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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搜屋 > 长安攻略笔记 > 第7章 竹筒壁

第7章 竹筒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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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待裴佑看清原委,李娘子的娃娃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了一跳,咧嘴呜呜大哭起来,直哭得好似地动山摇还未罢休。

原是酒肆侧墙边立着的招牌旗子年头太长,支撑不住断了。好在是在清晨,又是冬季,街上行人不多,没有砸到人。

但这娃娃好不容易被李娘子连哄带吓勉强吃了几口清粥,这一哭可好,稠稠的米汤混着各色小菜自娃娃嘴角乌拉拉吐到了衣襟上,直接将当胸的衣料弄脏了一大片。

李娘子见此愁得眉毛鼻子都皱到了一起,手里紧忙拽了帕子过来擦,但也不想埋怨小女儿,只好嘴里“哎呀、哎呀”地直咕叨。

不巧的是,胡婶听见响动抢着步子出来瞧,结果看见了自家浑脏的小孙女,又是顿吵闹。

裴佑见此鸡飞狗跳,便也歇了打招呼的心思,与罗浮春进了酒肆去。

这酒肆不大,裴佑抬目望去便可瞧见全貌,里头并无旁人,只柜台前站着一个面生的年轻跑堂,屋内光线昏暗,柜台上头立了一盏豆大的烛灯,纸糊的窗子白日里能引进些天光。店家只安了两三套桌椅,伴着地面与架子上满满的酒缸,更显得逼仄局促了。

裴佑就近寻了一张椅子坐下,本想随手将过长的横刀放上桌面,却见桌边腻腻地起了一层油泥,已被客人来回盘得反了亮光,她又默默将刀又挎在了腰间。

罗浮春见她动作,笑道:“方才动死人都没见你这般嫌弃,怎么一层油泥就受不了了?”

裴佑闻言朝她昵了一眼,不屑道:“验尸哪有不脏的,都是寻常事,不过这家酒肆环境如此糟糕,我可不想我的连山刀受委屈,况且,刀还是不要离手才好。”

罗浮春撇撇嘴,将目光转向了酒肆唯一的跑堂身上,招招手唤他过来。

她自小便绢绸绫罗不离身,玛瑙玉石不离颈,此时一身珠光宝气坐在小酒肆里,此番倒像方枘身居圆凿之中,格格不入。

跑堂的刚来几日,第一次见这般富贵的客人,只觉得对方身上着的那绫罗上绣的鸟儿像个活的,只待哪日就飞走了。

一旁带着刀气质上有些威势的裴佑他不敢上前,但忽悠忽悠这锦衣华服的冤大头还是有数的,毕竟这小酒肆平日里多是平头百姓光顾,无甚油水,今日若是能在罗浮春身上好宰一通,不愁这月没有银钱了。

于是,裴佑二人眼瞧着跑堂小子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一脸谄媚地小跑几步过来:“您二位可来着了,我们这儿可是西市里年头最长的酒肆,什么好酒都有,像剑南烧春、虾蟆陵的郎官清、连波斯的三勒浆都有呢……二位想喝点什么”

跑堂摆杯的手忙活不停,眼神殷切地瞧着富贵的罗浮春。

罗浮春闻言眸光微凝,面上略有喜色,对着裴佑奇道:“没想到你这酒旗杆子都断了的小店竟然品目繁多,我们今儿可算赶巧。”裴佑抿嘴一笑,罗浮春又转头对着跑堂的一指柜上的好酒:“既然这样那便给我……”跑堂的眼神焕出神采。

“拿最便宜的酒吧。”跑堂眼神灰暗了。完了,额外的月钱真随着绫罗上的鸟儿飞走了。

罗浮春沉吟一会儿,补充道:“是要带走的,拿你家制的酒葫芦或者酒袋子装吧,钱我另付。”

跑堂应了一声,将杯子撤了下来,转身打酒去了。

裴佑知她故意逗那跑堂的,便也没理,给了罗浮春一个眼神,只身往酒缸前头转悠去了。

跑堂的正拿酒葫芦装酒,本想趁着两位小娘子瞧不见,掺些水进去,刚一竹筒下去,转头便见裴佑往这边逛来,他怕裴佑看见掺水,又着急忙慌地从旁舀了满满一竹筒的酒灌进酒葫芦。

此时已近午前,店里来人逐渐多了起来

裴佑盯了一会,见跑堂的将酒葫芦装满,给了几个铜板,方才开腔:“郎君来这多时了?看你干活勤勉,年岁却不大,家里人竟也舍得让你出来。”

