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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跟着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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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

在学校受了气的周州回到家就看到父母都在客厅,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妹妹在房间看电视,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妈妈皱眉拖地,冷冷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忙碌,爸爸沉默地抽烟,脸色不好看。

很快他就意识到,原来偷偷养的小仓鼠还是被发现了。

起因是妹妹在家乱爬,进了他屋把床底下的奶粉罐撞倒,仓鼠应激跑了出来,妹妹吓得大叫,爸爸暴戾上前,一脚把瘦骨嶙峋的仓鼠踩死了。

现在尸体已被清理,空气中飘散着若有若无的腐烂和血腥味,周州发愣地看着垃圾桶里那一小团血红的烂肉,喉咙上下滚动,几乎要呕出来。

气氛很压抑,爸爸黑着脸问道:“为什么要偷偷在家养这种全是病菌的动物?你是想害我们吗?”

“不是的……”周州垂着脑袋,省去没必要的解释,闷声道:“对不起爸爸,我下次不敢了。”

昏黄的灯泡由于电力不足闪了几下。

“……没有下次了,最近你也看新闻了吧,青少年犯罪率这么高。”爸爸抽了口烟,含沙射影,沙哑的声音缓缓道:“你三岁被我们接回来的,现在十二岁,已经可以独立了。”

“……”周州抿唇不言,过长的刘海挡住眼睛,显得有点阴暗。

他已经猜到这个虚伪又虚荣的男人要说什么了——

果然,下一秒,爸爸开口道:“我们帮你联系了新的收养人,你晚上收拾下行李,明天他会来接你。”

“……”周州默了片刻,低声道:“好。”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正如父亲所说,他三岁被接到这个家庭,无亲无故的“父母”抚养他九年已是仁至义尽。他早就预料到有这天,现在这天来临,多年来诚惶诚恐的心终于彻底沉下来,温和有礼的外表下,始终是一颗潮湿腐烂的心。

-

周州一夜未眠,终于在清晨五点听到父亲上班的关门声后,有一点睡意。他翻了个身,意识朦胧间告诉自己就睡一小会儿,结果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无语片刻,他下床穿好外套,准备去客厅的卫生间洗漱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开锁的声音,立刻停下动作,把耳朵贴在门上,屏息凝神,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妈妈带着局促的笑声,尴尬道:“您先等等,周州可能还没起床……”

一声男人的冷笑,“中午十一点还在睡?这小孩怕不是被你们养成猪了。”

“哎,这孩子平常都起挺早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妈妈脚步声靠近,发现门把手扳不动,重重敲了两下门,抬高音量,不悦道:“周州,你还没起床吗?”

“……”

周州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就愣住了,犹豫着把门打开。

略过站在面前的妈妈,他看到客体里那个身穿黑色风衣,戴着黑色皮质手套,体态修长清瘦,表情写满不耐烦,恰好蹙眉看过来的男人——

不是夜千梨又是谁!

这一对视,两个人都愣住了。

“……”

夜千梨眉头皱得更深了,像看到了什么外星人般上下打量他,随后瞥向母亲,指着他,难以置信责问道:“那小孩不是叫白粥的那个粥吗?怎么是他?!”

“……这。”母亲被唬住了,一时间张嘴忘言。

“……夜老师。”周州垂眸,声若蚊蝇,“我改过名的。”

是的,他三岁以前在福利院的名字还叫“粥粥”,被领养回来后,估摸着七八岁要上一年级那会儿,养父带他去派出所改了名,以便正式登记在户口本上。

像生怕买家对商品不满意,妈妈赶紧巴结的语气解释道:“是啊夜先生,这孩子是改过名,千真万确就是您要找的那个,我们所有的证明都有保存的……”

“……”

周州睁大眼,对母亲的话感到震惊,夜老师找他做什么?

但他没来得及问出口,夜千梨不耐烦地打断了母亲的话,“我知道了。”铁剑般锐利的眸子直直看过来,“你——”

周州呼吸一滞,呆呆地看着他。

“带上行李跟我走。”

周州低头闷闷应了一声“哦”,知道自己没用选择的余地,不过是大人间权衡利弊下几经转手的商品。

不过……为什么买家会是夜千梨?一个明明讨厌自己,在校吃人传闻满天飞的变态老师?莫非是看他年轻肉好,无依无靠,是下刀待宰的好对象?

周州心慌不已,看向夜千梨的眼神透露出惶恐,犹如脆弱的羊羔看向屠夫,他可不想死。

屠夫等得烦躁,见羊羔还磨磨蹭蹭的,凌厉瞪眼,凶恶道:“你看什么看?到底收拾好没有?”

周州蓦然低头,打断脑子里漫无边际的杀羊放血拔毛下锅一系列过程,回答道:“好了。”拎着行李走到他身边。

-

门开之际。

“哥哥别走……呜呜……”妹妹穿着睡衣光脚从房间里跑出来,如幼犬般抱住周州的腿,哇哇哭道:“我不要哥哥走……”

“莹莹……”周州有些动容,站在原地不动。

夜千梨看向母亲,脸色像别人欠他几百万似的难看,“把你的小孩弄走。”

“莹莹别闹了……”

母亲讪讪地把小女儿从抱走。

在妹妹哭天喊地的声音中,周州表情有些复杂,带着少有的行李,低头跟在夜千梨身后,离开了和养父母一起住了很多年的旧房子。

难道以后就要依附他生存了吗?

