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也在房里看信。

来自西北的烈鹰携来了大漠里的深秋凉风。

信不长，寥寥几字，虞也几眼就看完了。

大战告捷而已。他告诉自己，是的，大战，告捷。

信刚合上，他又打开，如此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仿佛沈崆那狗爬字里能开出朵花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舍得把信折起来，小心翼翼放回信封里，准备交由周粥收着。

可眼下正憋着一肚子的气，他实在是不想开口喊人。

他拿着信封，正思量着要不要等会儿再去，然而眸光一瞥，瞧见了孟生生跟贼一样趴在窗沿边上偷看。

虞也：……有病吧。

“孟生生，胆子肥了是吧？趴那里干什么呢？”

孟生生站在窗外尴尬笑笑：“主子，我……我看你心情好像不太好，就想着要不要就是……一起去逛街？正好岁姐、楚岁要去买发簪来着。”

虞也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小孩又在这胡编乱造了。

“楚岁不是从来不戴发簪的么？”

孟生生脸红：“但、这并不妨碍她、她近来突然就想戴了啊。”

虞也把信封放到桌子上，道：“孟生生，我真服了你了，一天整一个花样。走吧，喊他们一起出去散散心。”

孟生生本来看虞也心情不好，就没想着他会同意，眼下这干脆利落的答应实在是出乎意料。

十四五岁的小孩子，刚刚还忧心主子，现在一听可以出门逛街，马上就喜上眉梢了。

“欧耶！我真机智！”

虞也听了个一清二楚，但还是问道：“嘀嘀咕咕干嘛呢？还不赶紧准备准备？”

“是的主子！”

孟生生傻乐，一溜烟地跑了。

虞也站在院子里，看着东方的太阳燃起光芒，忽地想起八月底的某个晨间。

孟生生推着楚岁走出来。

楚岁“被迫”想去买发簪。

虞也冲他们招招手：“快，走逛街。”

楚岁：……别内涵我。

三人在街上走着，虞也在最前头，孟生生挤在他旁边。

“主子，你是不是和黎公子闹矛盾啦？”孟生生拉着他的袖子防止被人流挤走。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虞也端着冷漠。

“哦，那就是闹矛盾了。”孟生生说。

虞也低头看了他一眼，说：“我感觉你很闲啊，最近有没有练武？”

孟生生缩着脖子岔开话题：“这人啊，主子，你要学会哄人。”

“错的又不是我。”

“啧，关键不在于谁的错，关键的是态度，就算没错也要认错，这样很快就会和好啦。”

“谁要和他和好。谁知道他想干什么。”虞也佯装冷了脸。

孟生生撅嘴：“其实你并不是这样想的，你只是在嘴硬而已。”

虞也停下脚步，直接掐住孟生生的后颈。

“看来是我平日里对你太好，有点得意忘形了是吧？孟生生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讲、都会讲啊。以后训练量加倍。”

孟生生瞪大了眼睛：“主子——”

“滚滚滚。”

孟生生痛失睡懒觉的资格。

虞也转头看向后方，说道：“楚岁大小姐，你能走快点吗？咋，连我这个病弱之躯都追不上了？”

楚岁从花铺上别开眼睛，快步走到虞也身侧。

“黎公子在花铺。”

虞也脚尖一转而后又转回来，给楚岁看得一愣一愣的。

“与我何干？”

某人真会装。

他径直向前走，边走边说：“你不是要买发簪吗？准备送谁啊？”

楚岁脸红但嘴硬：“没谁。”

虞也洞穿一切：“林姑娘。”

楚岁是个闷人，不吭声。

虞也拖着孟生生：“看来我说的不假。没事，别忧心，我不会干涉。”

楚岁看向他，长长的头发只用一根玫红色的发带束起。

“谢主子。”

虞也无所谓地摆摆手。

“前面有一家，走看看。”

