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中型医用焚化炉，如果不特别指出来的话，其实很难认出来具体是什么器械。

乔赞启动焚化炉的门，白念念设想了一些颇为恐怖的画面，但是入目的只有普通的灰烬，和塑料燃烧过后难闻的气味。

乔赞指了指门内侧右下角的凸起钢印，是两个凸起的大写字母“AC”。

“这是生产厂家的简拼，你那天能说出来这两个字母，我就知道只能选择相信你了。”乔赞目光复杂地看着焚化炉内的灰烬，“看来我一定也会被左涣明烧死。”

“你想让我说未来既然可以被看见，那么就可以被逆转一类的话吧。”

他身后的白念念微微一笑。

“我不认同，不过我也不能否认。也许你会成为第一个。”

“有人或许不怕死，但我猜没有人想被扔进这里面烧死。”乔赞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带着白念念走出医院的后院，从后门进入医院的一楼大厅，“何况我根本不想死。”

“你好像……从头到尾，都认定是左涣明。”

“不然呢？我可是他的……‘帮凶’？”

白念念跟在乔赞身边，看着大厅里年轻的护士和接待人员整齐地向乔赞微微鞠躬。

乔赞步履匆匆，并没有回应员工的致意，他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我知道他不该被知道的东西。”

下午五点三十分。

左涣明坐在候车大厅，两只大号拉杆行李箱一左一右放在脚边。

他没有看手机，只是每过几秒钟就强迫症一般摁亮手机屏幕看时间。

五点四十四分的时候，他再也无法忍耐，从座椅中站起来，但是又无可奈何地坐下去。

手机剧烈地震动起来，几乎是同时，他就接听了电话。

“姜姜！姜姜……姜姜被人带走了！”

电话另一端传来艾皎的哭声，背景音仔细听，还有不少幼儿园工作人员以及家长的议论。

左涣明没有管那两只行李箱，直接起身跑出了候车大厅。他身边的一对情侣看着他消失在应急出口，目瞪口呆。

他在出租车上，拼命地想使自己冷静下来，冷汗沁出一层又一层，脑子里仅剩下一个名字。

条件已经谈成了。

这个家伙是彻底疯了吗？

不能报警。

他也许要用孩子的生命来威胁他们，而且就算成功救下姜姜，报警之后他和艾皎所做的一切将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是想给姜姜，更重要的是他们自己一个全新的开始，如果让警察介入调查，那牵扯出来的事情和鱼死网破也没有区别。

所以他到底想做什么？！

乔赞，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白念念的手提袋里除了装着半只蛋挞的盒子，还有一张市里最大幼儿接送机构的工作证。

蛋挞是她路上特意去甜品店买的，要求店员用彩色包装纸和廉价的小玩偶做装饰。

工作证是乔赞给她的，她的第一反应是伪造。

那倒不是，我有艾皎的档案信息。

乔赞摊开手。

她非法售卖麻醉剂，并不是天衣无缝。她的主任已经知道了，不过被左涣明威胁，一直不敢举报。

所以办工作证的档案信息，是主任提供的。

白念念看了看身边那个名叫姜姜的小男孩儿，他正抓着蛋挞的千层酥皮，金白色的碎沫粘在脸上，有些滑稽。

他吃得很认真，对白念念充满了一面之缘的信任。

大部分的小孩子都喜欢这个年纪的大哥哥、大姐姐，不仅白念念知道，乔赞也知道。

“念念姐姐，那妈妈什么时候接我回家啊？”

“妈妈给你订了个大派对，等到九点多就来接你啦。”

姜姜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欢呼。

“是比晓彤过生日还要厉害的派对吗！”

“你看啦就知道啦。”

白念念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小男孩立刻兴奋起来，抓满了卡仕达酱的手也抓在了她的手指上。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是绑架。

她没有绑架姜姜的动机，艾皎和左涣明做梦也不会想到她有着那样特殊的能力，所以不会猜到孩子在她手里。

但他们杀了自己最爱的外公，而她只是短暂地带走了艾皎的儿子。

乔赞承诺不会为难孩子，如果左涣明有所转机，那么会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如果左涣明不愿意，孩子已经交给了白念念，事情不会牵连到他。

何况乔赞给姜姜订得房间，准备的玩具和食物，可以称得上这个孩子在人生中所度过的最为愉快的夜晚。

是左涣明和艾皎先动手的，她现在已经仁至义尽。

何况无论是左涣明还是艾皎，都是应该被千刀万剐的恶魔，偏偏他们现在都是披着白衣天使的伪装。

他们的相识远远不是对陪护重症家人的惺惺相惜，而是肮脏的交易。

乔赞毕业之后并没有在一线操练技术，但是倚靠着出色的眼光，在医美行业的风口拉着大学好友左涣明入行，可以说是事业互相成就的伙伴。

直到左涣明的医疗事故发生。

乔赞本以为是一起医患纠纷，虽然对于医院的实力和口碑会带来不小的影响，但他有信心调动人脉平息舆论，毕竟只要是人工操刀，谁都难免会出现失误。

但偶然间核对了麻醉剂的临床计量，他才后知后觉这远远不是一起整形失败的医疗事故。

因为那个被传自杀在左涣明面前的女人，根本就不是自杀。

她死在了手术台上，被左涣明悄悄在焚化炉火化了。

乔赞立刻知道左涣明在非法购入麻醉剂，用那些麻醉剂进行非法植皮手术，这个女人的死，只是左涣明黑色收入的冰山一角。

他劝诫左涣明，并在他的恳请下动了多年友情的恻隐之心，替左涣明平息了这场事故，改编成了患者不接受整容手术失败而自尽的另一个版本。

但他处理成功后，才发现他和左涣明根本就不是等价交换，因为他知道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左涣明的麻醉剂来源。

左涣明现在想要重获新生，不仅要利用乔赞摆平意外，还要让乔赞在另一个秘密之下永远封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