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他将自己左手的绷带解开了一个小结，说完自以为帅气的开场白后，毫不拖沓地伸出手来，手指微动，隔空抓住扑在孙凡邱身上的黑影的后颈，将黑影像拧小鸡一样直端端提了起来。

下一瞬闪现至木川跟前，将还贴在房门上端的黑影一脚踹落在地上，再把他以相同的方式捏起。

两黑影都被他提在手上，却仿佛僵化了一般，没有了之前的半点威风，两个人的身体以相同的幅度蜷缩着，呆滞的眼眸最深度处藏着细微的恐惧。

“会有点痛，忍着点哦。”

他虽和善地笑着，手上的动作却未见有半点心慈手软，毫不犹豫地将两人的头猛然撞击在一起，力量之大，木川只能看见原本极其坚硬稳固的头盖骨被他直接撞扭曲变形。

那两个人瞪大眼睛，嘴半张着，仍然是之前的姿势，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呼吸声了。

【参赛者2345、2346号暂时失去生命力，淘汰出局。】

冰冷的机械音突兀地自木川脑海中响起，木川一愣，蹙眉不解。

什么？

程承嫌恶地将那两人顺手从窗户上扔下去，这才转过身来，先是看向木川，眼睛一亮，冲着他咧嘴一笑，“啊，一个很漂亮的小哥。”

紧接着才注意到已经倒在地上左脚血流不止的孙凡邱，略微有些失望，“哦。一个不如我漂亮的小哥。”

“你们好。我是程承。”他往后退去，稳当当坐在病床上，礼貌道，“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来这边找我需要的东西。”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把剑，或者……一个盾牌？可能长得有点像美国队长的盾，我猜的。”

他一脸云淡风轻，仿佛解决掉刚刚那两个人就像踩死地上两只蚂蚁一样轻松，然而木川却发现他别过去的那只绑带半松的手不受控制地在微微颤抖。

“程承……”孙凡邱停顿了两秒，突然看到他右手缠满的白色绑带，惊讶道，“你是那个程承？”

“啊？我很有名吗？”程承歪头，“不过有名也正常，毕竟我那么帅又那么强。”

他咧嘴一笑，“看你们的样子好像没有看到过，那我走啦。不好意思打扰了。”

木川一直沉默着，直到程承打算起身离开，他突然上前一把拽住程承的右手。

“你……”程承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却陡然从刚才的懒散转为凝重，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着木川，却没有任何反抗。

只有程承知道此刻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原本释放能量之后强烈的反噬疼痛居然奇迹般顺着木川握着他的手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源源不断的温暖的力量在他身体里面游走徘徊，安抚每一份躁动的细胞。

久旱逢甘霖，说的就是此刻程承的感觉。

程承反手将木川的手捏住，神色凌然，“你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木川刚刚仿佛被夺舍，被程承盯了半晌，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老实回答，“我只是一个莫名其妙卷入这件怪事的普通人。”

他看着被程承握住的那只手，补充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上前来握住你的手，好像这是我的一个……新本能。”

“普通人？”程承微扬眉，低头去整理他刚刚松散的绷带，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漫不经心，“你不可能是普通人，只是一个赛季尾才被神选中的倒霉蛋。”

……

“赛季尾是什么意思？”

“神又是什么？”

“我为什么是倒霉蛋？”

“你们玩真人角色扮演的？”

“血还挺逼真，头次见到铁锈味的番茄酱。”

“诶，我这真的是血，不信你舔一口！”孙凡邱缠绷带的手一停滞，略微愤慨道。

木川摆出一个很复杂的表情，“……没想到你还好这口。尊重祝福。”

孙凡邱：“？不是哥们儿你想哪儿去了。”

“打住打住，”程承插在两人中间当喜笑颜开的和事佬，他先看向木川，“这位漂亮小哥，新手有很多疑问是很正常的。”

