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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庭审现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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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内安静了两秒。

宋喣继续问:“证人,你确定当时两人不是在争吵?你听到了什么?”

证人:“我只听到他们两个声音大了点,但好像真不是吵架吧。太远了,我听不清他们在说啥子。”

宋喣:“在案发现场附近,你是否还听到了其他声音?”

证人:“这个倒是有,我记得当时听到一声‘嘭’的声音,音量不大不小。我当时就蹲在花坛边边抽烟,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花坛挡住了,我没有看到地上躺着个姑娘。”

“那你是否看到这个人离开了现场?”宋喣指着何溢。

证人:“我只记得当时看见了个男人的背影,我不晓得是不是他。”

到这,旁听席又是一阵骚动,许多人开始议论起来。蔚泽往下看,非常嘈杂,似乎隔着空气能听到他们在讨论什么。

郑仕敲响法槌:“请旁听人员保持肃静!”

蔚泽再看向被告席,何溢虽然神色未变,但仔细看,可以发现对方的嘴角微微上扬。这个动作,让蔚泽更加确定,证人突然变卦,是何溢搞的鬼。

紧接着第二个疑问又出来了,吴岚孝刚找到证人时并没有任何问题,现在出了问题,只能证明何溢是在这些天动了手脚,可他是怎么找到证人的?蔚泽想不出原因,只能猜测何溢也拿到了商铺的监控,并动用一切资源找到的。

这边,吴岚孝的脸色已经发青,吴岚敬更甚。

蔚泽担心吴岚敬会冲动,正要向后靠提醒吴岚敬什么,宋喣已经歪头在吴岚敬耳边说话,然后就见对方乖乖坐正,只是脸色依旧难看。

看来宋喣已经提醒,蔚泽放了心。这时,宋喣突然转头,蔚泽没来得及说什么,宋喣又偏头过来说:“没事。”

说完,他立马回头,凑近话筒,说:“证人,你确定自己说的都属实吗?”

那名工人怔了一瞬。蔚泽死盯着,发现他的视线正若有似无地往被告席上瞄,不过很快移回视线。他点了点头说:“属实属实,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宋喣对着法台说:“审判长,我问完了。”

郑仕轻点两下头,转过一边,问:“被告代理人,你有什么话要问证人的?”

廖烽清了清嗓子,神态比几分钟前还精神,“审判长,我没有要问的了。但我想针对我的当事人在此案中是否存在过错一事进行发言。首先,如果不是吴岚芹约何溢出来见面,那这种事也不会发生。这当然不是在怪吴岚芹的意思。我要表明的是,吴岚芹被撞,纯属意外,我们大家都明白,意外之所以叫意外,是因为没有人可以预测到意外什么时候会来临。

“在本案中,我的当事人何溢,没有能力预测到下一秒就有车撞上来。意外发生的时候,你不可能要求一个常人在一秒之内就立马做出反应,这几乎是正常人难以做到的。何溢先避开车子,已经是万幸。他根本没料到吴岚芹会在后方冲过来,这种情况下,他也根本来不及拉回吴岚芹。所以针对原告方的不实指控,我方坚决表示不认同。”

蔚泽实在忍不住,拉过话筒,说:“审判长,被告在避重就轻、歪曲事实。肇事司机的证词表明是女方把男方给推开了。这就说明,吴岚芹确实在车撞过来前救了何溢,何溢自己根本没有及时躲开。而被告代理人一直围绕‘意外’发表意见,明显话不在点,想拿‘意外’来避开责任。何溢本处在路中央这一行为就具有危险性,而吴岚芹舍命搭救何溢被撞,何溢却立刻离开现场。作为被救助者,何溢将施救者吴岚芹的生命置若罔闻,其行为存在过错,应该承担责任!”

郑仕敲响法槌,揉了揉太阳穴,说:“蔚律师,还没让你发言,先保持安静。”

蔚泽悻悻地退下。

证人退庭。郑仕转向被告席,说:“被告,针对案发当天,本庭有一些问题想问你,请你如实回答。关于会面,是吴岚芹约的你,对吗?”

