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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两重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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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毒性不深、剂量不大,那么症状不是就清浅许多了吗?”裴佑思忖之时,却见旁侧的条凳一声轻响,竟是徐让带着听竹摇摇晃晃地落了座。

“你走路没声音啊!突然冒出来吓死个人,你不是病了吗,怎么还有空过来偷听我们说话!”正沉浸在思绪中的裴佑没怎样,倒把认真喝汤吃饼的罗浮春吓了一跳,她生怕方才分析的线索被这个听墙角的偷去,此刻心中惶惶,罗浮春凤眸圆瞪,略带气闷地质问徐让道。

徐让双眼微眯,目光低垂扫过桌面上那支墨绿的竹筒,漫不经心道:“罗娘子何必担心线索,说到底这桩案子的主审官是我才对,鄙人有责任过来查案,只不过路过这胡饼摊子,被胡麻香气沁了心脾,想命听竹买下一个尝尝,恰好瞧见罗娘子与裴副使,过来打个招呼罢了。”

说完,徐让有象征性地“啪”一声合了折扇,抱手作揖道:“若有冒犯,还望二位娘子见谅。”

裴佑眸若点漆,眸光暗闪,安抚性地在桌下拍拍罗浮春的手,转而问询道:“方才徐少卿之言是何意?”

徐让弯起一抹浅笑,反问道:“之前裴副使也说过,眼下还邓老翁一个清白要紧,将我们恩怨放在一旁,怎么裴副使先不信我了呢?”

“呵。”

恶人先告状啊!

裴佑闻言一声嗤笑:“你倒是先来兴师问罪了,既然如此,徐少卿,那为何你昨夜还要在春娘的茶楼中,飞针行刺!你敢说你没有动手!”

“为何裴副使就相信那一定就是我呢?”徐让剑眉微挑,疑问道。

“至于昨夜,我自申时二刻离席之后,便一直在刑房验尸,直到三更,孙县尉与听竹均可证明,绝无分身伤你的时机,还是说……”

裴佑默然不语。

徐让见裴佑态度有所松动,步步紧逼道:“还是说,裴副使自始自终,从未信任过我?”

听得此言,裴佑的心里仿若有一根弦“嘣”地断了,似乎自从那场大火所焚掉的灰烬又在这一刻,随着手里的热量与对方的话音猛然燃烧起来,兀自带着迸出的灼灼火星,被风吹着迂回盘旋,透过隐隐的火光,她又看见了那晚似圆似缺、白蒙蒙的月亮。

信任?多荒谬的词啊。就像是在半梦半醒之间,有人随意说出的呓语,那是一个无知的旅人试图在黄沙中寻找着汩汩清泉,荒唐而奢侈。

外头此前还天青如水,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大地与飘落的薄雪那般和谐,染得天地一白,苍然壮阔。裴佑碗里乳白色的羊汤滚着腾腾的热气,如同一条沸腾的生命在呼喊咆哮,裴佑只觉灵台浑浑噩噩,正迷惘不知何处可依时,听得那罪魁祸首又发出了音:“维舟,我虽自小是那顽皮贼骨,但也知忠君为民的道理,你因身份立场对我有芥蒂,不全然信我,这我也知。我虽是左仆射一党,你若以此为芥蒂,我话也挑明,到底是圣人亲命我执掌此案,无论于国于民,我作为大理寺少卿,终究还是为朝廷做事,冤案在前,我断不可能有冷眼旁观的道理。在邓老翁一案上,你大可信我。”

“维舟,维舟醉卧垂杨下,输与江湖自在人。刘平国的诗,师傅走后,已经很久没人叫我的表字了……”裴佑眼神飘忽,似看穿悠远之处。

“好。”

裴佑听见自己说。

这一声下去,徐让如蒙大赦。又接着原来的话题说道:“我昨日用针探过邓老翁喉腔,他虽有中毒迹象,但药量微弱,凶手应该是想长久累积下去,积少成多,待得来日药量足够,一击致命,神不知鬼不觉。但谁能想到,邓老翁提早死亡呢?酒肆老板不出意外,应该与邓老翁是同乡,我查了长安近几年所有的户籍与商铺册子,酒肆的老板也是四年前一同从陇右进入长安,盘下了这家小店,至此,邓老翁便经常出入这家酒肆。”

但现在,酒肆老板不知所踪,线索又断。

裴佑也随之沉浸案中,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了今晨李娘子给娃娃喂粥的情景,李娘子指尖持汤匙,柔柔地将汤粥转了一圈又一圈,而裴佑此时,就仿佛碗中的粥粒,就像暗中有一只大手,将她的脑子搅得昏昏沉沉。

“若是反过来,直接看凶器呢?不再推作案动机,不再管与其他党派官员的联系。岔路走了这么长时间,我们再回到原点试试呢?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便是邓老翁脑后的那片伤口,这样,一会儿吃完,我们去邓老翁家里看看。”裴佑灵光乍现,眼里划过一丝幽暗,干脆道。

