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立本人对浴缸是有一些执念的。

不管浴室的面积有多大，立本人都要在浴室里安一个浴缸，即使已经小到只能蜷缩着身体才能坐进去，能泡到的位置只有半边身子。

不过这一切在工藤宅都不是问题。

大别墅的浴室面积自然不小，浴缸也能够让人舒舒服服地躺进去，尽情享受泡澡的乐趣。

但这对八月一日和E-1174来说是个挑战，他们一个是乡巴佬，一个是华国统，对现代浴缸没有使用经验，几乎是靠直觉在使用，搞鼓了大半天才终于泡上了澡。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好脑子原来也会有转不过弯的时候，比如搓泡泡的时候该不该在浴缸里，浴缸的水该如何倒掉，浴缸为什么要在底部垫一块毛巾？

最后他用实践解决了上述问题，尤其是最后一项。

因为他在浴缸里滑倒了。

御法川崇的消息实在惊人，八月一日没有办法阻止自己身体下意识的反应，猛地一坐起，脚一动，力一动，扑通一声人就滑进水底了。

幸好这是系统出品的手机，不然以这个年代的技术，手机一泡水就基本上等于报废，八月一日是有钱也修不起。

八月一日艰难地从浴缸里爬起来后，发现电话还没有断，从一旁拽了条毛巾擦干手机，放到耳边聆听。

对面以为八月一日出了意外，焦急地反复询问出了什么事。

“咳、嗬——咳咳！没事，刚刚掉水里了。”

对面静了一会，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相信这个说辞，毕竟这个声音听起来就不像没事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又问了几句，还是同样的答复，最后只好接受了这个说法。

“警校内的电脑似乎不能联网，电子档案也很容易被人篡改，如果还想验证，我建议你收集纸质的报纸和过去几天的新闻，这两样已经发行，难以被篡改。”

“如果这两者也被改变了呢？”

“……我不知道。”

御法川崇的回答非常耿直，听不出多少情感倾向，颇为平和。

他已经放弃思考了，人们无缘无故消失实在诡异，这很明显已经触及了世界规则的领域，不是他这个级别的人能够弄清楚的，还不如抱紧八月一日的大腿，打好辅助。

八月一日也不指望御法川崇能在这方面帮上什么忙，便不再追究这事，嘱咐几句好好训练、注意穿越者等注意事项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大抵……是被改变了吧。”

咔擦，手机在手中定格，被压缩成扁平的图片，浮现在系统空间内，非常自律地飘回了照片堆里，静静地躺下了。

E-1174像一名指挥家，挥舞着无形的手臂，将照片们一张张翻动，在眼前展开，轻轻随心跳声律动着。

无机质的眼注视着，然后翻页。

“几天前的报纸？你要来干什么？”

报亭的老板从报纸堆里抬起头，对眼前奇怪的客人发出疑问。

八月一日平静地眨眨眼，说出自己编好的说辞：

“社会研究。”

老板狐疑地挑挑眉，蹲下身，翻找起过期的报纸，从中拉出几张还算干净完整的报纸，抬手拍到桌面上，再僵硬地一点点直起身子，双手还有规律地捶着腰部。

E-1174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一个扫描放下，发现这人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了，才二十多岁，身体却并不硬朗，一看就是疏于锻炼导致的。

而他拿出来的报纸，也散发着一股陈腐的气息，好像已经放置了好几年。

“这些就不收你钱了，反正也没人要。”

八月一日犹豫了一下，拿起泛黄的报纸，确认了一下日期，然后按份数给了钱。

老板也不客气，像是怕对方反悔了，快速地拿过钱，也数了数钱数，确定无误后收了起来。他的眼里闪着精光，看着八月一日的眼神多了份玩味和贪婪，苍蝇搓起手。

“客官还想要点什么？”

“……你有什么？”

听到这一回复，老板就知道有戏，挤眉弄眼地探出身子，露出微笑：

“看你有什么需求咯。”