何溢:“对。”

郑仕:“那你们怎么会出现在润齐小区附近?那里是吴岚芹的居住地。”

何溢低着头,神色黯然地说:“因为那天岚芹是跟同学聚会结束后才来跟我见面的,她当时喝了些酒,说有东西要给我,但在家。我就开车送她到小区,可下了车之后,她又说想先跟我聊一会儿。我说聊就聊吧,然后我们就在小区附近瞎转,结果之后……没想到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郑仕:“你们聊了些什么?”

何溢:“就是聊了一些以前高中的事情。其中还包括了那些小矛盾,我们当年因为这一些小事误会彼此蛮久的。岚芹找我是因为打架那件事,她想跟我和解。但我其实并没有在意那件事,过了这么久,我早就已经忘了。只是她一直很在意,那天我还一直在安慰她来着。”

郑仕:“既然你们只是在谈论以前的旧事,为什么要抬高音量说话?”

何溢一愣,旋即恢复正常,说:“因为我们聊到了以前的糗事,当时两人都被那些事逗笑了,情绪激动起来,声音也就大起来了。”

这又是一个让蔚泽没想到的说辞。

审判台上,郑仕低头思忖片刻,说:“法庭向检方调阅了卷宗。根据肇事司机酒醒后在公安机关询问笔录中的陈述,他说他看到吴岚芹当时似乎在哭。被告,请问你们讨论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吴岚芹才会激动到哭呢?”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有些愣。原来,法庭调取了检方的卷宗才得以知道这些细节,而这些细节是蔚泽他们不知道的。

何溢脸色开始变化,嘴唇微张,却没说出什么,而是看了看旁边的廖烽。

廖烽立刻凑近话筒,说:“审判长,就算肇事司机酒醒了,那也不能排除出现记忆偏差的可能性。肇事司机当时在车上醉醺醺的,车速又快,这种情况下,他也不能万分确保自己看到的情形一定准。”

郑仕说:“被告代理人,现在还没到你发言,我是在问被告。何溢,请你回答我,案发当天,你们还谈论了什么?”

所有人都盯着被告席,何溢目光在周围巡视一下,似在警告,他说:“都是些旧事。吴岚芹哭是因为那天我不小心还谈到了过世的老师,所以伤感了。其他就没有了。”

郑仕点了点头,说:“好。下面请法官助理播放案发当天的监控证据。”

监控证据!诧异的目光几乎牢牢定在所有人的面庞,料必大家都没有想到,同时屏住了呼吸。

蔚泽近乎错愕,他仿佛能听到许多人重重吸了一口气的动静。他下意识转过头看宋喣,然后问:“案发现场附近不是没监控吗?”

问完他发现宋喣脸上也带着一丝讶异,这才想起自己问错人了,宋喣也不知道啊。

两人一起看向屏幕。

只见屏幕中是一条道路,路旁有两个身影,正是吴岚芹与何溢。两人正走在路边,画面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清两人的身份,正是吴岚芹跟何溢。不知道这镜头是什么高品质,拉近点竟还能看得清部分面容,只见画面上的两人皆是皱着眉头,愁容满面。不一会儿,画面里的吴岚芹出现了抹眼泪的动作。

这哪里是讨论开心的事啊!

画面是从一处极其刁钻的高空角度拍到的,蔚泽仔细回想,他和宋喣在案发现场附近走过好几次,并没有发现有按了监控的位置,没想到法庭竟然找到了。

这时,视频中的两人突然停下。两人嘴里都在说着什么,何溢情绪突然激动,却不知他为什么如此激动。只见他肢体动作幅度较大,一会儿抓着吴岚芹的肩膀,一会儿走来走去。显然,两人这时陷入了争执。

没多久,何溢发了狂一样,忽然跑向路中央,而这时吴岚芹注意到路口处拐进了一辆车,车速明显超出常规速度,吴岚芹根本没犹豫,立即冲出去拽何溢。车辆此刻在路中央歪歪扭扭行驶,快要撞上,何溢却拉住吴岚芹,疯了般地吼叫。吴岚芹嘴里在说什么,何溢根本没有理会,始终钳制着她。时间已经来不及,只见吴岚芹用力将何溢推出去,自己未能闪躲,被撞飞在地。

