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在球赛后见到依依，刚给依依发了消息，说自己会在足球场等她。

足球场空无一人，只有四个角的大射灯还留着一盏。

光线落到季少虞身边时，已经变得微弱，所以直到凌一离得这么近才发现。

“东西忘拿了。”凌一抬手指了指背上的包，“你呢，怎么还没走？”

季少虞怎么可能告诉他，自己被网恋的准女友鸽了。

“这是我第一次赢你的球场。”季少虞转身看着昏暗的绿茵场，“怎么着，也得回味一下吧！”

凌一慢慢走到他身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射灯从季少虞的侧面打来，白光从他额头滑过直直的鼻梁，最后停在鼻尖，细小绒毛像水蜜桃。

“看我做什么？”季少虞扭头问。

凌一的目光轻轻掠过，如蜻蜓点水似的，飞往了旁处。

“球场附近还在施工，太晚了会不安全，早点回去。”

凌一这句话好似点醒了季少虞。

“对啊，这么晚了，依依再出门多危险啊。”季少虞拿出手机，边往出口走，边打字。

【小鱼：不好意思依依，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

【小鱼：这么晚不应该叫你出来】

“他没来，你不怪他吗？”

“不会啊，本来就是临时……”

走到一处脚手架下，季少虞反应过来，停步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人？”

“猜的。”凌一耸耸肩，“走吧。”

狼子野心！

“喂，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对我家依依有意思？！”

“她是你女朋友吗？”

季少虞愣了下：“不是啊。”

“不是，就不是你家的。”凌一看了他一眼。

“马上就是了！”季少虞走到凌一前边，“我和依依明天就要去约会，约完会她就是我女朋友了！”

这下，轮到凌一愣住了。

季少虞看着他惊讶的模样，心中更是不满：“少背着我挖墙脚，也不嫌自己丢人！”

有不少被厚重轮胎碾过的杂草，东倒西歪地贴在红褐色泥土上，踏过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凌一跟在季少虞身后：“如果见面发现她不是你喜欢的样子，怎么办？”

“怎么会，我见过她啊。”

“你那天还问我，她长得可不可爱，根本没看见过脸吧，你就没想过……”

季少虞摇摇头：“喜欢是一种感觉。”

凌一反驳：“你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喜欢的会是什么感觉？”

“她很有力量，很贴心，很会照顾我的情绪，我们聊得很来，她是个很好的人。”

季少虞刚说完，就看见凌一轻轻摇了摇头，他问这是什么意思。

“任何一个喜欢你的人，都会试图让你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很舒适，不算是喜欢的……小心。”

凌一轻轻扶了下他的肩，揽着他绕过一根凸起的钢筋，很快就松开了手。

“而且，你不要告诉我，你对他的外貌没有丝毫要求。”

季少虞哼了声：“我们依依又高又白，身材也很好啊！少在这儿挑拨离间！”

凌一沉默片刻，缓缓挤出两个字：“身、材？”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季少虞，你喜欢他那种身材的……女孩？”

凌一的身材与女孩子毫不沾边，他对此无比笃定。

“凌一你有没有礼貌吗？”季少虞瞪了他一眼，“什么叫「她那种身材」？”

凌一抬起手，说了声抱歉。

季少虞正气凛然地继续道：“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的审美也不一样，不是只有白幼瘦才好看！我就喜欢依依那样有力量的！”

“她比你还高。”

“那叫我比她矮。”季少虞不以为然，“我就喜欢比我高的！”

“嗯，能接受高你多少？”

“大概，大概……”

忽然，凌一走到他面前。

二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季少虞来不及反应时，凌一的手已经轻轻落在他的发丝上。

季少虞微微昂头，看着凌一滑动手掌，触碰到他自己的鼻尖。

“这么多？”凌一问。

风吹得树叶飒飒翻滚，藏匿在叶片下的密密脉络，也终于得到了月光的青睐。

季少虞的眼睛很漂亮，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他只会看着你一个人。

“凌一。”

凌一回过神：“嗯？”

“比我长得高了不起啊！”季少虞撞开他，“头球不也是抢不过我！”

他边走边回头，冲着停在原地的凌一双手大拇指朝下：“手下败将！”

季少虞带走了月光，很快就消失在凌一目光可及之处。

“嗯，说得没错，我的确是手下败将。”

凌一双手插兜，慢慢往前走，手边忽然传来震动。

嗡嗡！

【小鱼：明天不可以再爽约】

【小鱼：我会很伤心的！】

发完信息，季少虞马不停蹄地开始挑衣服。

“这件怎么样？”

“帅。”

“这件呢？”

“帅。”

季少虞放下衣服，看着敷衍他的方墨：“你好歹看我一眼呢？”

方墨坐直身，认真端详起季少虞拎着的浅蓝、鹅黄的衬衫外套，说道：“首先，兄弟你穿什么都帅；其次，我俩审美压根不一样啊！”

说完，他站起摆了好几个姿势，展示他那身rapper star的大红大紫大银链子。

“那怎么办嘛！我紧张你看不出来吗？！”

方墨是真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

人女孩都说了，暗恋了他那么多年，况且就季少虞的外形条件和家庭，谁谈到都是烧高香。

他打趣道：“谁让你高中不谈恋爱，现在知道紧张了！”

“第一，高中校园不可以谈恋爱！”季少虞走向衣柜，继续找着衣服，“其次，凌一老盯着我，我跟女孩多说两句话，他就一副要告老师的样子，烦死了。”