虞也站在玉饰铺子前，余光却跨过一众人，落在花铺。

黎幼出了铺子，白衣，长发半束，一支银簪在阳光下反射着亮眼的光芒。他把手中簿子递给侍从时，虞也离他那么远，都仿佛能看见那清瘦的手腕。

看起来一折就断，但真正握住时就会发现其实并不然。

他有的是力量。

虞也低下头，摆弄手里的翡翠镯子。

“主子？”楚岁喊他。

虞也回过神：“挑好了？”

楚岁点头。

虞也也点头：“那连着这个镯子一起付了吧。”

言罢，他把镯子交由掌柜打包，自己转身就想走。

楚岁：？？？

“主子。”她耐着性子又喊一遍。

虞也一脸疑惑：“怎么了？”

楚岁的眼神里同样流露出疑惑：“你付钱啊。”

虞也：？？？

“你开什么玩笑！我哪来的钱？难道不应该是你给我付钱吗？！”

楚岁的语气一直是冷冷的：“我哪来的钱？难道不应该是你给我付钱吗？”

掌柜默默观察一切。

“那三位……这白玉梅花簪和这翡翠镯子到底要还是不要啊？也不过一千一百两。我看三位穿的都是上乘布料，这……总不至于给不起这点小钱吧。”

虞也：一千一百两……小钱？不是，你让我从哪里抢一千一百两给你……

“算在——”

“我来付吧。”

一道清亮的少年音响起，虞也蹙眉偏头看。

嗬，好一个翩翩公子哥。

如果说黎幼是月夜下偶尔覆有薄霜的青竹，温柔又不失冷清，那么眼前的人就是阳光下的一丛琼花，花白叶绿，有无限的生机活力。

是近义词，又是反义词。

啧。怎么又想到黎幼了？

虞也正色：“我与公子素不相识，怎能平白无故接受公子馈赠？实在不妥。”

“这有什么？日后不就认识了？”那小公子笑着说。

虞也坚持着不让他付。

笑话，御北王爷连这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敢向他借钱？

来杭都不过数月，御北王爷就已经欠了一屁股债了，自家人还好说，可这向外人借钱……着实丢脸，况且也损了他的名声不是？

然而——

“唐掌柜，劳烦记我账上。”

黎幼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温声说道。

虞也简直是像见了救星，立马忘记了那一股脑的火气，往后退一步拉住了黎幼的手腕。

唐掌柜笑开了花：“好嘞黎公子。”

少年公子哥笑而不言，只看着黎幼。

黎幼冷冷地瞥他一眼，寒意从眼尾扫露出来。

“哥哥，你这有意思啊。”少年笑说，“我避世好些年，你还是老样子，就爱抢我的风头。”

黎幼看向黎烨，眼神不带一丝温度。

“话说完了就可以滚了。”

“滚？哥哥如今也会说这种粗话了，自那事之后还真是不一样了呢。”

“你最好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黎烨一直微笑着：“那些个破事儿……我也没觉得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呀。”

“你此番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那也颇无趣了。”

黎幼示意楚岁带着虞也和孟生生走，但黎烨却站到了虞也前面。

“兄台，俗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看到的他和实际的他不一样哦。”

虞也不明白这小哥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所以呢？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只不过想救你一命，怎么搞的却是我错了？”

“兄台，你是不知道，这疯狗啊谁都咬——”

“黎烨，说完啦？”黎幼笑，“说得真好，疯狗的确谁都咬。”

黎烨也是笑面虎：“不过未来可能就没机会了，这疯狗将死了嘛，你说是不是啊哥哥。”

“未来……你好像没有未来。”黎幼温和的眼神落到他身上，黎烨不禁泛起一身寒毛，“今夜恐有凉风，就寝时记得关门窗。”

“哥哥不用忧心我，今夜我打算把账本好好算一算，也算了却我娘的夙愿。”

黎幼故作惊讶：“哦？你的意思是你娘死了？哎，当年你们被扫地出门的时候我就说过，你们这种玩意儿是不会长命的。”

黎烨把一切看在眼里：“你也别以为现在有几个人手就能肆无忌惮，我会给我娘偿命的，和你一样的方式。”

黎幼笑了一下，转身就走。

“你可千万别不来。”

