木川已经安然坐下，拿起靠在碗沿毫无防备地含了一口南瓜粥。

虽然只是普通的南瓜粒熬粥，但是南瓜的清甜，米饭软嫩的香味并没有被破坏，粥浓稠程度刚好，既不显得清汤寡水，又不过于黏糊，木川内心暗暗赞叹一番，能把普通的粥做得恰到好处，不得不说程承在做饭方面还是有点造诣的。

程承动作一顿，看着木川的眼神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声音依然清冷，“第一，不要与任何人结盟。”

“第二，不要相信任何人。”

“第三，”程承话锋一转，只手撑在桌面，望着木川笑眯眯道，“吃了我的饭就要和我结盟，也要无条件相信我。”

木川拿勺子的动作一滞。

随即又慢腾腾吃了起来。

态度这么殷勤，原来陷阱摆在这里。

“为什么。”

过了半晌，他嘴里才腾出空，说话的语调却听不出有多少紧张。

“我想想。”程承支了半边脑袋，看起来真像在思索，“理由也有三个。”

“第一，我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强，和我结盟，你的安全有绝对的保障，这于你有利。”

“第二，”他认真地看着木川，突然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啥？”

木川疑惑地看着他。

哪里见过，他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只是觉得奇怪，”程承垂了眼眸，“我从未对他人放下过戒备，但一见到你，我不由自主地高兴，什么都想告诉你，什么都信你。”

他声调轻轻，另一只手的手指无意识摩擦着右手粗糙的绷带，“就好像……你是……”

程承的话蓦然止住，他弯唇笑了两声，打了个太极，“我随口说的，你别当真。”

“第三呢？”

偶尔认错人很正常，木川没管这点细枝末节。

“第三，”他无奈叹了口气，“我不贴近你好像会死掉。”

“哐当——”

陶瓷勺掉落在空碗内的声音清脆响亮。

木川面上的淡然终于维持不下去，他挣扎犹豫了两番，这才试探性问道，“你……难道是……”

“想哪儿去了，”程承一脸坦然，“就是字面意思。”

“被神选中的参赛者，都会被神赋予一项独特的能力。你的能力完全适配我，我身上不管哪儿疼，只要一贴近你就全好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这也是我把昏迷的你带回来，想要和你结盟的根本原因。”

“……我有拒绝的选项吗？”

程承做了个佯装解绷带的假动作，状似威胁，笑容却灿烂，“没、有、哦。”

“放心，”程承叹了口气，“你想想，如果我想害你，大可直接下手，何必把你带回来又给你盖被子又给你做饭当保姆的。”

木川抬起眼眸，深深地看了程承几秒。

“好。”

这下反而轮到程承意外了，“你倒是不犹豫。”

“你很坦诚，”木川不生疏地伸出手来，将空碗递给程承，“很好吃，麻烦再来一碗。”

“而我，”他神色厌倦，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侧脸消瘦而憔悴，“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惜命，也不在乎有人是否骗我。”

夜深，木川回到他之前醒来的房间准备休息，刚躺下，却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程承走到了另一边，很自然掀开被子也准备躺下。

木川：“？”干什么？

程承拉了拉被子，又侧过身去帮木川整理了一番，这才神色淡然道，“家里穷，只有这一个能睡觉的房间，好盟友，你不会忍心让我去睡沙发或者打地铺吧？”

这番话诚恳又可怜，让木川不好意思起来，确实，让主人睡沙发或打地铺像什么话。

他掀开被子，“不好意思，我去吧。”

诶，那怎么行。

程承一把把他手腕握住，“哪有让客人睡这些地方的，传出去我这‘第一’的脸岂不是都丢完了？以后还有谁会暗恋我，我娶不到媳妇儿谁负责，你负责吗？要不咱俩都委屈一下，这个床虽然算不上大，但是只要你睡觉不乱动，睡两个人还不是随随便便。”

“再说了，两个大男人将就挤一挤又怎么了，谁都不吃亏。”

木川觉得哪里怪怪的，且不信程承真的穷到能买这么大的房子却只准备了一个睡觉的房间，但是两个男的一起睡觉确实没什么。

中学期间学校组织郊游，经费紧张，没有订足够的房间，也是几个男生将就着挤一个床，此时再别扭反而是他奇怪了。

他自己说服了自己，也就没反驳，闭眼打算睡觉。

正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意识昏昏沉沉，突然感觉到手指一抹凉意，木川猛地睁眼，发现是程承的的手贴了过来。

才初秋，又不是寒冬，一个正常人在被窝里面暖了这么久，手怎么还这么冰？

他抬眼朝程承看去，程承脸色惨白，双眼紧闭，好看的眉头皱成川字，额前的碎发已经有些被冷汗沁湿，似乎在忍耐，在手接触到木川几秒后，他眉头才逐渐松开，脸色也恢复正常，染了点健康人的红润。

【我不贴近你好像会死掉。】

木川下意识缩回的动作蓦然停住。

他余光不经意一瞥，注意到程承露出被子的右手，上面依然缠紧了绷带。

木川见过晚上睡觉不脱袜子的，没见过晚上睡觉不解绷带的。

程承平日说话动作时那只手也无任何异常，不像受过伤。

程承的手在无意识发颤。

木川没想太多，试探性地轻轻握住那节手腕。

意料之中，颤抖停止了。

昏暗的房间，窗边透过银灰的月色，偶尔能听到一段悠远的汽车鸣笛声。

木川长久地沉默着。

【你的能力完全适配我。】

我的能力？

思索了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木川索性往程承身边靠了靠，淡然闭上眼眸。

正如程承所言，都是男的，谁也不吃亏，木川再次说服了自己，坦率地将程承冰冷的手握住，给他传过去一点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