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嘿朋友！”

我睁开眼，看向身边穿着警服的少女。

这个女孩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翠绿的眼眸像是新生的嫩芽。

她笑着看着我，脸上的酒窝凹陷下去，眼睛里闪着光，像是在明朗的春日，阳光下的小树枝头上小鸟叽叽喳喳地跳跃。

“我叫青山遥音！”她说，“是永田班的！”

“我知道你。”我笑了笑，“青山班长。”

青山遥音，我在警校的班长大人。我的同学，我的同僚，我的战友，被我亲手送向死亡，我的朋友。

天堂上我不敢去见她。她也没来找我，大概心里恨着我。

我希望她恨着我。

我把她的父亲送进监狱，将她逼近死亡，我记得她死前看着我的眼神，微笑时灵动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小鹿。

再来一次，我还会把她父亲送进监狱。让她知道也无所谓。但……我不想让她恨我。

002.

上辈子和遥音的认识也是在现在，她在我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和我打招呼，走过来的时候，身上带着桃子味的清香。

后来我们一起上课、一起训练、一起参加联谊，她帮不胜酒力的我挡下了许多酒，然后我们在各种休息日里成为了好友。

警校毕业之后，我抛弃自己的名字，割舍自己的过去，进入组织。后来我成了香槟酒，在一次出任务的时候于朗姆身边看到了她，听见她对朗姆酒喊：“父亲大人。”

那个瞬间我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香槟酒心狠手辣，是个疯子。她在悬崖上跳舞，用最无辜的神情折磨猎物，送她下深渊。

我一度认为自己不该是个警察。

003.

我与遥音再一次成为了好友。

合气道课程以后，她瘫在地上喊我：“明月～我起不来了。”

我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拉到一边坐下，抬头看着场地里还在进行一对一格斗的同学，教官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眼神犀利。

我参与过实战，我的格斗手法每一步都是杀招。在训练的时候我需要控制住这种情况的出现，所以不能随便开小差，否则身体本能会把我出卖。

重来一次我成为了班上格斗技能和理论知识掌握得最好的人，说实话这些东西我都学过，虽然在漫长的潜伏过程中忘得差不多了，但是还留着点印象，再捡起来很轻松。

同级里面除了降谷零，我可以说是最好的了，伊达航也比不过我。比不过降谷零是因为这家伙自律得可怕，面对他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想到未来疯狂007的上司大人，于是内心怂怂，且充满了敬佩。

曾经我也想像他一样努力，然而没到一天我就放弃了。

摆烂才是人间正道。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过得太狠了，导致我这辈子有一种松懈的感觉。

这可不太妙，我回来的目的是创造一个更美好的未来，不是创造一个摆烂的未来。

反省中听到遥音趴在我的胳膊上抱怨：“马上就是马拉松比赛了，教官说班级最后二十名会有惩罚，怎么办啊——”

新生入学之后的一段时间会有马拉松比赛，每两个星期都有一次野外训练，夏季的时候还有术科大会。

之前那一次的马拉松比赛，我因为耐力一般只拿到了年级第三十名，想必今年也差不多。但可以冲刺一下。

记得那个时候谁第一……好吧，我猜还是首席。前五位都是鬼冢班的那五位刺头，我记得在这次马拉松比赛之后他们五个人算是彻底出名了，再之后就是首席和阵平相看生厌，聚会的时候总能听见他们两个吵架。

回来的第一个星期并没有和研二、阵平见面，因为平常没什么时间，都是用手机沟通。

信件里研二说一切正常，阵平说果然再看到降谷还是好想和他打架，要找个机会打一打。

我有些哭笑不得，说那你就这么做吧，按照上一世的流程来就可以了。反正是不会出错的。

我摸摸遥音的脑袋：“马拉松比赛并没有规定分组，是全年级一起跑的，到时候你跟在我身边按照我的节奏来就行了。”

