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因为八月一日不肯说这六万五究竟花在了哪里，工藤新一一口咬定八月一日是被诈骗了，特意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对八月一日进行常识科普和反诈宣传，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

工藤新一还说要报警，去追究无良商家，也被八月一日劝了下来。

看这个小主角正气凛然说教的样子，不知情的真会怀疑他俩究竟谁才是哥哥，而这一幕自御法川崇成为新一监护人的那年起，就不断地重演着。

可怜工藤新一，小小年纪就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担的压力。

八月一日那天晚上谦逊地疯狂点头，点头次数比上辈子的总和还多，频率之高就像敲木鱼，E-1174也在心里疯狂地敲着赛博木鱼。

即便如此，钱还是得取的。

为了监督八月一日，工藤新一决定亲自跟随，手把手教他如何使用ATM机。

然后银行出事了。

[我真傻，真的，早知道就不要答应死神的邀请，不然怎会遇上抢劫。]

八月一日看着被警察押走的劫匪，面无表情地感慨着。

今天一放学，他就和工藤新一一起来银行取钱，刚一踏进门，就喜闻乐见地遇上了银行抢劫。

这次的劫匪含金量并不高，完完全全是一个门外汉，用黑色丝袜当面罩，拿蛇皮袋装钱，举着木头做的“利刃”，像哥布林一样急哄哄地就冲了进来，生怕别人抓不住他。

于是他被当场抓获，甚至用不上警察，普通市民直接就干翻了劫匪。

劫匪也很懂事，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就躺平了。

当警方的人来了，询问对方的目的时，他平静地说道：

“突然想抢，就来抢了。”

警员们也很平静，唰唰记录好，就押着劫匪离开了，人们也当无事发生，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丝毫不影响银行营业。

就好像是什么日常任务一样。

“我们还是……到外面的机子取吧。”

为了保护银行内的人不受二次伤害，八月一日仁慈地向死神提出第二套方案，工藤新一不疑有他，主动地指了旁边的独立取款机，带着八月一日走了过去。

虽然一个大孩加一个小孩的组合有些奇怪，但活到现在的米花人都懂得基本的生存法则，那就是不要多管闲事，所以人们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管。

或许是刚发生了抢劫的缘故，ATM机处人不多，工藤新一很快就找到了空闲的机子。

“一日哥，过来过来。”

工藤新一挥挥手，将发呆的八月一日拉了进来，并将隔离门小心地关好。

“这样安全一点。”

“啊。”

八月一日看了一眼门，收回视线，取出包里的卡，递给工藤新一，询问起具体的做法。

“把卡插进去，然后摁下取款键，对，就是那个。”

“只能取整数哦，对了，你应该记得密码吧？”

“嗯嗯好，等现金吐出来就好了。”

工藤新一伸着小短手，对取款机指指点点，生怕八月一日漏了那个步骤。

八月一日听话地把每个步骤都做对了，成功取出了五万元，这些钱足够他们生活一个月，只要不购买奢侈品。

泡沫时代……就快来了。

他取钱的动作一顿，又连贯起来，将以百元为单位的纸钞快速取出，塞入贴身携带的钱包内，拉上拉链。他没有将钱包收回自己的书包里，而是蹲了下来，放进了工藤新一的包里。

“为——”

工藤新一还未说完第一个音节，就被八月一日用手势打断，虽然对方表情总是一个样子，但他能明显感知这是认真的，便乖乖闭了嘴。

谁还没遇见过几次意外？习惯了。

八月一日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走在新一的前面，神色如常，拉开了门。

在打开的一瞬间，一个高瘦的男性几乎是贴着门窜了进来，狠狠地撞向八月一日，并伸出手要将书包夺走。

然而，八月一日仿佛早有预判，开门的时候马上后退，极限闪过了那人的撞击，并高高举起书包，在那人扑空而重心不稳的时候，将书包砸了下去，正中脑部。

这一击用了八月一日的全力，而效果也很显著，袭击者痛呼一声，倒了下去。

八月一日深知补刀的重要性，见人倒下去了，又拿起书包继续砸了几下头部，确认对方没有起身的可能性后，才喘着气离开了隔间。

至于工藤新一，他趁着袭击者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就拉开门跑了出去，向路人求救。

