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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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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土匪的长枪。

长枪是对准小郡王的心脏飞来,然而红筝没有推动江佑晖,只能稍微掉转方向避开,结果长枪擦破她的肩头,鲜血瞬间沁出,染红一片。

躲过了小郡王的箭,没躲过帮主的长枪,真是倒霉,红筝心想。

江佑晖怒火升起,夺过黑甲侍卫手中的弓箭,搭箭。

“不能,不能杀他,他是京中派来杀你的。”还没问出谁是幕后之人,红筝忍住疼痛去拦江佑晖,才迈出一步便被他的气势骇住。

盘龙帮帮主被黑甲侍卫压下,浑身是血,下一瞬利箭射穿血肉,一箭、两箭、三箭……直到把箭袋中的箭用完。

原本华丽的喜服此刻破烂不堪,尤其是背上,像是被炸开的草垛,扎了数不清的箭。

院子里遍地是尸体,是火光,焦臭味止不住往活人鼻腔里钻,阵阵西风吹不散。

至此,土匪剿灭,没留一个活口。

江佑晖冷静下来,他回头去看红筝,只见一个穿男装的少女扶住了她,长发散落,肩头一片血色,绮丽脆弱。

“无论是谁派来的,只要伤了你这就是他的下场。”

长公主权势滔天,江佑晖根本不用担心这些事情,长公主自会派人料理,所以他做事张扬,可以不计后果。

他推开葛潇潇,将自己的披风裹住红筝,打横抱起她,在黑甲侍卫的保护中上马离开。

“先生,小郡王好像个疯子。”葛潇潇小声对元襄之说。

“嘘,别乱说。”冯久年道。

强权之下,无人能反抗,哪怕是枕边人,也不得不屈服,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火光熏人,元襄之感觉平安扣微微发烫,抬眼望了望天色,刚刚咳过声音还有些嘶哑:“回城吧,快下雨了。”

梁其文看了眼清理现场的许知府和许燕知,道:“父母官在这儿呢,回去睡觉要紧。”

这时,许燕知听到他们的声音,几步跑过来带路。

“几位怎么还在此地?那群孩子们已经回城了。你们也快随我回城吧。”

几人不再逗留,跟在许燕知队伍后面从西边下山回城。

刚走到山外的官道,春雨绵绵而下,元襄之将外衫抖开撑在头顶,跟三个学生一起躲雨。

“先生,你是何处受伤了吗?”冯久年指着袖口一端问道。

元襄之看过去,那一处血迹晕开,有二指宽,他自己身上并无伤口,只能是红筝留下的。平安扣方才也弄上了她的血,已经被他拭去,外衫上的血迹并不好清理,索性丢弃,明日再买件新衣。

“许是沾了死者的血,这件衣裳今夜帮了大忙,让它寿终正寝吧,为师也该置办几件衣裳了。”元襄之语气淡淡。

“可是,先生。”冯久年提醒他,“咱们的游学路费从京城到郦城花了小半,剩下的全被土匪抢了去。”

“什么?钱没了?”葛潇潇震惊道,“可是我们才走半个月。”

每一支游学队伍的路线是抽签决定的,短则四五个月,长则半年,书院根据路程发放路费。好巧不巧,元襄之抽中的路线是最长的一条。书院规定参与游学的学生不得带仆从和私银,但没有限制老师,同时也鼓励师生各凭本事赚钱。

元襄之错愕,眼神在学生身上来回瞟,叹了口气:“为师俸禄微薄,如今是两袖空空,连件新衣裳也买不起。”言下之意是绝不可能贴钱。

梁其文从困顿中清醒过来,懒洋洋道:“要我说,不如寻谢小姐借点银子,谢家是富商,我们救了她想必借钱不难。”

葛潇潇反驳道:“若是没有琦贞姐姐助我割断绳子我们逃不出来,算不上对她有恩。况且携恩相报的事我做不出来。”谢琦贞手镯里藏着刀片,看到她在挣脱绳索,立马用自己防身的武器来帮她。

“不去借钱还能有其他好办法?连打道回府的银子都没有”梁其文哼了一声,仗着自己长得比葛潇潇高把遮雨的衣裳往自己这边用力拉了拉。

梁其文在最左侧,葛潇潇在最右侧,中间的隔着冯久年和元襄之。

感受到头上的衣裳被扯了过去,雨水骤然落到脸上,葛潇潇怒火升起:“梁其文,怎么出了京城你脾气变得如此古怪,非要与我过不去?”

“哪有?”梁其文也不遮雨,走到葛潇潇面前道,“你与我自小相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难道葛大小姐有了新朋便看不上我这旧友?”

户部侍郎梁府与将军府相邻,梁其文和葛潇潇几乎是从出生便熟悉了对方的脾气秉性。幼时梁其文不爱说话像个小古板,一天到晚除了看书就是发呆,让梁府众人以为是得了癔症。而葛潇潇活泼伶俐很受长辈宠爱,时常跟着将军夫人去拜访梁府老夫人,老夫人让葛潇潇带着梁其文一起玩,许是葛潇潇的热情感染了梁其文,梁其文渐渐话多起来,久而久之,葛潇潇成为了梁其文第一个朋友。

“你在强词夺理。”雨水不断落下,让葛潇潇忍不住眨眼,她抹了一把脸,“这趟游学也是我强拉你来参加的,你可是后悔了?”

