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到现在，许佳元聪明又肯努力，虽然还是免不了挨骂，但学东西学的确实很快。

在陈树的要求下，许佳元啃完了两本关于如何修改合同的书，再加上陈树每个周都会把一堆乱七八糟的合同扔过来给她练手，许佳元对审合同的活逐渐干的有模有样。

不过她也知道，这还远没达到陈树的标准。

陈树作为律所里晋升速度最快的合伙人，工作上是出了名的吹毛求疵。

不过大概因为许佳元还是个实习生，所以陈树对她也还算宽容。

许佳元还是偶尔会因为错别字或者标错序号这种小事出岔子，但也一直没犯什么大错。

时间长了，居然上班也上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戴亦雯和赵梓芒所属团队的主要业务领域以刑事案件为主，他们的老板是个女合伙人，许佳元还没见过，但隐隐听赵梓芒提起过这位老板脾气不小。

第一次打照面的时候，是陈树把她直接领到人家跟前儿，“木律师，这是我助理许佳元，以后我们的公司客户需要业务咨询或者合同修改，你直接找她。”

木律师笑的和蔼可亲，“佳元好，我是木雪，以后大家互相学习。”

许佳元乖巧的点点头，“木律师好，那我们加个微信吧？”

因为陈树有些公司客户会额外关注刑事合规，所以他有时候会和木雪一起以团队形式为这类公司提供常年法律顾问的相关服务。

赵梓芒听说许佳元以后也要被木雪派活，又火速赶来提醒她，“元总，别说我没提醒你，这女人啊可不简单。”

许佳元想起来和木雪的初次见面，她忽然觉得女律师在这行真心不好混。

就因为性别，总是要接收很多莫名其妙的敌意。

更何况还是做刑事的，谁不知道女律师做刑案格外难？

她朝赵梓芒翻了个白眼，“别搞雌竞。”

木雪拉了个小群，里头就仨人，她、陈树、许佳元。

许佳元等了半天，既没看到甲方进来，也没看到戴亦雯或者赵梓芒进来。

下一秒木雪劈头盖脸发来四个合同。

木雪：“佳元啊，这是甲方发来的合同需要修改，你看你什么时候能够做完？”

许佳元点开第一份，25页。第二份，30页。第三份，21页。

她懒得没看第四份，在群里回：“木律师，这几份合同都是二十多页，我后天给您行吗？”

木雪一直没回。

已经过了半小时，许佳元开始纠结要不要主动再给木雪发消息。

陈树教过她，接到工作任务就要确认好交付时间。如果点头的人没有及时回复，就要主动再次确认。

许佳元在群聊里输入，“木律师，我想确……”

群里突然多了一句消息。

“佳元，我看了一下，这几份合同并不全是二十多页，工作量其实没有那么多，我理解你还是新人，所以我希望明天下午之前能看到修改版本，谢谢。”

木雪的回复似乎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许佳元觉得后脊梁骨莫名地有点发凉。

她点开第四份合同，页数只有8页。所以她刚刚在群里发的“都是二十页多页”，确实不够严谨，但这个工作量也没有很少吧？

木雪在群里当着她的老板，点她工作量没有那么多，那不就是敲边鼓？

而且明天下午之前的意思，最晚是明天中午吧？

许佳元现在审合同的水平也只是堪堪过了陈树的及格线，速度还并没有提上去，更何况陈树那里也还布置了别的工作，明天下午之前交稿真的有点强人所难。

她得罪过木雪吗？

许佳元对着群聊界面有点无措。

她该怎么回复呢，她觉得做不完。

但她一个小小实习生，难道还要因为ddl跟合伙人大战一百回合？

她连正式的劳动合同都还没签，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

如果这条路走不通，那就只能捏着鼻子说“好的收到”，大不了今晚熬个大夜。

许佳元单纯觉得，木雪不如直接说因为活要得急，所以需要她加个班熬个夜快点交活，也好过在群里这么操作一通，偏让人挑不出理来。

她就是觉得憋屈。

此刻的陈树，宛如救星一样在群里发了一句语音。

“那个，我在开车啊所以不方便打字。木律师啊，佳元这边还有点我的活没做完，你让她后天给你吧，我看客户也不是很急，好吧。”

木雪秒回：“好呀，我这边当然没问题，树哥在外头跑客户辛苦啦。”

许佳元忽然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许佳元点开“苦命打工人”的群聊，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细细道来，“我不理解，我和木雪又没有过节。”

正好李怡然在办公室闲的抠脚，好不容易碰到这么一件可乐的事儿，马上在群里洋洋洒洒感慨抒怀，“什么玩意啊木雪，她是不是精神分裂？客户都不急她急个什么劲儿？”

许佳元发了一个晕倒的表情包。

李怡然：“木雪多大啊？和你老板什么关系？”

这倒是把许佳元问住了，她也不知道他俩什么关系，可能就是普通同事合作？

点开戴亦雯的对话框，许佳元狂敲键盘：“戴律！木雪和树哥什么关系啊？”