有古怪。

一宿一统马上发现端倪，小小的米花町，竟然有这么多民间高手，随手一拉就拉来一个故事人，城里人，水真深。

E-1174再次检查了一番这个报亭，除了报纸杂志外，这个报亭就没再装什么东西，可以初步排除藏雷的可能性，但或许危险的来源是老板本人。

它个人觉得这个老板并不靠谱，想着催促宿主赶紧离开，不要触发了什么不得了的剧情。

然后八月一日A了上去：

“你能拿到过去几天的电视录像带吗？”

八月一日刚刚粗略扫了一眼，头版均是偶像明星的新闻，有关案件的版面并不大，估计是米花人已经习惯了命案相随的生活，所以编辑没有给多少空间，这也代表了上面记录的有效信息不会太多。

不仅没有照片，说不准连化名都舍不得放上去。

他不能只靠报纸这点可怜的情报量来做判断，但电视的录像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这个年代还没有将电视节目上传网站，也没有多少人闲着没事干录新闻节目。

拿这个问老板，也只是尝试，不抱太多希望。

果然，报亭老板听了之后，马上面露难色地摇摇头，回道：

“这我办不到。”

“哦。”

八月一日冷漠地应了一声，拿起报纸就要离开，老板连忙喊住：

“唉等等，虽然那个不行，但我有别的路子！”

[没撒谎，就是有点坏心思在。]

E-1174马上汇报读心结果，八月一日也顺势停步，转回身子。

报亭老板保留着为难的表情，不停地搓着手，嘴角溢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全身上下都写着一行字：要加钱。

[每次我都很好奇你怎么看出来的。]

[咳，直觉。]

八月一日认可地点点头，既是给E-1174的，也是给老板的。

“你有什么路子？”

“嘿哟哟，这……我不能白白告诉你啊。”

老板暗示地伸出手，食指和拇指相抵搓了搓，然后张开手，比了个五的数。

然而八月一日根本不知道对方说的五是哪个五，歪着头直愣愣地看着，把老板都看心虚了，以为是自己的价格太高，这个学生给不起。

“唉，第一单就便宜点，五万，五万总能拿出来吧？”

这下八月一日听懂了，也意识到了眼前这人原本想要多少钱，眼神顿时犀利了起来，但为了情报还是拿出了钱，递过去。

老板马上换了副面孔，喜笑颜开地将钱收起来，然后勾了勾手，让八月一日凑近点说话。

“电视台那边，我可以托关系找到工作人员，给你念稿的复印件。”

八月一日轻轻挑眉，直觉并没有那么简单，而老板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

“当然，那是另外的价钱。”

“多少？”

“嗯……风险太大，多少也要按刚才的价钱加个零吧？”

八月一日猛地一后仰，迅速后退几步，躲开老板伸出的魔爪，并做出厌恶的表情，又要离开。

老板眼看生意又要泡汤，心里暗骂一声，这小孩怎么突然聪明起来，脸上却保持着和蔼的笑容，放软了态度，挽回道：

“哎呀，我那是开玩笑呢，做生意的，要讲究双赢，对吧？”

“免费。”

“这——我很难办的呀！”

“五千。”

“真的不行，小祖宗，都是小本生意，赚不了几个钱的。”

“一万五。”

“嘶呼——唉！成交！”

讨价还价了几轮，老板以极其肉痛的表情接受了交易，眼睛还挤出了几滴泪水。

在E-1174的检测下，对面人的心理活动一览无余，这人居然真的心痛了，但底子还是快乐的，这让它怀疑这人根本没有亏，甚至可能是零成本。

但最奇怪的是，这个人会如此坚持交易。

八月一日已经两次表露终止交易，第一次还好说，但第二次就显得非常奇怪，因为他已经赚了五万，八月一日也没有继续交易的意愿，后续基本挣不到多少，没有必要再争取。

就好像，他也很想追查什么一样。

在得到许诺的一万五后，报亭老板的态度彻底变友善了起来，笑得都真情实感了。

“你什么时候就要？”

“加急也要加钱吗？”

“哎呀，你这不是很懂嘛！”

八月一日果断拒绝了，他不想再纵容这个无良商贩。

“那就一周后吧，顺便帮你把这周的也拿了如何？”

“别偷偷给我加价。”

“免费的免费的，我可是很有道德的。”

老板俏皮地wink了一下，摆出最近很流行的偶像标志动作，不得不说以他的颜值，还算能看，只可惜心太黑，这一点足以掩盖所有。

八月一日冷哼一声，完全不为所动。

“如何称呼？”

