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州是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但没人知道的是，他基因里或许遗传了贵族精英的血脉，不仅容貌出众，更是智商极高，不管学什么都天赋秉异。

他一直清楚自己优势，只是不想表现出来。在没人待见他的家庭，当一个优等生太麻烦，学校里唯一的朋友是学渣，成绩进步容易导致友情变质，对人性的考验风险太大。

所以，他干脆选择不听课，习惯在学校混日子，习惯把低调当保护色。哪怕天生不合群，至少做到融入大集体，确保当下的安稳舒适。

先前的种种绝非天资愚钝，这么高超的演技不去做演员才是可惜。

但现在局势有变。

夜千梨那么精明的人，肯定不满意蠢货，为了自保，他不得不初露真貌。

讲解习题时，周州恰到好处地表现迷糊，提出困惑，又在对方即将发火时恍然大悟，举一反三。

一副笨拙又狡猾的模样，总能得到家长的盲目溺爱。其他家庭的孩子应该也是这样的吧？抱歉，这是他十二年来第一次做出自身的改变，因为没经验，难免有点不熟练。

周州收笔，温和地弯眼轻笑，“哥哥我这么做对吗？”

一语双关。

夜千梨双手抱怀靠坐在椅子上，扫了几眼练习册，冷哼道：“还没到无药可救的程度。”

话落，他看了眼手机屏幕的时间，已经晚上十点钟了，起身拿水杯吞了一颗药，哑声道：“你会了，赶紧去洗澡睡觉。”

“嗯。”

周州欣然颔首，整理好书本和笔，又低声补了句：“谢谢您。”

-

安眠药的效果来得很快，等周州躺上来后，夜千梨清醒的意识已经很弱了，但还是强撑着眼皮，侧身道：“我可能要外出几天，你自己在家待着。”

周州一愣，“……您去哪儿？”

“不关你的事就别问。”夜千梨闭眼，语气有些困倦的烦躁，“别乱跑就对了。”

“……”

到底是我乱跑，还是你乱跑。

周州无声躺在离他远些的位置，嘴角下撇，黑暗中神情阴郁。

夜不归宿，他会去哪呢？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是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吗？

凝眉思索了半天，忽然感知到旁边平稳清浅的呼吸，不知道为何，哪怕背对背看不到脸，他却下意识判断夜千梨睡着了。

“哥哥……？”

“……”

卧室一片寂静，无人回应，除了那扇关不紧的破窗户会漏风，吹动帘子发出细微的索索声。

周州轻轻翻身，面对他的背影，眼神清醒明亮，唇线紧抿，不知这样森森然盯了多久，忽然咧嘴，用气音低念他的名字。

“夜千梨……”

“……”

又在默念了几遍，脑海中浮现这个男人冷酷无情的脸，他颤了颤眼睫，所有的怨怼都化作黯然神伤，带着些少有的任性，嘟囔道：“我明天跟同学去网吧玩了，你信不信我也不回来……”

“……”

不过多时，眼皮变得沉重，哪怕是心怀不满，想七想八的男孩，也抵不住稳定生物钟席卷而来的强大困意，渐渐阖眼入睡。

-

凌晨四点。

药效过了副作用明显，夜千梨醒了头痛欲裂，平躺缓了会儿，他坐起身，恹恹的目光瞥向睡在旁边的周州。

即使外面天还没亮，昏暗无光，他还是歪着脑袋，面无表情看了会儿那张清秀俊美的睡颜，然后轻手轻脚地下床。

四点十分。

房门开了又关，桌子放了一百块钱，他准时离开家门。

黎明未至，寒风夜里，他背脊挺直，佩戴完整的黑色皮质手套，习惯把手插进风衣口袋，步伐凛冽，一个人绕走出路灯损坏的暗巷。很快，那个冷清的背影就消失在街头拐角。

天空中乌云密集笼罩，可能一会儿就要下雨了。

福利院的孩子在老师的指导下，急急忙忙把户外大面积晾晒的衣服和被子搬进屋。

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孩子无法理解他们的举动，被这兵荒马乱的场面逗到了，可他不会哭也不会笑，只是正在人群中呆呆地站着。