做卧底的我的实力水平可不是警校时期的我能比的，我有信心突破一下自己的极限，当然只是一点，一下子太多的话身体也许受不住。

马拉松比赛在这周日，还剩下两天时间。周五的时候照常学习，然后下午大扫除完了之后，我就带着遥音去了操场。

没意外阵平和研二也在，小阵平的脸上贴了绷带，同行的降谷嘴角也贴了创口贴。

可怕。

我心想。

隔着远远的，研二和阵平就看见我了，抬起手来打了个招呼，叫着我的名字。我拉着遥音跑过去，然后在这五个人跟前停下。

“你们好。”我对故人说，“我叫明月。”

遥音开朗地说：“帅哥们好，我叫青山遥音，是永田班哒！”

鬼冢班的几位青年一一自我介绍，前世我们并不是这个时间相遇，而是在马拉松比赛的时候碰见过，然后第二个星期的野外训练是正式认识。

这次的见面算是提前了。

不知道是好还是坏。总之就这么直接进行下去了。

004.

“是来临时抱佛脚的。”叫做明月的那个乖巧女孩说。她的长相偏稚嫩，明明二十二岁的人了，换件衣服说不定还能混进高中生甚至初中生的队伍，留着短发就更显的学生气。

属于小白兔类型的长相，气质不犹豫，只是偏向温和。是食草动物。

和景光差不多。降谷零这么想。真是没想到花蝴蝶的萩原和暴躁的松田会有这样一个青梅竹马，但是换个角度说，他们有这样的青梅竹马才比较正常。正好可以平衡两个人的性格，帮这两个人善后——毕竟萩原和松田看起来就是会搞事情的人，一个因为警察不会倒闭所以当警察，另外一个则是想打警视总监。

奇奇怪怪……不知道明月的理由是什么，总不可能是“闲得无聊看他们两个报了所以我也报了”吧？但不得不说，好像确实很有可能。明明她比较适合当个普通大学生的。

明月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看着他们，叹着气说：“我的耐力不太好，打算今天先跑一跑，看看需要多少时间。”

马拉松全程四十二公里多一点，平均下来就是操场一百零五圈，青山遥音光是看着这个数字都头大，将手绕过明月的腰，哭唧唧地靠在她肩上喊累。

两个女孩中青山遥音要高一些，虽然明月在国内平均身高中算得上是高了，但青山遥音是模特身材，还肤白貌美，容貌大气，属于走出去路上会被求社交账号的。

通俗来说，是御姐类型。但是对于明月来说，遥音是可爱的软妹，会撒娇会卖萌，像是一条快乐的修勾。

对她的容忍度如此之高，也许里面正有从小就接触这种人的原因在里面。

“正好我们今天要一起锻炼。”萩原研二说道，“热身之后跑吧。”

明月点了点头。

七个人在操场边缘一字排开，做热身运动活动筋骨。春日晚间的风携带着樱花一并飘过来，整个学校都笼罩在粉色之下。

他们在角落的这个位置，头顶就有两棵繁茂的樱花树，花瓣落下来撒了大家一身。明月把自己身上的花瓣拿下来，随后又伸手抚去了遥音头上的花瓣。

回头看，萩原研二还在做热身，身上很干净，只有一头自然卷的松田阵平脑袋上有樱花眷顾。

明月看了两眼，并没有提醒，似乎是觉得这样子也很好看，并不影响什么。

带来的水杯也在樱花树下放好，站上起跑线的时候，不知不觉身后就跟着站了许多人。

起因是准备跑的时候突然有女生问萩原研二是准备干什么，实话实说之后，就被要求加一个。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在不知不觉中操场上的所有人都跃跃欲试地走了过来，新来的人在后面做热身运动，先来的人站在起跑线上聊天等待。

遥音感叹着：“由美色引发的跑操事件。”

明月笑起来，赞许地点了点头。遥音又说：“我没有单独指萩原同学一个人哦。我是说，我们这一排都是。”

她对自己的美貌十分有自知之明：“一排的帅哥美女站在一起，吸引力就是指数翻倍。我觉得我们可以出个道，名字就叫做预演马拉松号召团。”

