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窗帘没拉开，卧室内十分昏暗。多多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他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摸到了周允庭给他贴的退烧贴。

太阳穴还在突突跳着疼，他不知道自己退没退烧，也不知道周允庭在不在家，他应该出去上班了。多多动作缓慢地翻了个身，在床头柜上看到一个以前他没在家里见过的东西。

大概十厘米高，方形的底座上是一个圆球。

多多一直都很喜欢圆的东西，于是他撑起上半身伸胳膊想拿这个东西看一看，但在触碰到圆球以前卧室门被人打开。他转头去看，看到周允庭端着个杯子站在门边。

周允庭见他醒了，走进来说：“好点了吗？”

他将杯子放到床头柜上，视线落在他下午刚出去买回来的那个水晶球上，指着它对多多说：“这个是水晶球。”

“水晶球……”多多嗓音沙哑。

周允庭扶着他坐起来，按下底座的开关，水晶球瞬间亮起来，里面有一个戴着红围巾红帽子还有个红鼻子的小雪人。他拿起水晶球晃晃，球体内白色的晶体都浮动起来，看着和下雪一样。

多多伸出手，周允庭先将水杯递给他：“先吃药，等吃了药再给你玩。”

屋内昏暗，水晶球是唯一的光源。

多多一直盯着它，都顾不上说人类的药难吃了，一放下杯子就拿起水晶球细细端详起来。

雪人身后是棵云杉，也就是圣诞树最常见的树种之一。

这是前两个月圣诞节时开售的小玩意，虽然周允庭不是很喜欢过节，但他喜欢以过节的名义给多多买好吃的。

那天周允庭下班后打算买点冻干和猫条回家，从店里出来看到一对情侣，当时女生手里捧着的就是这个样子的水晶球。

当时周允庭只是扫了一眼，没当回事。但今天见多多对雪人被清理掉那么难过，他突然就想起两个月前的匆匆一眼。

他怕线下店没货，本来想在网上买的，但又担心多多一直难过，于是就这样鬼使神差地出了门，把他在圣诞节那天买冻干猫条的宠物用品店周围的商场和超市全找了一遍。

最后周允庭是在一家小超市里买到的这个水晶球，因为店面小来光临的顾客不是很多，所以还有一些存货没卖出去。

他无法左右雪人的结局，无论是自然融化还是被人为清理都不是多多想看见的。于是他送给多多一个不会结束的冬天。

一个无时无刻不在下雪的，雪人永远不会融化的永恒的冬天。

-

因为这个水晶球的原因，多多没有一直念叨那个雪人了。

周允庭推不掉工作，只能留感冒的多多一个人在家。

一开始多多不是很满意，想他在家陪自己。周允庭觉得以多多现在的识字量已经可以玩手机了，于是给他买了部手机注册社交账号，教他发消息打电话，告诉他可以用手机联系他。

多多觉得新奇，刚学会打字就给他发消息，但因为两人当时都在家里，且多多发过来的都是一些无意义的字符，周允庭没回他。于是为了得到回复，多多便催他赶紧去上班。

教会多多用微信没几天周允庭就有些后悔了，他正听着面前的人讲述自己的过往，兜里静音的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

得闲打开手机后，发现多多给他刷了99+。他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在一大堆无用信息中看到多多告诉他自己在吃饭。

他引用那条消息夸了夸多多，并嘱咐他饭后记得吃药。

多多第一次没有秒回，因为花卷来找他了。

他按照周允庭教他的方法，在微波炉里热了热周允庭出门前给他留的午饭，吃到一半就听到花卷在挠家里的阳台门。

他们几天不见，甚是想念。

多多饭都顾不上吃了，和花卷一起坐在地毯上开始聊天。

他说他按橘猫大哥给他支的招试过了，没变回猫，被抓去了警局，而且还生病了。他说他前段时间和周允庭一起堆了个雪人，但是雪人和他的围巾一起被清理掉了，他很难过。

哦对，他还说手机真好玩，炒板栗真好吃。

家里还有不少前段时间买的零食，他们边吃边聊，想到什么聊什么。听多多说完这段时间自己的近况后，花卷说：“你主人要我帮你打听橘猫大哥的消息，我最近一直在问，但是没问到。”

“啊……”多多有些失望，“真的找不到他了？”

“他哪里都可能去，这谁能找到呀。”花卷跳到多多的腿上，“给我尝一口你这个。”

多多将杯子放低，让花卷尝了尝杯里的桃子汁。

就是前段时间买的那瓶，一直忘了喝。

花卷嫌弃地呸了一声：“太甜了，他们人类的水真难喝。”

“这个不是水。”多多说，“这是果汁，桃子味的。”