戴亦雯：“没啥关系吧，但木雪是树哥挖来天达的，他俩还有业务合作，不过一般都是树哥找木雪，所以树哥也算她半个金主吧。”

许佳元盯电脑盯了半天，还在思考，就看到戴亦雯又发来一句。

“哦，而且他俩同一个健身教练。”

许佳元：“……。”

许佳元直接把聊天记录合并转发。

李怡然又激动了：“我靠，木雪不会暗恋你老板吧？”

许佳元：“……你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李怡然：“你看，你是她金主的跟班，于情于理都该对你客气点，那人家对你为什么这么不留情面？你又没得罪过她，而且你都还没给她干过活，更不可能是因为对你的专业水平有什么意见。你要相信福尔摩斯的名言，排除怀疑，剩下真相。”

许佳元：“你少看点小说吧，我是真想不通。”

李怡然：“说不定她就单纯爱搞雌竞。”

王阳阳：“正在贴票中，你们先留言，我晚点加入。”

许佳元有点伤心，其实她不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可她只是觉得同为女性，又是在一个女性本来就步履维艰的行业里，实在是不想如此揣测另一个女性而已。

说好的girls help girls呢？

快下班的时候，陈树回来了。

张谌又笑的贼眉鼠眼，“树哥，这么放心不下小助理呀？”

陈树一副臭脸，“还不是怕你把人家吓跑了，我还得重招一个。”

张谌还是贱兮兮地，“哎哟，我吓跑她？也不知道你是太高看我还是太小看你这个小助理。元总本事大着呢，谁能吓得住她？”

陈树用鼻子哼了一声，“她还嫩着呢。”然后把包里文件往桌上一扔，大步流星地去助理区把许佳元喊到门口。

“木律师跟我风格不太一样，她不太愿意在初期合作的时候就把客户给到助理对接，也希望你能理解。不过我们合作蛮久了，木律师的专业还是很强的，你认真学，应该能学到不少东西。”

许佳元看着陈树倚在门口墙上，他那个头把门框塞得满满当当，看起来有点好笑。

木雪的事儿，其实在许佳元这儿很快也就过去了，本来谁也没指望着老板多良心多和善，她干好该干的，至于老板怎么想的，她也懒得管。

但下午陈树在群里帮了她，她也领情。

陈树看许佳元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忽然有点来气。

看这小助理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还担心个什么劲儿，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许佳元没头没脑的回了一句，“明天请你喝咖啡呀。”

陈树觉得气又消了。

总归心没白操，还好养的不是小白眼狼。

陈树心情大好，但仍然一副臭脸，也没说好还是不好，“以后你和木律师沟通如果还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先跟我说，我来处理。”

许佳元猛猛点头，“谢谢老板，你真是个大好人。”

陈树忽然又觉得有点气短。

明天咖啡还是得喝超大杯。

实际上陈树并不全是为了许佳元才回来的，张谌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晚上一起见个客户。

他无非是把时间提前了一点，顺带给许佳元做了一下心理按摩。

反正这事儿对他来说，做的也并不吃力。

等他从助理区回了办公室，和张谌俩人一碰头，先聊了几句待会要见的客户的情况。

张谌有点纠结，“等等，这案子你要让佳元参与？”

陈树没吭声，只是看了眼时间，然后沉默地拿起公文包和车钥匙往电梯口走。

张谌快走几步跟上，很谨慎地措辞，“平常玩笑归玩笑，但佳元毕竟还没什么经验。而且……你也知道这是个什么案子，佳元是女孩，我们代理的又不是公司方，我就是有点担心……”

陈树打断了她，“老张，你信我吗？”

张谌抓耳挠腮的，“这是什么话，我一直都是你最忠实的信徒好吧。”

陈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既然信我，那就应该信我看人的眼光。”

他突然想起上次张谌和佳元茬架的事儿，又有点想笑。

“她可远比你想象的要聪明。”

到了停车场，张谌拉了陈树车辆的副驾驶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虽然他这人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对工作也是没有丝毫懈怠的。等系好了安全带，对于要让佳元参与进来的事情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妥。

陈树一言不发地开车。

张谌清了清嗓子，“树哥，我知道佳元优秀，但是吧，我觉得这事儿你还是应该再考虑考虑。”

陈树看了眼车载导航，有点堵车，预计开过去要一个小时四十七分钟，但他们应该会在约好的时间到达酒店。

“行。”

张谌愣住，“啥？”

陈树：“那你下车自己走过去吧。”

张谌想报警。

还想大喊一种植物的名字。

“树哥，你拿这事儿威胁我也是忒缺德了吧？”

“威胁犯不上，只要佳元来，我就给她兜底，有我在，出不了事儿。”

张谌有时候真的很想撕碎陈树那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假面，他真的很装。

“我都不知道你还喜欢给实习生做背书。”

切，自大狂，没你好果子吃。

张谌在副驾驶上无能狂怒。

写的时候死去的记忆又开始攻击我，甚至有点悲伤。

下一章就要写到新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