路人们震惊了，怎么抢了一轮，还有一轮？

在热心路人的帮助下，袭击者被绑了起来，开了半路的警车也在接到报警后折返，可以说是出警最快的一次，一趟出勤两份收获，赢两次。

而八月一日则被扶到一边休息，等待警方的问话。

他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满脸通红，不停地喘着气，汗浸湿了衣服，仿佛刚结束了一场长跑，旁人看得都担心他昏过去。

但他只是呼吸着，双眼紧盯被拉上警车的人，如猎人看到了猎物。

E-1174早已盯上了那个人。

从来到银行，遭遇抢劫开始，它就开启了高功率的探测。

在整个地图中，每一个有机生命体都无所遁形，其中有两个个体最为特殊，一个是来银行抢劫的，一个是在外圈游荡的。

劫匪没什么好说的，他是个真人，活的，就是伪装太烂，哪怕不用系统的探测能力，都能一眼看出他有问题，他能一路安全来到银行才暴露，全靠世界意识给力。

是的，这位平平无奇的劫匪，居然得到了世界意识的助力。

具体原理不明，实战效果是一层心理学隐身，能让人无法注意到劫匪的存在，即使人就站在了眼前，身体已经触碰到，但就是意识不到。

在抢劫行为开始的瞬间，心理学隐身便被撤销，临时抓来的演员顺利地抵达了舞台，上演了一场拙劣的喜剧，然后退场。

工具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而另一位袭击者，身形瘦长，如都市传说中的瘦长鬼影一般，身穿黑色西装，过长的头发掩盖了面容，浑身散发着诡异的气息，路人都远远地避着走。

他是个活人，有真实的生理活动，能够被他人注意，能与环境进行互动。

但他不是个真人。

[不是我乱说，是主系统这么报告的。]

面对宿主的质疑，E-1174果断甩锅，反正它只是个无情的开图工具，分析不归它管。

[总得有依据吧？]

[看着就不像个人算吗？咳咳，我开个玩笑。]

E-1174用玩笑活跃了一下气氛，将瘦长鬼影的图像拉大，其他更具体的数据和分析报告也随之浮现在一旁，供宿主查看。

拉近后，可以看到这个人的瘦不是正常的瘦，而是长时间饥饿和精神不振导致的消瘦，他的头发也很久没有打理过，油得和斯内普有得一拼。至于衣服，也已经破破烂烂的，他们这个时候才发现，这本来是件短款风衣。

[流浪汉？]

他们第一时间想到了一起，这种状态不是流浪汉，就是精神病人，都不是什么好事。

因此当这个人靠近八月一日的时候，E-1174马上提高了警惕，死死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并实时报告给了八月一日。

瘦长鬼影意外的聪明，没有像劫匪一样直冲冲地过来，而是在周围徘徊，就像寻常的流浪汉无目的地游荡，没人察觉他的目的。

直到工藤新一拉着八月一日进了取款机的隔间，关门的瞬间，瘦长鬼影就如羊癫疯一样迅速靠近，整个人背对着路人，将诡异的一面隐藏，就好像在等待使用取款机的普通人。

[妈的，好恐怖啊这人。]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放大图！]

八月一日边听着工藤新一的指挥，边忍受着E-1174的鬼图袭击，然后思考起如何应对，感觉脑子要烧起来了。

他不清楚这个人的目的，如果是为了钱还好说，怕的就是有什么变态想法，所以他必须要保证工藤新一的安全，让其先逃走呼救，然后再制服瘦长鬼影。

身体数据已经告诉了八月一日，这个瘦长鬼影看起来吓人，但实际弱不禁风，即使是他也能用物理制服，就算自己力气不够，还可以给书包加点料。

比如加点砖头重的书啥的，都是E-1174搞实验后留下的样本。

当然，取出来的钱得让工藤新一收好，可不能在砸的时候弄坏了。

[一会你做好回收的准备。]

[好嘞！]

接下来，就是上面发生的一幕。

（二）

“姓名。”

“三鬼健太郎。”

“性别。”

“男。”

“年龄。”

“40。”

做笔录的警员抬起头看了眼三鬼健太郎的外貌，表情微妙地写下40这个数字。

三鬼健太郎被抓住后，粘成一块块的头发被人绑好，露出了皮包骨般的面容，眼球夸张地突起，仿佛随时就会从脸上炸开，干裂的嘴唇吐出的音节嘶哑模糊，仿佛来自地狱。

这般枯槁的面貌，说是60岁都有人信。

“你为什么要袭击那两个孩子？”