“叫我老板就好，或者叫我阿轩，都可以。”

阿轩撕下一张报纸，拿起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号码是固定电话，但报亭里并没有电话。他将纸递给八月一日，又勾勾手，把手放在脸颊旁，要说悄悄话的样子。

八月一日眯了眯眼，凑了过去。

“我想你也发现了，我对你想调查的事情很感兴趣……如果你有什么进展，可以和我说一说吗？”

“理由。”

八月一日不感到意外，阿轩很明显有其他目的，并且知道些什么隐情，所以才会在八月一日购买过期报纸后提出其他服务，这是看准了八月一日在调查某些事情。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报亭老板该有的好奇心。

很巧，八月一日很擅长对付这种特殊人士，尤其是心思多的。

阿轩玩味地眯起笑眼，伸出手搂住八月一日，将他们的头紧紧靠在一起，缓缓说道：

“有其他人也在收购过期的报纸，寻找新闻的录像，很巧，我这里有最齐全的报纸种类。”

心脏停顿，然后再猛烈地跳动起来。

“那可是一笔大生意……但你猜怎么着？”

“我打电话过去，是空号，按地址找过去，是别人家，得到的钱，成了白纸。”

“那个人消失了？”

“不。”

阿轩的笑容不断地绽放，几乎是狰狞，就像舞台上的小丑，叽叽喳喳地笑着。

“他还活着，但是他不存在于这个社会，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你明白吗？”

“所以我一分钱也没拿到——你可别这样，好吗？”

阿轩说完悄悄话，主动拉开了距离，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八月一日的背，收敛了笑脸，关切的样子就像一个暖心的大哥哥。

八月一日紧盯着他人无法见到的页面，一条起起伏伏的线条按秒更新着，代表了眼前人的精神状态，可谓是心情过山车，人的一生也不过如此了。

疯子，又一个疯子。

不过这个疯得正常多了，虽然很曲折，但最低值并没有突破理智底线，还算得上是正常人的疯狂。和榛名神社的那群锁san人相比，阿轩都显得那么亲切可爱。

八月一日突然释怀地笑了。

阿轩可没见过这么诡异的笑容，就像订书针一样，皮笑肉不笑，吓得他都正经了起来。

八月一日维持着笑容，伸出来手。

“这么说，你已经拿到上周的讲稿了，对吧？”

无视了阿轩的哀嚎，八月一日将一份厚厚的讲稿收入囊中，并催促这周的讲稿尽快到货。

为了让这个财奴放心，八月一日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电话。

“地址呢？”

阿轩甩甩纸条，伸出手挠了挠空气。

“那你怎么知道那个人的地址的呢？”

阿轩僵住了，开始用咳嗽掩饰自己的惊愕，然后又开始笑起来，双手叉腰，骄傲地挺起胸膛，介绍起自己的真实身份：

“哼哼，没错，我其实是个情报贩子！正在努力经营自己的情报屋，有没有兴趣投资我啊？”

“……哦。”

本世界酒厂情报系二把手清酒的继承人，八月一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二）

回到家后，工藤新一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小说。

他见临时监护人回来了，从书里抬起头，看了一眼对方的手，却发现空空无物。

“一日哥，你不是去买菜了吗？”

“啊，忘了。”

终于想起来自己还要买菜，八月一日如梦初醒，摸了摸钱包，本就小的荷包又瘪了不少，现金快不够用了，而他还没搞懂如何从银行取钱。

“新一，你懂怎么从银行取钱吗？”

“你没钱了？”

工藤新一猛地瞪大了眼，而八月一日则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掰起手指头数了数余额，如实报告：

“嗯……今天花了，六万五，还剩一千了。”

“多，多少？！”

“六，六万五。”

工藤新一感到一阵眩晕，这一幕似曾相识。

昨天，八月一日好像也是这个表情，然后把浴室弄满了泡沫，花了好久时间才清理干净。

这个人，好像是生活白痴。

“一日哥，你是不是……对钱没有概念？”

“很多吗？”

“……”

工藤新一释怀地笑了。

要开学了，估计维持不了日更了，恢复隔日更！（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