后悔吗?梁其文没有想过,当时他在看一篇文章,葛潇潇二话不说拉他去报名,当他名字和葛潇潇一道落在元襄之名下时,他并无特别的感觉,好似本该如此。

又开始了。

元襄之扶额苦笑,对冯久年使了个眼色,顺势倒在他身上。

冯久年会意,大喊道:“先生晕倒了,你们快来帮忙。”

梁、葛二人听闻立即收敛怒意赶去帮忙,此刻谁也顾不上不遮雨了,冯久年背上元襄之快步回城,梁其文和葛潇潇左右相护。

江畔,风月楼。

红筝被江佑晖一路带回了风月楼,老鸨、德音等人一窝蜂围在房门外,碍于黑甲侍卫守着不敢发一言,焦急地等里面大夫处理伤口。大夫出门后,一伙人围上去问红筝的情况,叽叽喳喳很是热闹,很快江佑晖传出命令清退众人。

“小郡王,他们也是一番好心。”红筝面色惨白靠在床头,大夫处理伤口真是痛极了,像是经历一场战斗,她眉眼满是疲惫。

江佑晖坐到床边,替她掩好衣裳:“幸好枪上没有涂毒,过一两个月能恢复,只是……”

“只是会留疤吗?”红筝猜到了江佑晖未说出口的话,“妾不在意,只要小郡王平安无事便好。”

好似一阵暖流漫过全身,江佑晖拥她入怀。天下哪个女子不爱美,肩上多了一道疤痕谁会不在意,她一介弱女子冒死挡在他面前,叫他如何不感动?

“我带你一道回京见母亲吧。”江佑晖下定决心道,“每次回京给母亲祝寿,她都会邀请不少世家小姐前来,欲让我与他们之中一位结亲。”

每每这种场合他避不开,前方席上有谄媚讨好母亲的官员,后院有惺惺作态的闺秀,起初他耐着性子应对,准备选个母亲满意的女子做正妻。直到有胆大的小姐使些下作手段惹到他头上来,他终是忍无可忍,将事情闹到对方府上,没想到那位小姐万分羞愤之下竟剃头发出家了。此事之后,他对世家小姐厌恶又多了一分。

江佑晖细细抚摸红筝的头发,她连头发丝儿都长在他心坎上,长发黑亮柔顺几乎遮住整个背,挽起发髻时如堆云砌墨,美人的头发应该如此。

红筝静静听他说,将脑袋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接连几天没有睡好觉,神经紧绷不曾放松,此刻在风月楼,外面又有黑甲侍卫守着,很安全,困意如潮水袭来。

“母亲大权在握,与世家结亲只会让舅舅忌惮,再者京中的世家小姐无趣至极,我断然是不会娶她们的。你对我的情义我看在眼里,定不会负你,后日一道回京正好,叫母亲歇了心思。”

“只恨土匪把你掳了去,甚至偷了我准备的喜服,任他是何人,都不该动我的东西,万箭穿心算是便宜他了……”

江佑晖絮絮叨叨,红筝听得几乎睡着,强撑着轻声打断:“能得小郡王厚爱,是红筝此生之幸。但妾的身份低微,遭此不幸,恐怕会给小郡王带来诸多非议。”

江佑晖听出她语气中的疲惫,扶她睡下:“你不必自责,且安心养伤,不会有人来打搅,后日带你回京。”

红筝躺下禁不住困意,马上睡着了。

留了两个黑甲侍卫看护红筝,江佑晖回府连夜安排回京事宜。

这一晚上,有人入睡,有人忙碌,更多的人听到外面动静跑出来看热闹。

郦城的知府衙门彻夜通明,丢失了孩子的百姓举着火把聚在一起,当看到许知府带着孩子们过来时,纷纷涌过去。孩子们也投入亲人的怀抱,泣不成声。

为人父母,为子女担忧一生,不求闻达不求富贵,平安健康最是重要。

“幸好全部平安救回来了啊。”许知府感慨道,看久了也忍不住双目湿润。

许燕知灰头土脸地提了一个黑布包裹的东西进来,大声喊道:“爹,土匪头子首级带回,其余人一把火烧干净了。”

百姓闻言,纷纷侧目,黑布往外渗血,滴落至衙门青砖上,他们立马捂住孩子的眼睛。

原来是许知府的公子杀死了土匪。

“多谢许知府大人和许公子除去土匪救回我儿。”有员外夫妇抱着儿子跪在许知府面前,有人带头,其余人跟着跪下高喊。

许燕知不好意思,将首级丢给旁人,连忙跟随许知府扶大家起身。原来受百姓爱戴是这般滋味,这几个月的谋划值了。

“爹,表妹呢?”许燕知悄悄问许知府。

“琦贞回谢府了,你明日再去寻她,诶、你小子……”

许知府话音未落,许燕知若离弦之箭飞快冲了出去,赶去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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