“缺钱。”

意料之中的回答。

银行附近的居民曾多次见到三鬼健太郎在周围游荡，没有工作，没有居所，天天翻垃圾维生，本来还算干净的一个人，没几天就把自己糟蹋得不成人样。

他和流浪猫一起，将居民的垃圾堆放处设置为自己的住所，将垃圾翻得乱七八糟，让环卫工人手疼不说，光是垃圾腐败的臭味就已经让居民受不了了。

于是在昨天，居民们聚集起来，将三鬼健太郎赶了出去，切断了对方的食物来源。

他饿得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抢劫了两个小孩子。

“我看你有胳膊有腿的，也没什么疾病，为什么不找个工作呢？”

虽然三鬼健太郎看着很吓人，但经过检查，他的身体除了长期饥饿导致的虚弱外，还算得上健康。

因此两名警员很看不起三鬼健太郎，认为这是游手好闲，语气不自觉地放重了一些。

三鬼健太郎听完后，没有被激怒，反而显得有些高兴。

“因为我没有身份证明，没人要我。”

“你是黑户？！”

“不，我不是。我的身份证件都是真的，一定有效。”

警员俩面面相觑，被这一通自相矛盾的话给弄懵了。

监控着的警员接到求助，在电脑上查找起三鬼健太郎的户籍档案。三鬼这个姓氏并不多见，整个东京也只有几百名三鬼氏，叫健太郎的却一个也没有。

三鬼健太郎不在档案内。

与此同时，证物科的警员也鉴定完了三鬼健太郎的随身物品，从中找到了住民票、驾照、图书借书卡等身份证件，经初步鉴定，政府发放的证件单从质量和做工上与真证无异。

有磁卡的证件也能正常使用，识别出的编号符合规定，但无法在库中找到对应客户。

要么是数据库出错了，要么就是造假技术精湛。

此时这个案子的关键，已经从抢劫变为了证件造假，也有可能涉及到黑户问题，总之就是越查越惊喜，比去银行抢劫要精彩多了。

为了验证三鬼健太郎的真实身份，警方从两个方面入手，一是按照证件的发放单位，一一送去进行鉴定，确认是否曾分发过相关证件，二是按证件上的个人信息，实地考察。

至于受害者，工藤新一和八月一日在做完笔录后，就被告知可以离开了。

“请问，叔叔你可以透露一些相关信息吗？”

八月一日在等待的过程中，发现警员们异常活跃，似乎遇上了麻烦，心中的猜想似乎也逐渐拥有了实体，便抓紧机会询问起来。

或许是因为工藤新一也在现场，有问必答的Buff生效了，负责做笔录的警员没有戒备地讲了起来：

“哦，你说那个袭击者啊，他是个流浪汉，好像还是个黑户，没钱吃饭，就起了歹念。”

“黑户？”

“就是没有户籍和身份证明的人，但那个人有些特殊。”

警员说到这里，环顾了一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便蹲下来，神秘兮兮地对两人小声说道：

“他有完整的身份证明材料，但资料库里却找不到他，像个幽灵一样。”

“而且最恐怖的，还是民政那边的人说，这段时间已经连续出现几个相似的情况，跟批发似的，你们平时上下学可要小心啊。”

他说完之后，还慈爱地拍了拍两人的肩，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而与他所想的不同，这两个小孩不仅没有赶到害怕，最小的那个反而还兴奋了起来，似乎只是将这些话当做了某个侦探小说的剧情，而大一点的那个面色如常，还追问起来。

“那你们是怎么处理这些幽灵人的？”

“咳咳——”

“——当然是由专业人士处理啦！”

被忽悠着的警员刚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想要补救，一个大嗓门就将他的话给打断了。

三人齐齐向门外看去，只见一个老神在在、笑脸夸张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大鸿展翅般将八月一日和工藤新一抱进怀里，好像他们很熟的样子。

工藤新一很懵，而八月一日则大惊失色。

“你怎么在这里？！”

阿轩油腻一笑，说出来准备许久的台词：

“拜托，我可是立志成为情报屋的男人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