“以后说不定还会是预演术科大会号召团和野外训练号召团。”萩原研二搭着松田阵平的肩膀，笑着说。

半年的警校时间，他们会一起度过。随后这半年过去，警校七个人里，有四个不见踪影，再过几年，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只要一想到是这种“未来”，明月心里就有些堵得慌，只是少有人看得出来她面上的神色。卧底生活教给她的，最深刻的一点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表现出自己的情绪。而她惯来很擅长把自己分成两半。

卧底之前只有萩原研二看得懂她的微表情，卧底之后无人能懂。也许降谷零看得懂，毕竟同为卧底，很多时候他们心思一样。

她想到这里，抬眸的时候视线下意识扫过降谷零，年轻的金发青年和自己的幼驯染站在一起，侧头和他说话时，平常略显正经的表情都会温和柔软下来。

毕竟是幼驯染啊。陪伴了十多年的挚友。

所以诸伏景光死后，他才会对赤井秀一偏执成那样吧。就像她对那个炸.弹犯一样偏执，曾经还想过如何到监狱里杀了他。

005.

“跟着我呼吸，吸——呼——吸——呼，脚步保持节奏，手臂挥动的节奏和脚步是一样的，如果觉得自己有点累了的话，节奏可以稍微慢下来，但不可以走。”

马拉松开始了，有人一骑绝尘，跑得飞快，更多人保持匀速，保存体力，在中游阶段慢慢跑。

降谷和阵平那奇怪的胜负欲在这个时候又上来了，我和遥音说完话，抬头一看，两个人跑得飞快。

研二在我身边说：“那两个人真是活力十足呢。”

我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想要保存一下体力。毕竟我和这几个人不一样，我的耐力没有那么好。今天我跑完马拉松，明天我肯定要在床上躺一整天的。

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影响到后天的行动，但是遥音我就不清楚了。

不过记得上辈子她马拉松跑完不到一天就生龙活虎，想来应该也是没什么大问题。

跑步前几圈我们还能轻松地聊聊天说说话，等到第五圈的时候我们就默默地闭上了嘴开始跑步。

我在跑第五十圈的时候，阵平从我身边窜过去，问我：“你第几圈？”

我回答了，他就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得意洋洋地和我炫耀：“我比你多了二十圈！”

我：“……”

研二拽着他的手往前跑：“不要说话，快跑快跑，zero超过你了。”

阵平猛地回头：“什么？！”

他提速冲刺，前头降谷零察觉到了，回头看着他道：“啊？这就追上来了？”

“你以为耍小计谋我看不到吗？”

我维持着自己的节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说小阵平你还记得你是二十六岁吗？为什么要和二十二岁的降谷争啊？不过这样很好，很有活力。松田阵平就该是这样的人。

全程跑下来以后，我感觉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虽然本身的身体素质不差，但是很少会跑这么长的一段路。还好在警校里只会跑这么一次，否则我真的会对它产生阴影。

跑过去在终点停下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跑完了，三三两两地靠在一起，也不说话，累到喝水和走路缓解。

我在研二身边停下，腿软了往前踉跄了一下，被阵平一把抓住。他很担忧地问我：“还好吧？”

我说还活着。弯腰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回头去看遥音，她还在跑，我就先做了拉伸。

一套做下来感觉全身的酸痛开始上来，我坐在地上，把我和遥音的水杯抱在怀里，等她到了就站起来迎接她。

她脱力地倒在我身上，哭唧唧地说：“我要死了……”

我说：“没有呢，还活着。来，喝水。”

“一会儿再喝……”她哑着声音，呼吸很沉重。

研二看着我们两个，感叹一般地道：“女孩子真的很容易关系好啊。”

我猜他的言外之意是男生之间就不会这么贴贴抱抱了。而这种区别一下子让我想到了《第二性》当中有关女孩之间感情的谈论，于是有一瞬间的沉默。

我说：“也许阵平会和你抱一下？”

阵平耷拉着眼皮：“一边去，别恶心我。”

在研二的抱怨声中，我们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