虞也没见识，听不懂这两人话里什么意思。

未走几步，虞也便松开了手。

黎幼神情自然，看不出什么波澜。

一时间，谁也不肯先开口。

虞也一直用余光瞟着他，却发现这人一点表示也没有，于是不禁又生起闷气来。

搞什么啊？你对今天早上的事情难道一点表示也没有吗？刚派人试探过我，又来帮我……不是，帮楚岁付钱，怎么，先打一棒再给一颗甜枣？关键这枣也不甜啊。还跟那不知道是谁的东西掰扯，我听都听不懂……我真的是——

“你回去休息吧，我先走了。”黎幼说。

——服了。

“哦。”虞也应了声。可话音都落了，他才发觉这一声“哦”被他说得有多么……失落？

黎幼甚至回头看了他一眼，似是不放心，于是又说：“银钱可以去黎家主院拿，就在问竹院对面。”

顿了顿，他又说：“若是出门忘记了拿钱，可以直接报我的名字，我已经让人打过招呼了。”

“哦。”

黎幼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沿着主道向后山缓缓走去。

虞也站在原地看着他走，直至白衣隐没于林。

哦。

虞也想。

你到底在玩些什么把戏？

一边让人来刺探我，一边又这样为我着想。碍着我的面子不问我为何没钱，而是直接让我用你的钱……黎幼，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一边消磨我的信任，一边又建树放任。

虞也不明白。

他从未接触过什么弯弯折折的事情，平日里想咋说咋说，想咋办咋办，在营中更是出了名的直球。

可眼下却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着实令人难受。

虞也本来是个闲不住的人，从小到大一天到晚在外头疯玩。

去了西北就成日在大漠中策马，找将士们比试也是家常便饭。

然而到了这江南，他却被养成了个鲜少出门的“大家闺秀”，在房中、院中一坐就是一日半日的。

黑子踏入棋局，白子随之而落，声声脆响，偶有间歇。

虞也执白，周粥执黑，主从二人坐在院中石桌边，颇有闲情地下着棋。

直到一声“咕咕”的鸽子叫，扰没了清净。

一只白鸽听了主人的差使，扑着翅膀落到石桌上，爪子和翅膀齐心协力，把棋局弄得一团糟。

周粥直呼：“我的棋子！超贵的！！！”

白鸽不为所动，于是一颗颗棋子就被它胡乱地扇到了地上。

虞也：……

这是什么玩意儿？你几个意思？信不信今晚就炖了你？

他偏头叫道：“孟生生，赶紧把你那抓蝴蝶的网拿来，今晚吃炭烧鸽子。”

孟生生从大水缸里伸出头和手来：“真哒？好诶！”

说着，他把手里捏着的金鱼又丢回缸里，蹦跳着去拿网了。

“嘿嘿，小鸽子，你孟大爷来喽。”孟生生一脸贱笑。

一时间，问竹院“鸽飞孟跳”。

抱歉抱歉，没有假期，实在是没时间写。。。

今天熬了挺晚的，恳请老天让我明天别犯那么多困。

其实本来打算写个七八章，差不多两万字就完结了的，结果……现在这个情况真的超乎我的预料，都第八章了，还没有点要结束的意思……（哭泣）

正式开学后就真的没有任何时间了，所以赶紧在八月把正文写完吧。（我也不知道这正文还要发展多久……但我真的会在不影响整体的情况下赶快发展。）

等开学后的一学期就单纯写点番外，减轻一点压力吧（说实话，我感觉现在这作息快把我搞死了。。。但是正式开学后时间更紧张。。。不敢想。。。）

呃，其实写文也并不会让我感到累，相反，我很快乐，我一直很享受把故事叙写出来的感觉。

刚刚说的压力，主要是学习和生活方面。。。

可有谁是没有压力的呢？又有谁不累呢？

总之，希望你可以找到一个减轻压力的办法，轻松地生活。

然后，祝你快乐。如果你不快乐，那就祝你随时随地可以找到快乐。（至少别像我一样，本来身体就不好，眼下更是累成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