而此时的何溢,面色震惊,怔在原地没多久后,突然朝反方向走起来,一直走一直走,始终没回头,直到消失在监控画面。

证据播放至此结束。

事实如何,一眼明了。

因为监控的角度,蔚泽在观看时在心里寻思了好一会。这时,他才想起来,视频,那个视频啊!那个商铺老板录的视频,有好几次晃来晃去,期间拍到了远处的居民楼,会不会有哪户恰恰好装了监控呢?太傻了,他真的应该仔细看看视频的。

他在开庭前把这个视频作为证据材料一起交给了法庭,却没再认真察看几遍。不过法庭是不是通过这个方法得来的监控,不能确定,但八九不离十了。

吴岚敬已经气得直接站了起来,指着何溢怒骂。吴岚孝却是亲眼看到吴岚芹被撞的一刻,直接受不了了,正捂着脸颤抖。蔚泽打断思路,赶忙去拉吴岚敬。旁听席也皆是一阵哗然。

一时间,场面乱成一团。

郑仕用力敲响法槌,一连敲了七八次,然而旁听席静下来了,原告席上的某位还怒发冲冠。蔚泽干脆起身去拽住吴岚敬,把他摁到座位上。

郑仕喝道:“原告吴岚敬!这里是法庭,你再这样不守法庭纪律、影响法庭调查,我只好请你出去了。”

听这一句话,吴岚敬歇下来了。但熄火是不可能熄的,他目光始终恶狠狠地盯着何溢。蔚泽跟宋喣换了位置,负责在吴岚敬再次发狂时拦住。

局面终于控制下来。郑仕这才转向何溢,说:“被告,你前面的陈述是‘自己没有与吴岚芹发生争执’,‘你自己早就躲开了车的撞击,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吴岚芹’,但从监控画面来看,你并没有说实话。”

何溢始终低着头,嘴里小声喃喃着什么,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郑仕又问了他一遍,他终于抬起头,却没开口说话。半晌,他转头看了眼廖烽,廖烽也看着他,摇了摇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突然,他蓦地站起来,朝着这边大吼:“我有什么错?!凭什么要我向她道歉,凭什么要我负责任?是她自己要救我的,我根本不知道那辆车会冲过来!”他像是豁出去一般,不再保持一贯的从容状态。

闻言,吴岚敬再次拍桌起身,声嘶力竭喝道:“你他特么的自己跑到路上,害得阿芹为了救你丢了性命,你竟然说自己没错!你还是不是人!!!”

“是她自愿跑出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根本就不知道会有车撞过来,我不知道……凭什么……凭什么?!”

郑仕:“肃静!”

眼见两人要冲出去打起来,几名法院工作人员从门外走进来,在下方严阵以待。

郑仕敲法槌:“我说了这里是法庭,案件还没有审理完毕,请保持安静,保持理性!”

廖烽突然举手:“审判长,我有话要说。”

郑仕:“说。”

廖烽:“何溢与吴岚芹只是高中同学关系,要细究起来,两人这么久没见面,这次见面也只是谈个话就散了,到底还是陌生人。何溢不是吴岚芹的监护人,两人并非夫妻关系,任何特殊关系都没有。所以在法律上,何溢对吴岚芹没有法定救助义务,何溢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听完,蔚泽直接站起来:“审判长,我方不认同。从我们提交的何溢与吴岚芹的聊天记录以及对方提交的两次通话记录中可以说明,何溢与吴岚芹并非只是旧同学关系,两人聊天互动频繁,何溢在聊天记录中的某些发言甚至暧昧,你怎么好意思说是‘陌生人’?廖律师,你不觉得你这样的说法非常矛盾吗?”

廖烽:“你——”

蔚泽没有看他,立马转向审判台,说:“审判长,从刚才的监控视频可以看出来,两人之间发生争执,是由何溢首先引起。何溢跑到路中央,法律上可以断定,这一行为属于潜在侵害危险的引入行为。何溢是侵害危险的引入者,那么他应该要对吴岚芹尽到注意、救助、安全保障义务。同时,他作为朋友和被救助者,在救助者吴岚芹陷入生命危急时刻,只顾着自己的情绪甚至是工作,置吴岚芹的生命安全于不顾,一走了之。何溢的行为具有明显过错,应当承担相应民事。”

