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千明面色尴尬,看模样急着要走,推诿道:“在这?不合适吧?”
祠堂内哭声不绝于耳,
管家进祠堂通报,这时祠堂内出来一位披麻戴孝的妇人。
“两位钦差大人来府上可是有要事?”
那妇人在管家搀扶下走来,步伐轻盈,虽不着珠钗,满身疲惫。
但脸上略施粉黛,端庄秀丽。
见到慕容笙和慕容奉川脸色不见半分慌张,自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在慕容笙和慕容奉川面前拂身行礼:“妾是钱为民之妻于氏,参见两位上差大人。”
慕容笙虚抬一臂,道:“夫人节哀,本官与慕容大人前来吊唁,并………。”
“并且想见见孙寒松的表妹,也就是钱为民的小妾。”
慕容奉川抢了话,慕容笙仰首看了他一眼,随后附和道:“正是,锦衣卫在押解途中,孙寒松与钱为民同归于尽,这个案子只能从这位妾氏查起了。”
于氏叹了口气:“真是家门不辛,这周氏听闻孙寒松将我家老爷推入水中,两人溺亡之后,趁着府内乱作一团,偷了家中财物已经跑了!”
这就是线索?
慕容笙再次意味深长地看了慕容奉川一眼,只见他勾唇一笑,冲他挑眉,暗示他接着问,
“ 为何跑了?难道这二人的死与这周氏有关?”
王千明不动声色地想要挪步离开。
才起了动作,慕容奉川斜睨着他:“ 王大人,本官说了你能走吗?我北镇抚司的规矩管不了你了?”
王千明只觉得腿一麻,他见慕容奉川第一面就有点怵他。
提起慕容奉川这四个字,就是他们为官者的噩梦。
慕容笙立刻意识到今天这出戏没有王千明是演不了的。
于是道:“王大人不如留下一起听听,难道大人不想知道为什么孙寒松不惜同归于尽也要杀了钱为民?”
于氏看了一眼王千明,面露难色地看向慕容笙:“大人,这都是内宅丑事,实在是不光彩,要不还是让王大人离开吧,请两位大人移步议事厅,妾会细细道来。”
慕容笙总给人一种温柔似水的错觉,是以于氏不去看慕容奉川而是去求看着更好说话的慕容笙。
慕容笙温声道:“钱大人深陷贪墨一案,又离奇而死,如今门庭冷落如此,人人避而不及,这样的日子,王大人却不顾世俗,亦不怕流言蜚语前来送钱大人最后一程,如此同僚之谊。钱夫人还把他当外人?”
此言一出,于氏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一起吧?”慕容笙始终保持着风度,“此案王大人既也参与了,听听又何妨?”
王千明干笑道:“那便听大人吩咐。”
前往议事厅的回廊下,慕容笙故意和慕容奉川走在最后面,他轻声问道:“大人是什么时候怀疑起账本?又是什么时候怀疑周氏的?”
短短几日,怎么可能调查的这样清楚。
赵泽乾比他们早来了半个多月,眼睁睁看着线索断了,到现在还在抓耳挠腮。
一心把希望扑在许泽凯和毛韦昌身上,他不是没有慕容笙看的透测。
钱为民一死,许泽凯和毛韦昌已经不重要了。
怎么查也不会越级查到乾州衙门。
慕容奉川一幅执棋者的淡然,“北镇抚司的能力永远都不要怀疑,只要不断保持惊喜就好。王千明敢在我的面前玩手段,我会让他知道为什么朝野上下提到我慕容奉川,如坠阎罗。”
慕容笙闻言只觉得心中压了一块巨石,沉重地看着慕容奉川。
“怎么?”慕容奉川道:“怕了?怕了以后就少做些小动作,本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高兴了。”
是怕,慕容笙心道。
怕他真的成了没有心的杀人工具。
议事厅内,
慕容笙和慕容奉川被请到了上坐,而王千明和于氏坐在下方。
越是这样,王千民越是面子上挂不住,他虽是地方官员,可也是正三品的按察使,管着整个乾州的刑狱。
按品级,慕容奉川便算了,他林霁初区区六品员外郎,虽是奉旨办事,可也太妄自尊大了。
慕容笙并未觉得不妥,悠然落座。
王千明从一开始就轻视他,慕容笙就是要让他看清楚形势。
看茶的丫鬟退下后,于氏面色难堪道:“三年前这孙寒松不知从什么地方买来的丫头,长得娇艳欲滴。非说是他表妹,家中遭了旱逃难到了乾州,想让老爷收了她。”
“老爷一贯是看见美艳女子就走不动道的,家中的妾室,后院都快装不下了。”
于氏言语之中带着情绪,对钱为民不断纳妾一事心生不满,“但还是收下了周氏,自那以后孙寒松来府的频率越发频繁。”
“自从那个周氏到了府上,老爷独宠她一人,其他姐妹的模样恐怕老爷都记不清了。就在老爷入狱的前一晚,孙寒松不知怎么来的钱府,那晚老爷不在家,府里的兰香,”
于氏解释:“也是老爷的妾室。说是看到孙寒松在周氏的卧房。两人言语不堪入耳。等我带人去捉奸时,人已经跑了。”
“后来听闻老爷出事,她不知什么时候不见踪影,房间也空了。”
于氏抹着眼泪,将这件事情叙述完,慕容笙道:“那就是说夫人并未见到孙寒松与周氏苟合?这只是兰香的一面之词?”
