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域几个起落，如浮光掠影般退至远处。
他的思绪飞快运转。
眼前的男子应该就是之前客栈外的邪祟，只是看它红衣模样，应是鬼新郎无疑，可为何那道士最后否认了自己的判断？
思索间鬼新郎再次冲到姜域跟前，它似乎很有兴致，没有发狠攻击，只是单纯地拿锐利的指甲左右突刺，脚上银杵叮叮当当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姜域背着李恒月在空中左右闪躲。
几个来回下来没抓到猎物，鬼新郎又觉得无甚趣味，没了刚才的戏耍之意，随着双眼漫上血丝，瞳仁隐隐泛白，它周身的戾气瞬间暴涨。
利爪挥舞的速度比刚才快了数倍。
鬼新郎的指尖冒着黑烟，所到之处弥漫着灼烧的热气，姜域很清楚，一旦被鬼新郎的利爪抓住，皮肤顷刻间便会化脓腐烂。
他提着气旋身，躲避鬼新郎越来越快的攻击，周身形成数道的风刃向鬼新郎劈去，试图减缓它的动作。可惜鬼新郎的皮肉刚被划伤一个口子就立马愈合，它的速度也不减反增。
心口越来越剧烈的疼痛却让姜域没办法再唤出风刃。
他暗骂自己倒霉，偏在自己最虚弱的时候碰上这东西，咬牙抽出腰间软剑朝鬼新郎刺去。
趁鬼新郎停顿片刻，姜域迅速踏风一跃而起，他右手在背后托着李恒月，左手从腰间掏出一张符纸，令其飘浮在空中，然后咬破指尖，在符纸上飞快画印，完毕，持符从上至下朝鬼新郎的额头迅速拍去。
符纸下，鬼新郎僵硬一瞬，然手臂一抬，竟又朝姜域猛抓过去。
姜域心中一惊。
这符纸竟对它无用。
他迅速向后掠去，可距离鬼新郎太近，他的左手背还是被利爪划出了一个小口，灼热感瞬间自手腕蔓延向肩膀。
鬼新郎紧贴着向他袭去，符纸后的脸庞青筋黑丝暴起，皱作一团，显然，姜域刚才的举动激怒了它。
姜域咬紧牙关不停往后退，可心口的疼痛愈加剧烈，眼看鬼新郎就要逼近。
忽地，一只冰凉的手越过他的肩膀贴向他的唇齿和鼻息，紧接着眼前出现一层灰色的粉末撒向鬼新郎。
“趁现在，快跑！”
是李恒月醒了。
鬼新郎没有气息，但那药粉竟神奇般贴上他泛着灰白、毫无生气的皮肤，融了进去，旋即鬼新郎被定在了原地。姜域反应过来，转身就朝朝远离鬼新郎的方向飞奔而去。
刚才与鬼新郎纠缠时，他早已不知道身处哪里，现如今也只能没有目的地瞎跑。
“那个药粉能困它多久？”
他边跑边问，心口和手部传来的疼痛让他的气息很不稳。
“不知道。”
李恒月趴在他的背上，时不时往后看。
同先前的千鹤香一样，她撒向鬼新郎的也是一种迷香，这些都是她在朱世子送来的医书中学着炼制的，本来也就打算对付些刺客毛贼防身用，哪成想对邪祟也有奇效。
她又说道：“目前还没追来。”
“嗯。”
姜域左拐右拐，跑进一个又一个不知道通向哪里的甬道，最终在一个较为隐蔽的转角口停了下来。
“你——”
他头昏脑胀，把李恒月放了下来，刚发出一个音节，倏忽间身子一倾，朝李恒月倒了过去。
李恒月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扑通”一声便摔在地上。
她眨了眨眼。
灼热的湿气在脖颈处喷洒而过，泛起丝丝痒意。
她手臂绕过他的后背拍了拍：“姜域。”
无人回应。
又抬手推姜域的肩膀，还是没有反应。
姜域整个人的重量全压在她身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静等了片刻，李恒月只得费力地把姜域推到地上，然后一骨碌坐了起来。
她回头看向地上的姜域，忍不住心中一惊。
少年此刻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左手手背处一道细长的伤口十分扎眼，周遭皮肉翻卷糜烂，隐隐冒着黑烟。
这应该是他与鬼新郎打斗时受的伤，伤口看着不深，毒性却极强，得尽快处理。
这样想着，李恒月吭哧吭哧扶着姜域的肩膀将他拖到了旁边的石壁旁，摆着他的身体让他卧靠石壁，然后伸手朝他的衣襟处摸去——
手腕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握住。
“你干什么？”
干涩的声音在静寂中响起。
“你醒了，”李恒月看向姜域漆黑的眼眸，昏暗的洞穴里，他的眸中正倒映着她的影子，“里面的中衣干净，扯下来包扎伤口。”
“我……自己来。”
姜域轻咳一声，右手伸进衣襟撕扯下一条布料，就要往左手上的伤口缠去。
被李恒月拦了下来。
她从腰间取出一个又一个小瓶子，放在地上，又从这些小瓶子中挑出一瓶打开闻了闻。
“你还真是一堆宝甲护体。”姜域笑道，声音有些无力：“你这些药都是从哪来的？上次毒我的那瓶先不说，毒那邪物的药也这么厉害，到现在它还没追过来。”
“这么虚弱就少说话。”
李恒月也有点惊讶那药粉竟如此管用，面色不显地示意姜域抬起手，在伤口上洒下些许白色粉末，然后用白布条缠住，打了个结。
姜域看着手上的蝴蝶结：“……能不能换一个。”
“不能。”
“你这是要恶心我啊？”
“对。”
“……”
李恒月又从另一瓶中倒出一粒药丸，递给姜域。
姜域看着她没接。
李恒月：“没毒。”
“你之前也自称过那千鹤香没什么毒性，可你也见到了我那时候的症状。”
李恒月没理他，低头就要将药丸收回去。
姜域夺过药丸就一口吞了下去，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下的灰尘：“走吧，我们还得尽快离开这里。”
经过刚才歇息的片刻，姜域心口的疼痛已经轻了大半，虽然李恒月刚刚一通忙活治的是他手上的伤。
但话是这么说，姜域环顾一圈，看了看四周大差不差的石壁甬道。
“你方向感怎么样？”
李恒月疑惑：“还行。”
姜域轻咳一声：“你走前面带路。”
一路无话。
甬道内只余水滴滴落在石壁上的嗒嗒水声和偶尔虫蚁攀爬的窸窸窣窣声。
少女少年一前一后，保持着半丈距离行走在这甬道内。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绕了一个又一个转角口，前方，微光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