“桃子？我还没有吃过，喝果汁感觉桃子好难吃的样子。”

闻言多多挠了挠头，他这才想起来他其实也没吃过桃子。

花卷顺势窝在他腿上：“对了，说起桃子，我们同栋楼来了一只很漂亮的母猫，她就叫桃子。”它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之前跟我主人出去玩遇到她和她主人了，她还和我打招呼。”

多多根本没在听，他说：“等我主人回来我一定要让他给我买桃子吃，他以前从来没喂我吃过桃子。”

于是花卷也就被他带偏了：“我也想吃，但是我主人他们听不懂我说话，你能不能留一个给我？”

“当然。”多多大方地说，“我让他买七七四十九个。”

等花卷走后多多才终于拿起手机，刚才吃了不少零食，剩的饭他吃不下了。他看到周允庭发来的消息告诉他记得吃药，于是边烧水边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告诉周允庭他想吃桃子。

周允庭没有立刻回复，多多吃过药后放下手机回卧室玩那只水晶球，他现在没事就爱晃晃球体为里面的雪人下一场雪。

然而周允庭最后是空着手回家的，他告诉多多这个季节没有桃子卖，桃子是春夏季节的水果，想吃要等到明年。

多多有些失望，但也只能接受现实。

晚上的时候多多把找不到大橘的消息告诉终于肯睡床上的周允庭，周允庭毫不意外，安慰他说再试试别的办法，还说不管多多是人还是猫他都养得起，让多多别太介意自己的物种。

毕竟多多在发烧的时候已经把他为什么这么想变回猫的原因告诉了他，他现在在试着消除对这个人类多多的芥蒂。

但周允庭工作时要接触很多人，导致他在下班之后不想和任何人社交。他的厌人症只在多多面前不会发作，但多多也变成了他讨厌的人类，因此他还是稍微有些抗拒和多多一起睡。

所以他拿来几个枕头隔在他们中间，双人床一分为二，虽然多多看起来不太满意，但还是乖乖睡在了枕头另一边。

今夜亦是如此，多多很听话地睡在床的另一边。

两人中间隔着枕头，一人盖着一床被子。

刚睡着不久周允庭被枕头另一侧的多多叫醒，多多越过枕头躺到他旁边，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我肚子在叫。”

周允庭刚醒来意识还不太清晰，但确实听到从旁边传来的一声咕噜声，于是轻轻给他揉了揉：“拉肚子了？疼吗？”

他一边感叹多多不舒服终于肯和他说了一边思考多多到底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一边给多多揉肚子，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把罪名安什么食物身上时多多说：“不是，我没拉肚子，我饿了。”

“……”周允庭将手收回，“那你把我手放你肚子上干嘛？”

多多又把他的手放回去：“只是让你摸摸我的肚子是不是扁的。”

嗯……确实是扁的。

多多感冒这两天连带着肠胃也受影响，吃的一个不注意就会吐。哪怕周允庭已经很小心了，但今天晚饭后多多还是把不久前吃的东西吐了出来，他胃早吐空了，也难怪现在会饿。

想到这里周允庭又问：“所以你那会儿为什么会吐呢？”

多多不敢告诉他中午他和花卷吃了不少零食，有些心虚但气势很足：“我不舒服所以就吐了，怎么了？又没吐你身上。”

其实周允庭刚回家时就发现零食少了，想让多多主动承认错误，但见多多依旧这么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有些想笑，最后也还是没戳穿他，坐起来说：“那大人您想吃什么？”

多多躺在床上看他，说：“都行。”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巧夫也难为“都行”之炊。

周允庭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距离除夕只有两三天了，而他要上班到除夕前一天就算了，明天的休息日还要调休上班，因此对于睡到一半被叫醒他是有些崩溃的。

但再崩溃也不能让多多饿着睡觉，于是他问：“面行吗？”

多多点头。

周允庭起床去厨房给多多下了碗鸡蛋面，端着碗出来的时候多多已经在餐桌前坐好了，一副等待随时开吃的模样。

他将面放到多多身前：“慢点吃，烫。”

多多用叉子叉起几根面条小口吹凉送进嘴里，咽下去后对坐在对面看他吃饭的周允庭说：“你回去睡觉吧，不用等我。”

周允庭点了下头，但是却坐着没动。

多多流浪的时候为了活命吃了太多不干净的东西，周允庭刚把他送去医院治疗的那段时间他的消化系统已经差到几乎失去消化能力，每天只能靠输营养液来获取身体所需的营养。

看着原本瘦骨嶙峋的小家伙在自己的照顾下一点点长起肉来是一件很有幸福感的事，所以他喜欢看多多吃东西，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猫学会用手机，猫聪明，猫好。人起床给猫做夜宵，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