“比赛主办方抠门又落后，还在用2G通讯设备，交流全靠古早飞鸽传书，没有先进的人脑系统和免费的新手指南，你想知道的一切都需要你拿等价信息去交换。”

“有个解题方法怎么说来着，”他状似认真地想了想，“‘带着问题看文本’，你先把你疑问记在心里，过几天自然有人上门来找你。”

“还有你，”程承将视线移到孙凡邱身上，“‘没我漂亮小哥’，有点爱舔血的SM倾向不丢人，正所谓‘存在即合理’……”

“我没……”孙凡邱刚欲反驳，还未动作，脸色却在霎那间刷成一片惨白。

他动作飞快地擦拭完身上的血液，又毫不留情地将自己先前扭曲的膝盖猛地一掰。

“咔嚓——”

一声清脆骨响，他拧紧眉头，瘸着一只残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妈的……”

孙凡邱暗暗怒骂一声，看着还混着暗红血液的掌心正中不住移动的红色图标，内心慌乱如麻，“想杀我不必那么紧凑……”

木川神色一凝，周围一片祥和宁静下，似乎有物体移动的沙沙声音。

那声音细若蚊蚁，却又从不停歇，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明显了起来。他心尖不自觉沉了沉，浑身寒毛倒立。

再抬眼瞥过去，墙角哪里还有什么孙凡邱的身影。

程承却像毫无知觉一般，懒懒散散地站在床头柜前，手上拿了个一次性塑料纸杯，正不忙不紧地往里面倒凉水。

医院墙上悬挂的圆形时钟机械转动着，细长尖锐的指针在空中划出一道清脆的弧度，四周风向悄然变动，空气粘稠地仿佛能挤出水来，他的呼吸不自觉地沉重了许多，感觉人像被动溺入深沉昏暗的海洋间。

身旁一群银色的长条浮鱼飘过……

“给。”

程承一字将他唤了回来。

木川眼神呆愣地盯着他看了半晌，这才发现程承递到他跟前的手。

以及手上那杯放凉的温水。

他木讷地接了过来，却见程承慢悠悠地坐在隔壁病床上，手中捏着另一杯还在冒着层层热气的白开水，惬意地抿了一口，这才不慌不忙地说话。

说的却又不是正经内容，“今天心情好。”

他眼眸眯了一下，“免费给你讲个禁忌的神话故事。”

下一刻，一道劲风自还未合上的窗沿角落以极凌厉的气势直逼上来，木川没什么心情听他在这样的情形下讲故事，下意识往另一边倾侧，却见程承咳了两声，算是清喉咙。

【“很久很久以前，”他的声音低润清雅，却带有股说不出的轻佻味道，“有一座靠近北极的冰岛，上面困了三个情同手足、情比金坚的好朋友。”】

狂风擦过他的耳尖，利刃贴着他的衣角切过。

他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

【“三个人都是聪明人，虽然被困孤岛，但靠着智慧和生活经验，还是在小岛上构建了小型生态圈。”】

【“他们以为自己会一辈子被困在孤岛，没想到，有一天，老大在孤岛巡游的时候，发现了一间密室。”】

他一只手拿着纸杯，另一只缠满绷带的手此刻微微抬起，对着空荡荡的墙壁，虚空一抓——

刹那间，一道惊天动地的“轰——”声在狂乱的风声中炸裂开来，待木川移过视线，见程承缠有绷带的那只手不知何时捏了一块还在颤动的人的脖子。

那人被他高高举起，他却还在专心讲自己的故事。

【“密室里面有数不尽的凶器，弯刀、匕首、棒槌、铁钳…所有你能想象到的用来折磨人的东西，那里都有。”】

【“与此同时，那里还有一个呼救机和一卷带了灰的枯黄牛皮纸。”】

【“牛皮卷上用小刀刻着——”】

【“‘叛乱的神，忠诚的人，孤伶伶的羽毛枝上呈。’”】

“呼救机只允许一人使用，搜救人员若发现岛上还有其他人，只会把大家都杀掉。”

