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翊出生艺术世家,爸妈都是搞艺术的,无论是家庭氛围还是个人天赋,方翊都算的上是佼佼者。
许映白不同,家庭内学术气息浓厚,但都跟艺术毫不相关,可他喜欢画画,凭着一腔热爱考上了青城美院。
考上美院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他付出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努力了多少时间没人清楚,等他在校内开始崭露头角,大家称赞的同时又莫名给他冠了一个天赋大神的称号。
方翊入学时正值许映白名气的鼎盛时期。长相俊朗温润,同学眼里的大神,老师心里的心尖宠,骄傲的方翊怎么会对这样的许映白不感兴趣。
天赋之所以被称为天赋,那就是不管你付出了多少,这类人一出现总会令人望尘莫及。
果然,方翊没用多久就跟许映白并驾齐驱,二人的名字开始慢慢绑在一起。当时的许映白并没反感,只是觉得自己跟一个实实在在的天赋大神绑在一起与有荣焉。
方翊怀的是打压的心思,但他没想到许映白是这个路数,挫败的同时心里又勾起了别的想法,他喜欢上了许映白,之前的打压是真的,现在的喜欢也是真的。
方翊开始在暗地里对许映白示好,用隐晦不清的态度试探许映白的想法,一边低不下自己的身段跟许映白把话挑明,一边又舍不得放下,别扭让他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偏执的暗恋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学校忽然开始流出了许映白在跟方翊在谈恋爱的消息,桃色新闻最容易发酵,并且二人在校内属于‘名人’,周边早就有人开磕。
消息带着明显的指意,经过传播分裂出好几个不同的故事版本,可无论是哪种版本,唯一不变的是故事里的方翊对许映白情深似海,虽然偶尔有不同的声音,但也只是针对他们的性别相同而引起的讨论,对于二人的感情却没有人质疑。
许映白忙着学习,出没于各大工作室,也忙着参加各种比赛,等他反应过来时,学校里早已经传遍了他跟方翊的爱情故事。
所有人都相信,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许映白不知道。
‘许映白男朋友’的称号就这样放方翊平白无故顶了上去,之后许映白费了无数口舌也没能改变。
方翊织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冷眼看着里面的许映白于事无补地折腾着。
相同的圈子,相同的人,要想颠覆一段在别人心中认可的故事并不容易,就像方翊稳坐在他男朋友的这个位置上,许映白也被钉死了在方翊身边。
这段众所周知‘感情’的背后,许映白说过解释过,可没人相信,后来他就不再说了。
向来不喜欢热闹的他开始热衷于参加各种社交活动,表现出一副跟方翊玩腻了的模样,以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的办法,终于摘掉了被扣住头上的那顶帽子。
许映白的薄幸,方翊的凄惨,这都是可以拿来利用的筹码。许映白被人大骂渣男,他从被人仰望的神坛坠落,是多少人想看的结果。
这就是方翊的本事,并且直到现在都扮演着旧情难忘的深情角色。
窗边还放着许映白抽烟用的半杯水,烟头在里面漂浮着。
谢乘风靠在窗边垂眼看着纸杯的边缘,说道:“你挺冤啊。”
许映白当真冤枉,他笑的有些苦涩,可心里明显的松快了许多,很奇怪,之前闭口不言的往事,现在却对谢乘风交代的清清楚楚。
这段‘感情’在当时可谓轰动一时,而对许映白来说这是一段极为难堪的经历,那里有他的百口莫辩,有他的愤懑交加。
说这些之前有些迟疑,他很怕听到刻意关心刻意安慰的话,可谢乘风没有,反而这句半调侃的话正中下怀。
许映白十分认可,他轻笑一声,说:“我是挺冤的。”
谢乘风看着他那副难看的笑脸,问的很直接:“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许映白脸上虚假的笑容一僵,到底是谁教的谢乘风这么会察言观色?谁!
也只是在心里无声地念叨了这么一句,他无奈地坦言道:“有。”
许映白伸出自己的手,将双手摊平,和煦的阳光在上面打了一层光,这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那些年因为太过努力的旧伤跟茧子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果只是感情的问题,对于许映白来说算不得什么,可方翊是个极端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很极端,学习是生活是,对许映白更是。
这个‘有’字的背后还有什么,许映白不想说。
出神间,眼前忽然闪了一抹白,掌心一热。
谢乘风悄然走进,用那只绑着绷带的手覆住了他摊开的手心。
许映白指尖一抖,看向他。
谢乘风身体微倾,说:“许映白,我不会。”
谢乘风太聪明了,知道那个‘有’之后存在着更多的难言之隐,他看着许映白,眼神清明,坦坦荡荡。
房间内开着空调,体温本该不那么热才对,可许映白感觉谢乘风的手指烫的厉害。
炙热的气息沿着指尖蹿进手心,又顺着血液直入肺腑。他盯着绷带之下的指尖,圆润干净,只觉得玩音乐的这只手好看极了。
许映白灼热的目光令谢乘风手腕轻轻颤抖了一下。
他手腕轻抬准备离开,光影从二人暂离的掌心划过,手腕上的绷带显得比阳光还要亮,许映白闭了下眼,将他的手一把攥回了手里。
---“你...”