这时,吴岚孝突然起身,终于冷静不了,朝何溢喝道:“何溢——!阿芹救了你,她救了你,她救了你啊!你怎么能丢下她不管……”

“何溢”这一声,音量几乎震破法院半边天,声音逐渐沙哑却掷地有声。

何溢却站起来,双目圆瞪,说:“……我没错……她跟我有什么关系……见死不救不是犯罪。”

蔚泽说:“根据案件事实调查,你在民事上确实负有一定责任。”

他一开口,何溢目光就立马锁向他,死死盯着。蔚泽并没有回避,只见对方脖子额头爆满青筋,片刻,用几近撕裂般的声音,怒吼道:“我没有责任,我没有责任!你闭嘴——!”

郑仕边敲法槌边吼道:“安静!”

可这一次,不论他怎么敲响法槌,都没用了。

蔚泽经刚才一顿输出,没留神,只觉得身旁一阵风呼过,下一秒就见吴岚敬发疯般蹿向何溢,上去就是重重一拳。何溢被打得身子晃荡了一会儿,旋即也出拳打在吴岚敬的颧骨。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谁也拦不住。

旁听席的卫小苹也待不住了,多半是怕吴岚敬惹出事,已经冲上来拉人了。其他人也都站起来,凑近审判台看热闹,郑仕去抓两人拧在一起的手臂,一边喊着警告的话一边让书记员去告知法警。

场面一度失控,几个人上去拉架都拉不下来。

蔚泽正要冲上去,谁知,一颗圆滚滚的、不知何物的东西忽地从眼前飞过,“啪啦”一声碎在了法庭中央的地板上。定睛一看,原来是颗黄澄澄的鸡蛋,蛋液四溅呈水花状,稀烂地黏在地板上。

哪来的鸡蛋啊?!蔚泽直接蒙了,谁还特意带这玩意儿啊?

宋喣也看见了,忙要上前去拉蔚泽。

然而此时,吴岚敬跟何溢打得不可开交,劝架的人多少都挨了几下。这还不够,他们打着打着,就开始砸手边所有能够得着的东西,资料、文件、鼠标等等,周围的工作人员不敢上前了,纷纷避开。

眼前闪过一丝亮光,蔚泽心道不好,赶紧回头,唰地一把拉过宋喣,带着他躲到桌下。

与此同时,“哐当”一声巨响。

他们蹲下的瞬间,一个保温杯正好砸了过来。保温杯砸到墙壁后,又“砰”地落到地上,然后咕噜噜滚到蔚泽面前。

两人猫在桌下,蔚泽看着那个保温杯,咽了一口口水,庆幸自己动作快,不然被砸的不是宋喣就是自己,这一下砸过来就是脑袋开花啊。

突然,又是“咚!”一声。

两人看过去。原来是廖烽为了躲避飞过来的文件夹,慌乱之下没注意到脚下的蛋液,这会儿摔得人仰马翻,翻到了蹲在桌底下的两人面前。

廖烽边扶着腰,边“哎呦”地说:“哪个狗日养的竟敢往法庭扔鸡蛋……”

然后他转头就看见了桌底的两颗头。

蔚泽眨眨眼,礼貌微笑:“廖律好啊。”

廖烽整个人一哆嗦,跟见了两颗嗜血鬼头一样,忙不迭地手脚并用爬开。

喝停大叫的人声不休不止,外面乒铃乓啷,听动静,吴岚敬跟何溢像是从这边打到那边,从站着打到趴地。多半是吴岚敬攻势太猛,要把何溢往死里打。

再这样下去不行,蔚泽拉了一下蹲在旁边的宋喣,说:“你就在这里别动,我去拦——”

不料宋喣也拉他,说:“别去。法警来了。”

法庭大门果然在这时开了,围观群众作鸟兽散,一堆法警冲进来,径直朝台前拧在一起的两人冲过去,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局面稳定下来。

蔚泽跟宋喣早就从桌子底出来了。现在所有人都站着,几名工作人员一通训斥吴岚敬跟何溢,郑仕也气得整张脸通红。

这一场庭审按理说还没结束,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不好继续接下去,最后郑仕宣布:“本案案情还需进一步核查,由合议庭评议后,择期宣判。现在休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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