他手微微向下发力，只见地面瓷砖在瞬间碎裂成块，地面向下凹陷，那人的躯体被框在冰冷的混凝土之间，四肢僵硬，头晕目眩，不能动弹。

【“善良的老大多爱他的老二、老三啊。他们一起同甘共苦了这么多天，经历了多少轮心理考验，这样的抉择又怎么会难倒老大。”】

喉咙依然被程承卡在虎口，那人只能突起猩红的双眼，粗壮的脖颈处青筋密密麻麻地高高突起。

“然而，你猜，结局怎么了？”

风还在暴躁呼啸，吹乱他额前碎发，露出那双压抑着兴奋与暴虐的眸子。

他笑了一声，目光充满怜爱和悲悯。

【“老二被老大用斧子砍成了漂亮的尸块，细碎的骨头被他做成了一只自由自在的精致小鸟模型。”】

【“老三的人皮被老大用小刀一层层细致切割下来，成了他抵御冬日的一道真皮斗篷。”】

程承嫌弃地将身下已经昏迷的人一脚踹至窗外。

【参赛者2006号暂时失去生命力，淘汰出局。】

他轻盈一跃至窗边，站在五楼低头俯视着下方一群伺机行动的参赛者，嘴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

“哇，好久没见这么多人来围攻我了。”

那只被他随意垂在身体右侧的手上，依稀有红光透过层层厚实的绷带在闪烁。

密密麻麻，就像是夜空耀眼的繁星，又像是火山喷发时迸溅出的无数卷着烈焰的碎石。

红点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悄然移动。

木川眼神微动。

“你知道那天老大回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他声音轻柔，仿佛是在讲温馨的睡前故事。

然而，还未等木川回答，程承却毫无征兆地自五楼自然下落，纯白的衣摆在空中留下一道迅即的光路。

瞬间。

风止云停，外边只留下死一般的沉寂，炽热的太阳当空，灌了大半道金红的阳光碎片进来。

木川看见窗外顶层，一只雪色飞鸟缓慢地滑翔而过——

【“老大面无表情地回了家，看着面色冷淡的老二、一脸疑惑的老三，突然笑了起来。”】

程承的声音蓦地响在他耳边。

【“他将房门紧闭，狭窄的木制小屋瞬间昏暗，只有几缕刺眼的阳光自树干缝隙间钻进来。”】

【“在他身后，垂了一条美丽的绵长血液痕迹，上端是他握着的，还滴着人血的锋利斧头。”】

【“他的声音非常温柔，‘我的好朋友们啊。’”】

“砰——”

震天动地的硬物碎裂声接连在最底层炸开，无数尖锐的碎石被狂风卷携着在空中摩擦、碰撞，锋利之处流过一片新鲜的血红。

暴躁的风流中，程承的声音却异常轻柔，带着令人摸不透的笑意。

【“‘来玩一场精彩绝伦的游戏吧。’”】

霎那间，所有人呼救地咽喉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卡住，动作在扭曲，面容在狰狞，一切人声却被强制掠夺，变成一场红白相间的沉默哑剧。

还残留着温热的人体砰然落地，层层骨骼交叠、堆积，又深陷入地面深浅不一的裂痕中。

从开始到结束，除开狂乱的风声外，不闻任何。

木川垂眸往楼下看去。

程承上身简单的白色短袖，下身简单着了条水洗过的牛仔裤，清瘦的身姿立在一群姿势怪异、堆放混乱的血红人体中间。

此刻，他手臂上闪烁的红点已经完全消失。

程承抬起头来，看向窗边的木川，脸上露出一个不合场景的灿烂笑容来。

“你再猜猜，岛上只加上他只有三个人，老大不会自残，此刻老二、老三也尚且安全，那么，他斧头上的人血。”

“又是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