不知道是谁是跑太急撞了他一下，他摔倒在地上，左右是纷沓而至的脚步，一时间竟无法爬起来，胳膊肚子腿儿被踩了好几脚。

突然，身后踩踏的人群散开，孩子被人架着胳膊抬起来，双脚稳稳地站在地上。他懵懂地抬头看，只见一个表情冷酷，眉眼阴沉的男人在俯视他，旁边还站着一个长卷发的姐姐，漂亮的眼睛同样冷如冰霜。

两个陌生人。

孩子不知所措地缩了缩肩。

一个五岁的男孩，骨架瘦小，夜千梨轻松地把他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肩上，安抚地拍拍他的背，看向旁边的女人，声调没有一丝温度地问：“是他吗？”

“需要二次检验。”

薛汐抓起男孩的胳膊把袖子挽上去，然后从口袋拿出一管药剂，直接倾倒在那瘦弱的小臂。

顿时，一片原本完好的皮肤被腐蚀，露出通红的血肉。

“啊……”

孩子因疼痛颤抖，喉咙发出微弱嘶哑的喊叫，在夜千梨怀里剧烈挣扎起来。

“别动，马上就好了。”

夜千梨蹙眉，按着他的脑袋往后倒，避免孩子看到这血腥的场面，自己却紧盯那片腐蚀的皮肤，直到血肉下出现淡淡的荧光。

【1007】

“是他。”薛汐语气冷淡，“实验品1007。”把药粉撒在被腐蚀过的皮肤上，熟练地用绷带缠起。

冷汗浸透了孩子的单衣，他哑声哭花了脸，像只雏鸟趴在这个怪叔叔肩上一抽一抽的，另一只手的手指紧紧揪住他肩膀的衣服，仿佛把这截衣料当做救命稻草，迟迟不肯松开。

夜千梨察觉到这个举动，微微僵了一下，抱着孩子，冷冷道：“那走吧。”

-

从福利院后门出来，车停在一段人迹罕至的路上。

院长早已恭候多时，亲自替他们开了车门，镜片后的眼睛溢出精光，幽幽一笑，“夜先生，欢迎下次再来。”

“……”

夜千梨没理他，抱着孩子俯身坐进车里，冷脸重重把门甩上。

院长习以为常，转而对薛汐绅士礼貌地欠欠身：“您也是，恭送月小姐。”

“嗯。”薛汐微微点头，与娇小稚气的外型不同，没人能看出这个女人的真实年龄已经三十七岁了。

她声音沉稳道：“再会，闻先生。”话落，打开驾驶座车门，利索地坐进去。

-

车子开走了，消失在道路尽头。

真好啊，又解决了一个麻烦，年轻的院长依然站在原地，容光满面。

天空灰蒙蒙的，刺目的闪电划破云层，片刻，响起“轰隆隆”的闷雷。

他嘴角挂着笑意，远远望向在楼道里追逐玩闹的孩子，摸了摸冒出胡渣的下巴，回味银行卡里的天文数字，默默祈祷顾家这条产业链百年不倒。

“咚！”

突然，脑袋被重重一击。

院长吃痛捂住后脑勺，往前趔趄两步，缓过晕眩劲儿蹙眉回头，看到那个平日里默默无闻的清洁女工，正举着扫帚，一脸防备警惕地瞪着他。

“你……这样做会遭天谴的……”

院长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琴姐，我怎么了吗？”

“我、我……”女工哆哆嗦嗦半响，嫉恶如仇地喊道：“我要报警抓你这个人面兽心，拐卖小孩的王八蛋！！”转身就跑。

看着那身材臃肿，握着扫帚仓皇逃窜的背影，院长无奈摇摇头，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拨通安保的电话，眼镜后的眸光渐渐冷下去。

“有个疯女人跑出去了，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