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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孤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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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大的胆子!”

孟生生刚网住鸽子就听得一声大喝。

虞也立马站起来,扭头望向院门处。

一粉衣女孩抱着满怀红玫瑰,此刻恼了,便把花往地上一扔,双手叉腰呵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连主子的信鸽都敢如此玩弄!若是伤了死了,你们可负的了责任?!”

“对主子的东西不敬,就是对主子不敬!枉费主子花了那么多心思照料你们,你们这群白眼狼!不知好歹的东西!”

黎幼的信鸽?

虞也心头一颤,连忙走上前去弯腰行礼。

“姑娘消消气,我等不知此乃公子的信鸽,故而一时玩弄,失了礼分,望姑娘恕罪。”

十一岁的姑娘脸圆圆的,满是稚气,但训起人来倒十分老成。

“你当真不知道?”

虞也一脸愧疚:“当真不知。”

“呵呵,你说我就信啊!你算什么人啊你!”姑娘怒气不消。

虞也一脸笑意,半跪于地看着小孩子。

“是,我当然算不得什么人,所以姑娘因为我而生气是不值当的。”

“姑娘还请莫气。这白鸽并无损伤,我等对你家主子也没有半分不尊敬。”

“多亏你家主子,我们这些人才能在此安闲养伤。”

“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尊重他呢?”

“所以姑娘消消气,吃颗小糖?”

小姑娘看他一副和善的样子,加之又想起了主子说过的好生照料之类的话,沉默片刻后,一时也敢不再多为难。

“糖你留着自己吃吧,主子给我买的糖我都吃不完。”

“还有,这花是主子让我送来的,你……你自己捡起来。”

虞也一愣,心情随即好起来:“当然是我自己捡,怎能劳累了姑娘。”

“我是姜阿玫,阿就是阿,玫是王字旁的玫。你叫我阿玫就可以了,别一口一个姑娘姑娘的,好生别扭。”

“我记住了,以后保准不会喊错。”

姜阿玫嘀咕:“还挺会说话,难怪讨主子欢心。”

虞也笑说:“阿玫更讨公子欢心。”

不然怎么敢如此嚣张跋扈,直接把花丢到地上,一点也不怕被责骂。

“那是自然。”姜阿玫得意洋洋,“我是主子养大的,主子自然喜欢我。哦,你还没说你是谁呢,你谁呀?”

“你叫我又煦就可以了。”

“又煦是你的字吧,你的名是什么?”

“我的名叫……江也,江水的江,也许的也。”

“哦,我还以为是生姜的姜呢。”

“那看来阿玫是生姜的姜了?”虞也笑着看她。

姜阿玫很认真地摇头:“我也是江水的江,只不过主子刚刚才教会我生姜的姜,所以我才最先想到这个字。”

待人走后,虞也才拿起鸽子,寻思着刚刚鸽子飞来的时候怎么就没看见有信呢。

嗯?虞也有些不可置信,怎么现在反反复复看了,也没见着信?

该不会没有吧!

正想着,忽然响起一阵振翅声。

虞也抬头,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漫天白鸽从后山飞来,白羽在西下的阳光中泛出金色的光芒。

我嘞个去……

虞也无措地接住领头的白鸽,拿下它爪子上的信卷。

“咕咕。”

这只白鸽叫了几声,率着一众兄弟姐妹在庭院里闲逛。

虞也捏着信卷回房。

他坐在书案边,小心翼翼地抽出卷成卷的信封。

临打开前,他顿了一顿。

瘦薄的信封被缓缓打开,露出内里更薄的一张纸,写满簪花小楷的纸。

虞也端着纸片,目光触及字迹时无由的脸发烫。

心跳像是外面的鸽子叫一样,杂乱无章。

虞也真觉得奇了:我竟然还会害羞?

我嘞个去。

他把纸放到一边,又拿起信封,却猛然发现里面还有东西。

信封被倾倒,一颗圆润的红珠滚入手心。

海红豆。

虞也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更加猛烈地锤击着胸腔。

他站在那里,好像丢失了所有,又好像拥有了一个世界。

想见他,想和他把一切都说清楚。

虞也把红豆攥在手心,在孟生生和周粥疑惑的目光里快步走出问竹院。

日头已然西下,夕阳的余光倾洒,点燃天边的云朵,光芒蔓延了万丈有余。

虞也抄了近道,闻了一路竹叶香。

待到竹苑跟前,他没有立马进去,而是站在苑外喊人。

“童钰——”

“童钰——”

没人应。

“奇怪。难不成没在家?”虞也嘀咕,“不对啊,白鸽是刚刚才放出来的,况且又已经到了用晚饭的时候了,能到哪里去?”