于氏道:“如果奸情是假,她为什么要跑?为什么孙寒松会把老爷推入水中?”
“她被夫人怀疑有奸情,那么钱大人一死,她不跑,难道等着夫人处置她?”
慕容笙脱口而问,言语中有偏袒之意,虽本意并不是如此,他只是就事论事。
在于氏听来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她显得格外激动:“老爷晚上回来的很晚,我将这件事情与老爷说了,老爷当晚大发雷霆,去了周氏的院子大吵了一架。我说的这些事情两位大人现在就可以唤府内的丫头来问。”
慕容笙转而问王千明:“王大人,这三人在乾州衙门是关在一处的吗?”
王千明神游其外,众人把眼神投过去,他才恍然回过神,道:“是,正是。”
“是?”
慕容笙蹙眉,如此重要的嫌犯,关在一处研究口供吗?
“不是,不是,”王千明立马两手直摆:“起初在棠溪衙门是关在一处,那时候牢内房间不够了,后来觉得关在一处不妥,因此又移到了乾州衙门。”
如此,也解释了这三人为何被押解到乾州衙门。
也免了慕容笙去问。
慕容奉川只顾着喝茶,翘着腿,一幅浪荡不羁模样。
于氏眼神总时不时地打量着慕容奉川,早听闻这位是所有大人们都闻之色变的人。
原以为长得凶神恶煞,如今一看,俊美之极,眉宇虽冷俊,但是不乏风情万种之处。
“本官脸上有东西?”慕容奉川眉宇一压,言语倒还是客气,但能看出他心中不悦。
于氏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慕容笙看向慕容奉川:“大人有什么看法?”
慕容奉川这才掀起眼皮,慵懒地看着慕容笙:“这事我不管,是你要来查的,本官只有监察之责,看法嘛,没有。”
慕容笙:“………。”
这人还真是厚颜无耻,到底谁才是被拉过来的那一个。
慕容笙目光复杂地看着慕容奉川,一旁的人正眉眼含笑地回应他。
慕容笙思索了片刻,道:“仅凭一人之词尚不能武断,目前最要紧的是找到周氏,本官还想听周氏怎么说。”
于氏磨破了嘴皮子得来这么一句,不觉心生委屈,从椅子上起身,在慕容笙面前“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边擦眼泪边诉说着:“我家大人死的冤枉啊,无辜卷入贪墨一案,还未沉冤得雪竟遭横死,大人您可一定要为我家大人做主,还我家大人清白。”
这钱府修葺的如此气派,区区一个知府,妻妾成群,家丁婢女来往密集,显然人数不少。
慕容笙心中冷笑,这钱为民哪里冤枉,难道他真是青天大老爷们不成。
此时,慕容笙已经不想搭理于氏,他心中开始盘算着如何能抄了钱府。
不过既然慕容奉川搭好的戏台,总不能唱一半就没下文了。
这慕容奉川必定是知道这周氏人在何处的。
慕容笙给了一旁慕容奉川一个询问似的眼神,
慕容奉川心领神会,端着桌上茶盏,悠哉地喝着茶,故作高深的模样令慕容笙有一丝疑惑。
这时,管家神色紧张,快步迈进门槛。
一个没刹住,整个人摔倒在堂下。
于氏转身呵斥:“没看到各位大人在吗?什么事情值得你慌成这样?”
管家连跪带爬地移到于氏跟前,惊道:“夫人,赵……赵大人带官兵围了咱们府宅?”
于氏一双远山黛顿时扭曲地快竖了起来,“嗖”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什么赵大人?凭什么围了咱们的府邸?”
说话间,余光不断瞥着王千明。
王千明倏尔起身,责问道:“林大人?这是何意?”
人家今晚好好地办白事,你却拦着死人的去处,实在是胆大妄为。
王千明正是此意。
慕容笙被架在此处,一无所知,又必须装着什么都知道,慕容奉川设的计,如今又在众人面前撇清自己。
慕容笙极其敏锐,他心中对慕容笙有种说不出来的信任。
说是他命令围府,那便是他围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