方墨嚼着口香糖，蓦地愣了下：怎么就莫名其妙提到凌一了？

“你刚刚说啥？”方墨问。

“啊？”季少虞翻着衣柜，“我说，你明天我陪我去买两件衣服，顺便剪个头发。”

季少虞钻出来，走到方墨面前，问：“你看我，刘海是不是有点长了？”

见他这个反应，方墨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没再多想，拿出手机玩起来：“行啊，但你们家保镖不能跟着，我看着心里犯怵。”

“我老爸都回京港了，哪里会有保镖。”

“你表哥不是还在吗？”

季少虞欲言又止，摆摆手道：“不会，我表哥不会管我的。况且，明晚还要跟依依约会，不会有保镖跟着。”

“等等！”方墨跳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你家里人还不知道你跟这个依依的事情？”

季少虞摊开手，瞪大眼看着他：“不然呢！他们要是知道，不还把依依吓跑啊！”

方墨想了想，瘪了瘪嘴：“也是，要知道你跟人谈恋爱，估计连你俩接吻都得盯着。”

季少虞愣了一秒，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方墨被他这个反应逗乐了，手机一丢：“诶小鱼，别告诉我你没想过吧？”

灯光下，季少虞脸红得愈发明显。

他揉了揉鼻子，含含糊糊地“昂”了声，起身又是折衣服，又是倒水，就是没让自己停下来。

方墨闭紧了嘴巴，两颊鼓起，实在没忍住趴在书桌上大笑起来。

“笑死我了，哈哈哈！”

“笑屁！”

季少虞抓起件衣服，就朝他扔了过去：“第一次约会，了解对方就好啦，又不是非要这种肢体接触！”

“诶，那牵手呢？”方墨拿着衣服走过来，“不会牵手也没想过吧？”

“我说了，这种事情的选择权不在我，而是在依依。”季少虞挺起胸膛，昂起下巴，“我作为男性，已经拥有了比她更加强壮的身体，不能在这种事情上欺负一个女孩子。”

季少虞的严肃认真让方墨也正经了——1秒。

“那要是，人姑娘想牵你的手呢？”

“那就牵啊！”季少虞大方表态。

“那要是，人姑娘想跟你抱抱呢？”

“那就，抱啊！”季少虞犹豫表态。

“那要是，人姑娘想跟你……”方墨挤眉弄眼。

季少虞：“什么？啵啵吗？”

方墨：“哇哦，好小众的词汇，这都被你找到啦？”

季少虞：。

说完，他丢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朝着门口走去。

季少虞气得坐在床边吹了吹刘海，瞥了眼挂椅背的铆钉马甲，抄起追到走廊。

“拿着！”季少虞砸到方墨怀里。

方墨笑着穿上，说：“你急什么呀？我只是担心你，人女孩碰一下手，就紧张得抖抖抖……”

他学得惟妙惟肖，跟小脑不全抽搐的僵尸似的，把手伸到了季少虞眼前。

“滚！”季少虞打开他的手，“我抖抖抖，也比欺负人强！”

从小学就开始谈恋爱的方墨，扯了扯衣服，决定教季少虞一招。

“你干嘛？！”季少虞惊恐地看着笑容猥琐的好友，往后退了几步。

“小宝儿~~~”方墨用上了超绝气泡音，伸手撑在季少虞脸侧的墙壁，“喜欢哥哥吗？”

季少虞翻了个白眼。

“你好恶心。”

“嘘——”方墨噘起嘴，伸出食指摇了摇，“宝贝儿，不要口是心非，想跟哥哥啵啵吗？”

季少虞：“想揍……”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冷冽的男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难舍难分，看似即将接吻的二人，齐齐扭头看向那个高大的黑色剪影。

方墨：“谁在那儿啊？”

季少虞：“你来干什么？”

凌一挂着那张方墨习惯的冰块脸，手里握着份资料，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还不准备放开吗。”他说。

方墨收回手，心里有点发怵。

季少虞毫无察觉，又问了遍他来做什么。

凌一缓缓收回眼，把手中的东西递过去：“比赛的数据，教练让我尽快给你，方便安排接下来的训练计划。”

“哦，谢啦。”季少虞手下就准备往房间里走。

“你明天不是还要跟你的准女朋友约会吗？”凌一问完，看了眼鬼鬼祟祟抬起一只脚的方墨，不言而喻。

季少虞不懂他什么意思，回头“啊？”了声。

“不是，我刚刚就是在跟小鱼练习呢，他约会紧张，就……啊！”

方墨捂住刚刚被季少虞一文件夹拍过的胸口，皱起张苦瓜脸不再开口。

季少虞用眼神道：你跟他说这么多干屁吃！

方墨可怜巴巴回：他看上去好凶的！

季少虞斜了眼凌一，朝里走了几步，忽然想到这小子还有挖墙脚的心思，转过身看着他。

“我在方墨商量，明天要怎么给依依一个浪漫的约会……”季少虞伸手拨了拨头发，“接吻的姿势当然也要仔细准备。”

凌一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

季少虞很满意这个反应，走到他面前：“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凌一沉默片刻，哑声道：“你，要亲他？”

季少虞看着还在继续挑衅的死对头兼情敌，咬牙切齿道：“没错！只要她同意，我会狠狠地亲她！”

凌一不说话，深棕色瞳孔慢慢放大。

季少虞：“哼！”

凌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