可昨天刚说不再打扰,今天又贴上去,夜老师这么讨厌我,应该没几天就会把我丢了。城市这么大,我该去哪儿落脚?小学没毕业辍学会怎样?虽然我也不是那么爱读书……

杂七杂八想了一堆,最终归结到当下的一个问题:这路到底还要走多久?

夜千梨居然连车都没有,带着他徒步大街小巷,从中午走到黄昏,从一个区走到另一个区,再走都要出省了。

周州心里无语,精致的眉眼恹恹欲垂,看向那个男人笔直的背影,轻声开口道:“夜老师,还有多远呀?”

“催什么催?”

夜千梨杀气十足地转身,却微不可查一愣,见少年苍白的脸色泛红,虚汗连连,像生病了不太健康的样子。

“……”

他拧眉,表情有些不耐烦,思索片刻,接过周州手里拎的行李,冷冷道:“打车吧,我懒得走了。”说着到路边,抬手拦了辆出租车。

车子停在路边,他拉开副驾坐进去,直接报出目的地:“城郊北路三厝口。”

-

终于能坐车了。

周州偷偷松了口气,手脚利索地坐进后座,偷瞄前面夜千梨低头看手机的侧脸。

日落时分,橘黄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夜千梨那张冰冻三尺的脸上,鼻梁高挺,抿着唇,长睫毛垂着扫出眼底一片阴影,看起来多了几分人情味。

不过是个二十四岁,风华正茂,容颜英俊的男人,为何如此冰冷刻薄。

如果他不讨厌我该多好。

周州闷闷不乐地看向副驾驶的位置,脑袋靠在车窗上,发烧后跟平常那副温和善良的模样相差很多,好像现在世界毁灭了都跟他没关系。

-

车子约行五六分钟,停在一片老旧的住宅区。这里人口不多,距离市中心非常远,顶楼甚至还是铺瓦片的,时不时有卖菜的流动小摊支起来。

十四块的车费扣完,夜千梨脸色难看,手机钱包已经所剩无几了。都怪这个臭小孩!他瞪了周州一眼,平常在学校看着生机勃勃,周末就走几公里路竟然发烧了,体质这么弱还怎么——

“夜老师……”

一声轻唤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自己提吧。”周州走过来,懂事地伸手,想接过自己的行李。

夜千梨后退一步,拎着他的行李,转身大步往前,“快到了,你跟上我。”

“那……您的手,好些了吗?”

“……”

在说昨天打破实验室窗户的事。

他戴着手套,看不出手的伤势,周州一句简单的关心,他也毫不领情,冷嗖嗖回了句:“管好你自己就行。”

“……”

刚产生的一点好感就被打破,拳头悄悄捏紧,周州磨了磨牙,一句话不说,默默跟上男人的脚步。

本以为是顶层破阁楼,还好是中层小单间,不至于太寒酸落魄。

这里空间虽小,但也整洁开阔,就一张窄床,一套最普通的桌椅,一只小衣柜,没有其他家具了。

周州心中腹诽,大概猜到夜千梨没什么钱,但想不到他这么穷。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收养权从父母那拿过来,肯定是不怀好意,跟着这种人迟早得完蛋。

“……”

温良恭俭让的乖孩子模样装不出来了,他表情颓丧,脱下书包和外套放在桌上,病怏怏地坐在床边,哑声道:“对不起夜老师,我可能发烧了,非常非常难受,可以借您的床休息一下吗?”

“……你睡吧,我出去一趟。”夜千梨走向门边,似乎有点不放心,回头语气很凶交代道:“老实待着!”

“……好的。”周州扯了扯嘴角。

他是怕猎物跑了吗,可我都十二岁了,再拐卖也不值钱了吧。

脑袋沉重倒在枕头上,周州阖眼抓起被子盖在身上,闻到劣质香的洗衣粉的气味,可以看出这被套肯定刚洗过没多久。

虽然很饿,但生病了还是睡觉重要,要死就死吧。

这么想着,周州迷迷糊糊睡着了。

-

天黑了。垃圾堆旁路灯昏暗,一个高大身影蹲在那,他在翻垃圾。

“汪!汪汪!”

两条流浪狗朝他吼叫,试图驱逐这个入侵地盘的男人。

夜千梨没理会,在堆成山的垃圾里继续翻找,额头的汗水滴进眼里,辛辣刺痛。他闭起一只眼缓和,另一只继续睁着,手上动作很快。

终于,他找到了自己早晨扔掉的那只黑色垃圾袋,粗暴地扯破绳结,翻出了一盒感冒灵冲剂。

他直直站起来,脸色阴沉沉的,突然拖长的影子,吓得身后两只流浪狗连连后退。

拆开药盒,他拿出里头仅剩的两袋药放进风衣口袋,又随手把外壳扔回垃圾堆。

这盒感冒药已经过期了,他早上刚扔掉的,没想到晚上又捡回来。

感冒药只过期一天,不会喝死人,却还能治病。

这药给那小孩。

他真的没钱了。

-

那两条瘦狗眼神透着精明和防备,夹着尾巴害怕地躲着这个气息像鬼煞的人类,却舍不得逃离这片领地。

夜千梨前脚刚走,它们就迫不及待地冲到垃圾堆旁,低首狂嗅,爪牙其上翻找别家倒掉的发酸食物。

这里的一切生物,贫穷而饥饿。

能活下去对他们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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