既然所有的路都走不通,那便转头再走。

条条大路,总有通向真相那条。

三人吃过午饭,结了账,便踩着已经厚实的皑皑白雪走向了那条小巷。

门口的那棵槐树仍枯枝败叶地残活着,上头遮了一层晶莹的冰晶,迷蒙着生与死的边界,绿树新芽与枯藤死枝之间,隔了一整个春天。树后,便是邓老翁的家。在这间如同尘埃的破败小屋里,存着一个老者的一生。

“吱嘎——”

裴佑推开这扇古旧的木门,死者的世界也被打开,歪梁斜柱、烂墙破瓦。屋顶破了一个口子,正顺着老旧的房梁往屋里飘着雪花,潮湿呕人的酒气已经散了,只留下一股荒凉的霉味。炕桌上散着七零八落的酒杯,罗浮春站在冰凉的炕边,拿起了一只细细赏玩,那是一只上了年头的陶杯,里面剩了一杯底的酒,顶部豁了个口子,上头还残留少许着暗红的血迹,罗浮春举起那个杯子,对其他二人道:“这杯子顶部的血应该不出三日,邓老翁嘴角有一伤口,怕就是它造成的吧。”

“邓老翁喝酒自来慢条斯理,万事以酒为先,酒不喝完绝不动弹。若是能让他连酒都没喝完,还不小心伤了自己的……”众人听得裴佑的话,自是明白。

不是凶手来访,又是谁呢?

此间事了,罗浮春又发现了一个新奇东西:“你们说,这邓老翁是不是傻?这么冷的天,屋子里还漏雪,他竟然不修不补,而且水盆里的水也留着,这不是干等着结冰吗?”

“水盆里的水?”裴佑与徐让闻言对视一瞬,走到水盆旁边。

因为邓老翁后脑伤口潮湿的缘故,她对“水”一字格外敏感。若是幸运,这便有可能与邓老翁致死的凶器有关!

裴佑弯下腰,身体微微颤抖着朝向结冰的水盆。

半晌,落针可闻的屋内响起了裴佑的一声惊呼:“我知道了!”

徐让听闻赶紧放下手中的邓老翁的旧衣,朝裴佑走去。就见裴佑双手小幅度抖动,因太激动了差点打翻水盆,又一声“我知道了。”

她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徐让及时地接住她的话尾,笑问道:“怎么了?”

裴佑将徐让一把拽住,拉到近前,指着水盆问道:“盆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还未待徐让回答,罗浮春提着裙子迈过来,理所当然:“结冰啊,有什么问题吗?在这无人烧炕取暖的冬日里若是水盆里的水没有及时倒出,就是会结冰的啊。”

裴佑颔首:“没错,水盆里的水无人照管在寒冷的冬日里绝对会结冰,但水盆里结的冰通常只有一层,而这盆子里的冰,是两层。”

“这,怎么看,都是一块冰啊。”罗浮春闻言疑惑。

此时,一直在一旁观察的徐让似乎看出了些端倪,指着盆子中央道:“其实你看,这盆子上头的冰有些微红,而透过去的下层,却是普通的冰的颜色。”

“没错,上头微红的冰块很有可能是血水化了之后,融在盆子里,因天气寒冷结的冰,而下头应该早就有结好的冰,导致血水不能很好地掺在水中。因与下头纯水结成的冰并不相同,所以细看其实会有以颜色区分的两层冰。”裴佑清亮的声音回荡在这间小屋,像是凛泉。

她接着道:“而水盆中有血水,一是凶手杀完人想要将手上的血洗净,二,便是与凶器有关联。但水盆里本来就有冰,凶手应该不会用冰来洗手,那便是二……”裴佑捋完这些,只觉脑海中所有缠成一团的丝线都成了一股,清晰明了,她缓缓神,在徐让与罗浮春截然不同的复杂目光下,坚定地道:“凶器,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是什么?”罗浮春只觉这不到一个时辰的光景,裴佑的脑子好像滚了不知道多少圈,至少她望尘莫及。

裴佑指了指屋外那白茫茫一片的雪景,笑道:“就在那里。”

罗浮春顺着裴佑手指的方向,只看见了倒立在屋檐下那一根根尖利窄长的冰棱。这是每到雪季,屋檐下都会积攒起来的东西,待春暖花开之时,便会滴滴答答融化,融进春晖照耀下的土地里。

“冰棱?”

“对,冰棱。”

徐让似乎明白了什么,眼底浮出一线意想不到的惊诧。

裴佑抬眼,对着徐让缓缓道:“我们之所以找不到凶器,就是因为凶器自己便会消失,我想,这个案子已经破了,徐少卿,可以去拿人了。”

“拿谁?”

“胡婶茶棚,李娘子。”

维舟醉卧垂杨下,输与江湖自在人。出自宋代刘宰的《题仪真常平仓壁》

小长安是架空文,就不必在意诗歌朝代引用时间不符啦,作者作揖~

第8章 两重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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