跑堂的闻言抬头苦笑道:“又能怎么办呢?说句不好听的,圣上才登基几年,先皇将世道祸乱得不行,当时为了生计卖儿鬻女的,为了糊口被逼改良为娼的,何事不有?”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眼睛略带艳羡地看了看裴佑与桌边的罗浮春:“像您这种富贵人家自是不用愁,可背朝黄土面朝天的老百姓,挨上打仗,银钱银钱挣不了,小儿小儿养不住,饿肚子吃死人是常有的事,近几年日子好过点了,但也是吃了上顿丢下顿的,我上头还有个兄长,家里嫌我一小子吃得多,实在养不起了,正巧几日前人牙子说这间酒肆招人,爷娘就送我过来当学徒了,算是给家里减省一碗饭钱。”

裴佑闻言,心中不免酸涩,纳罕道:“那你这东家待你如何?在这里要是有个支撑能站住脚跟也是个出路。”

跑堂的停住笔,愣愣地哀叹道:“我自来了,就只见过一次东家,人牙子带我来时,便见着柜台前有个佝偻的身影,他交代我平日里只需要打酒记账,其余的不用管,我小时蹲在村头私塾墙外旁听过,也识得几个字,所以记账的事也做得来。这年头,还说什么过得好不好的,只要第二日睁眼还活着没饿死,便是好日子了。”

裴佑还未接话,那跑堂的像是憋久了总算找到出口了一般,自顾自地说下去:“这酒肆小,引不来达官贵人,也赚不到多少钱,只有几个老主顾过来,每日打了便宜的酒,算是一笔生意,昨儿死了的邓老翁便是其中一个,喏,就您手里那种酒,老头子麻烦得很,还非要单独一个竹筒盛酒,旁人用过的他还不要,偏掌柜的还允了,这老丈昨日午时还过来打过酒,谁能想到晚间人就没了。不过人呐,总归要死的,早晚罢了,像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活好今朝哪来得及想明日呢?”

裴佑洒脱一笑,附和道:“你倒想得通透……”话未说完,后头罗浮春似等久了,催促道:“打完没有,倒还聊上了!”

跑堂的被这一催才回过神,自觉说多了些,赶紧装酒。

可巧酒塞子没了,他让裴佑稍等,进里屋拿酒塞子去,不一会儿将装好的酒递给裴佑,二人便缓步离开了酒肆。

从酒肆出来,裴佑只觉阳光刺眼,抬头一看天,日光大盛,竟已近午时。一个上午滴水未尽,二人脾胃不免饿得难受,罗浮春捂着肚子,不由埋怨道:“出个公差连饭也吃不上,这破案子何时是个头?”

裴佑见几步外正有个胡饼摊子,欲拉着罗浮春过去,边走边说道:“快了,圣上之前许我一月时间,查明陇右那边的案子,如今半月过去,又添一案,不过,今日那跑堂的给了我些线索,我觉得不出七日,两案皆会水落石出。”

“此话怎讲?”

“一会坐下细说。”

路过茶棚,李娘子正给孩子用水烫着碗筷,见裴佑过来,笑吟吟地招呼道:“不忙啦?”

“嗯,一上午连水也未进,胃里烧得慌,吃些胡饼去。”裴佑回道。她乔装成绣娘时,胡婶家没少给她帮衬,多带一口吃食、多给一件衣裳是常有的事,邻里间也和谐,虽是她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官差,人家也未见生分,街坊邻居间情分难得,她心里也因此多了几分烟火气的慰藉。

待到了胡饼摊子坐下,裴佑要了两张胡饼和两碗羊肉汤,那胡饼沾着油亮亮的胡麻,上头铺着层层切好的羊肉,夹着豆豉,一口下去,唇齿留香。满足了口腹之欲后,裴佑方启唇:“我方才不是趁着打酒去酒坛子前逛了一圈?跑堂的说邓老翁昨日午时来打过酒,都是单独一个竹筒给他装的,我在他回屋的时候悄悄藏了那个竹筒……”

罗浮春未待她说完,便急切地抢白道:“你的意思是,怕那竹筒有毒?”

裴佑点点头,撇撇羊汤里头浮着的葱花:“对,无色的液体除了雪水,还有酒,但酒容易挥发,不会留存那般久,而且既然跑堂的敢将同样的酒卖给客人,那问题便不出在酒本身,我在想,若是后脑那处并非致命伤,而是被下毒了呢?而邓老翁每日雷打不动地来酒肆打酒,每日都会接触一个不变的东西——”

“打酒的竹筒!”二人异口同声道。

裴佑挑挑眉,喝了一口奶白的羊汤,混着胡椒的香味,只觉浑身舒爽,接着道:“对,我拿避毒针试了,里头果然有毒。”

裴佑从怀里掏出那支竹筒,只见那竹筒内壁发乌,并非寻常竹筒的颜色。

“平日里打酒,入喉肠的酒水都会经过这个竹筒,长久下去,毒素必然会混入酒中,神不知鬼不觉。”

裴佑顿了顿,迟疑道:“只是,无论是鼠莽草、金石药还是药铺里常见的砒霜,凡服毒之人,面色与唇色多青紫,甚至指甲之处也会有青黑之色,或有血出,但邓老翁身上并没有这些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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