许映白攥着他的手,嗓音沙哑,笑着对他说:“乘风,你跟他不一样。”
明明是安慰的动作,但彼此的触碰间却生生流露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具体是什么许映白说不清,也不敢多想。
谢乘风半蹲着,从这个角度能看到T恤下漂亮的锁骨,许映白移开视线,将手松开。
窗边的纸杯在阳光的暴晒下有些烫手,许映白端起又放下,撑着窗台猛吸了好几口。
压了在心口多年的事情终于有了倾诉的出口,许映白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不知道怎么形容,有怅然又懊恼,也有一丝怨恨。
‘呲’一个滑轮式的打火机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乘风也靠在窗边,滑了一下打火机,火焰熄灭,他又拿在手里一下一下地抛着玩。
“你也抽烟啊?”许映白问。
谢乘风接住火机,停下动作:“不抽。”
不抽烟的人随身带着打火机?有些不符合常理。打火机是黑色磨砂质地的,很常见也很普通,谢乘风盯着自己掌心里的打火机,看上去情绪有些低落。
许映白抽烟的动作顿了顿,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打火机,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玩笑道:“怎么?定情信物?”
谢乘风酷酷地冲他勾了下唇角,反问道:“你觉得这是定情信物?”
“我觉得不是。”许映白觉得刚才抽烟可能抽快了,刺激的心里有些晃荡荡的,“谁这么上不得台面,什么年代了还送打火机当定情信物,而且还是这么俗的打火机,超市里一抓一大把。”
谢乘风失笑,将打火机揣进了兜里,这番动作像是验证了许映白所说的定情信物说法。
许映白看着他,追问道:“这么宝贝?还真是?”
“是你个头啊。”谢乘风插着裤兜,下巴微扬,“我是那种用一个破打火机就能搞定的人吗?”
许映白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看你一点都不是。”
对于抽烟的人来说,随身携带打火机再正常不过,其实许映白在很久之前也喜欢有事没事儿玩打火机,玩两天丢一个的事经常发生,买的次数多了,便利店的老板还调侃他说不行就批发一箱吧,省的老来买。
谢乘风手里的这个明显不同,看的出来时间很久了,漆身边缘处都有磨损的痕迹,何况他还不抽烟,但依然保存了这么久也没有弄丢。
可见即便不是定情信物,也有非比寻常的意义。
许映白状似不经意地瞟了一眼他的裤兜,摸了摸鼻子没接着问。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临近中午准备一起吃饭,没想到易征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直嚷嚷着说谢乘风重色轻友。
易征跟沈泓的神经线条大约再一处,两个人都把自己的好朋友使劲地往一块儿凑。
许映白听这话没忍住笑,也不再好意思接着留人。谢乘风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不好意思,易征就这样,别往心里去。”
二人一起下楼,许映白将他送到店门口:“没事,沈泓也这样。”
或许是性格相同的好友让两人都挺明白其中滋味。谢乘风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忽然转头问:“许老板,明天中午我来找你吃饭行么?”
许映白靠着店门口,回道:“行。”
谢乘风所在的酒吧傍晚才开始营业,白天没什么事,到店里时易征正在清点酒水。
门口的铃铛响了一下,易征抬头,问道:“回来了?”
谢乘风双手插兜板着脸,问他:“找我干吗?”
易征停下手里的工作,难以置信地说:“不是你说的,要是中午没给我发消息,就让我给你打电话叫你回来吗?”
谢乘风刚走到吧台,闻言脚步停顿。
是了,是他交代的易征,当时还再三嘱咐过。
许映白性格其实不算活泼,甚至说是有点冷淡,虽然总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可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气息却骗不了人。
说难听点,谢乘风狮子大开口敲了人家十万块钱,他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微信当时也被拉黑了,贸然上门难保不会更难堪。
谢乘风没把握,临出门前交代易征中午给他打电话,万一到时候两人尴尬的不行,他也能趁这个电话离开。
没想到,两人挺默契,左一句右一句地将事情揭了过去,不但没有尴尬,反而很和谐。
“怎么样?”易征问,“哄好了?”
谢乘风是怀着道歉的心思出的门,虽然各有不对,但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纠结于你对还是我对的问题上。
道歉的话还没说,反而许映白将他哄的服服帖帖。
谢乘风拎了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说道:“嗯,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