“黎幼——”

他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

“奇了怪了。”

他迈步走进竹苑,进入观竹楼。

一切都静悄悄的,房间和早上离开时并无丝毫不同。

“还真不在啊。”

说着,他下楼出了门,回头时瞥见了蜿蜒而上的山路。

檐边的铜铃好像还在轻轻晃动,清脆的铃声悠扬。

“该不会在上面吧?”虞也说,“那我还是不去了。”

“童钰——我走啦——你晚上要来找我——我想你了——”

虞也大喊,也不管那人在不在。

晚间下起了雨,虞也坐在亭子里,听秋雨潇潇之声。

莲池间的荷叶尚未完全枯萎,深翠的叶左一枝右一枝地散布在池中,而此时已经看不清了。

“周粥啊,赶明儿把这池塘里的木廊上也放上灯笼,颜色要……暖黄色。”

周粥从亭子顶上蹦下来,有点无语:“主子,这莲花池你总共也没看过几回啊,在上面的桥上放灯,那不纯纯浪费嘛。”

虞也:“……你……那也罢了。”

周粥挠头:“马上就要子时了,主子还不休息吗?”

“再等等。”

等?

等谁啊?

难不成是黎公子?

“主子,夜已如此之深了,黎公子怕不是早就休息了。”

虞也转头看他,说:“说的也对,他事情多,怕是忘了要来。那我去找他。”

周粥:我是想叫你早点睡觉,不是让你下半夜不睡觉……

但他还是妥协了,无奈地说:“我去拿伞。”

虞也趴在栏杆上,说:“快点。”

周粥拿了伞回来,虞也孤自撑伞走了。

“你们赶紧去休息吧,不用等我回来。”

周粥道了句可以,蹿回房间了。

雨不大,细密朦胧。

雨丝落于油纸伞上,汇成溪流沿着伞沿滑落,坠入石边青苔。

夜色很暗,唯有路边覆了玻璃的灯盏稳稳地亮着,撑起一片迷离光雾。

临近竹苑,竹声萧萧不歇。

虞也突然感到不对劲,低头一看,玉青色的衣摆上染满了红色的血腥泥水。

他冷静地抬起伞边,向远方望去。

他的前方是通往竹苑的路,在此处就已经可以看见竹苑的苑门,而观竹楼以及矮山顶的那处宅子没有一点光亮。

若是再往前去,就是一道窄窄的山路,通向……通向黎幼早间看向的山谷。

山谷里有什么呢?

虞也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风雨突然大作,雨如瓢泼。

虞也提着的八角灯未罩玻璃,此刻被风雨吹熄了。

石道边纯白的光雾一路延伸至竹苑内,但虞也知道,那不是他该走的路。

虞也把熄灭的灯笼轻轻放在了竹苑的门下,而后提着步子走向山谷。

此路无石道,青草长及脚踝。

虞也踏过去,衣摆上的红色彻底蔓延开,像是花的绽放。

不过百米,刚刚还大作的风雨又渐渐歇了,只剩点迷离的雾水飘荡。

虞也没收伞。

两山之间的夹道不窄,但是竹树生的太过于繁茂,虞也歪着伞才勉强穿过去。

待到竹林消退,虞也才看清眼前之景。

这里不是两座矮山之间的山谷,而是被矮山环绕的、小小的山间盆地。

整片地域被长及脚踝的青草覆盖,偶有几处生着簇簇青艾,而最中心长着一棵参天大树。

那树枝桠伸得很广,艳阳天能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凉。

只是距离有点远,虞也认不出那是什么树,只见枝桠上挂着几条白色的绫绸。

那绫绸被雨水浸湿,蔫蔫的,飘逸不起来。

虞也撑着伞,停住了刚刚迈开的脚。

他踩到了一个十分坚硬的东西。

哦。

他低头看。

一个头骨。

白色的头骨。

是个狠人,他想,连这头颅上的血肉都被剔得一干二净。

他踢了一脚,头骨轻飘飘滚出去。

哦。

原来连脑子都挖干净了。

他极目望去,想:原来这草地上的白色东西全是头骨啊,亏我刚刚还想到底是什么蘑菇能长这么大。

头骨的话……嘿,那到有意思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被砍头削肉的呢?

虞也绕着森白头骨向前走去,认出了树的品种。

其实他能认得的也不多,但是恰好他的母后也爱此树,只是偏爱红色而已。

那是一株巨大的三角梅,开着白绿色的花。

树下有一个小小的坟包,坟头立着碑,碑上没有字,只在最中间雕了一朵小小的三角梅,最右下角刻了三节竹。

虞也大抵明白了。

这盆地是一个人的坟场,一个于黎幼而言十分重要的、爱着三角梅的人。

至于这些头骨……许是仇人。

在杭都呆了将近四月,虞也自是没闲着,硬是让人把能查的都查遍了。

尽管他也知道,他所查到的那些不过都是那人让他查到的,是真是假虞也不知,也不会妄信。

但是加上早晨黎幼与那人的对话,虞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人嘛,总得改正自己犯下的错、偿还欠下的债。

虞也理解的,就像他当年一样。

本想着九月前写完正文,但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我的意思是我收回上章作话里的狂言。。。呃,是的)

第9章 孤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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