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维清移开目光，清了下嗓，“下次臣也一起去，臣想亲眼确认那几名大汉是不是臣要找的那几人。”
楚甄阳心想也可以，反正一清丸的效用也验证了，只要在失效前从瘴气林出来就行。
“可以，但你最好还是学一下闭气。”
“是，臣明日就学。”
这几天进退有礼的宋维清让睿王殿下很不适应，“别一个劲儿臣臣的了，还是像先前那样相称吧，免得暴露身份。”
“好，韩兄。”
文棋向二人打了个招呼告辞回房休息，厅中只剩二人，气氛逐渐凝滞。
楚甄阳借着喝水飞快挡住半张脸，向宋维清的方向瞥了一眼，正好与他对视，这被抓包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人怎么一直盯着自己又不说话？他为什么还不去睡觉？难道是在等我主动找话题？
岂有此理！
本王在京城时可都是别人上赶着巴结！什么人物还要本王亲自出马？！
楚甄阳真的很纳闷宋维清到底是谁带大的，明明宋大将军夫妇给他的印象很好，儿子怎么这个德性？
“咳，令尊令堂身体如何？”睿王殿下心想自己为了父皇真的付出很多。
“家父家母身体康健，多谢韩兄关怀。对了，家兄去年还娶了妻子。”
“？”
谁关心你大哥娶不娶媳妇？
但话都说到这里了，楚甄阳也得客气客气问候一下：“娶的是哪家贵女？”
“是苏州刺史何大人家的长女。”
原来是与何清世做了亲。
何清世这人睿王很熟，先前几次下江南办差都与他打过交道。
江南官场乱，贪官又多，这人却能保持州内最大限度清明的同时又不会把官员逼急，很有手腕。
但两家一个在西北一个在江南，亲事是怎么做上的？楚甄阳来了兴致。
“说来话长。嫂子的外祖父乃昔年剑术天下第一、名震江湖的侠客风流云，风前辈婚后只得一女，就是嫂子的生母。但风伯母无心练武，倒是喜好经商，把家中小铺子经营成江南大户。
后来风伯母生下嫂子，嫂子从小就爱跟着风前辈练剑，稍长大后就跟着风前辈四处游历，前年游历到西北时，与大哥看对了眼，倒是把风前辈气了个仰倒。”
楚甄阳听笑了，隔辈亲加继承衣钵的外孙女，这不得把老头子心痛死。
不过他只知道何清世妻子是大商户，不知道家中这么有名望，何清世还真是谦虚。
据他所知，何清世出身贫寒，娶妻时还只是个秀才，做官之后没有休掉商户妻子，倒不能说多么值得刮目相看，只能说良心未泯吧，还算个人。
今天一听也不像京城那些人家对女儿处处规训约束，他家的私事自己不好过问，不过自己下江南时人家也没主动提起女儿上赶着巴结，暂时先算半个好爹。
何清世的妻子很有实力，这楚甄阳在江南时就知道。大楚没有官员不能经商的法律，只是官与民争利到底说出去不好听，所以很多官员都是挂在亲戚或者管家名下。
其实经商经得好会让很多百姓吃上一口饱饭，这方面她做得很不错。
有这样眼界能力并存的父母，再加一个胸怀宽广的外祖父，培养出的女儿家不会差，这样的女子谁娶了都是有福气。
就是不知道宋维澹是不是跟他弟一个德性？
远在西北军营的宋大哥连打三个惊天大喷嚏。
楚甄阳想着想着思绪飞到天外，双眼有些发直，呆呆的模样与平日里或狡黠或稳重的模样很不同，总之是比三角眼的时候好看多了。
他正发散着，被宋维清轻声打断：“韩兄，时候不早了，记得早些休息。”
这么一被提醒他还真有些倦，“唔......好，你先去吧。”
宋维清平日里睡得很浅，今晚却做了个梦，沉在其中醒不过来。
梦里回到第一次宴请睿王的时候，客栈中只有他们两人，睿王没有易容，自己也换上平日练武穿的胡服。
桌子很小，摆满茶点，两人相对而坐，稍向前探就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他听不清自己都说了什么，只知道嘴巴在动。似乎自己说了什么气人的话，王爷怒气冲冲瞪着他，他求饶，王爷又一下子绽开笑容，那双好看的眉眼弯起，像西北雪山春日里潺潺的小溪。
视角从身体里逐渐抽离出来，他仿佛飘到了天上，向下看，身体仍坐在王爷对面，灵魂却从房顶飞过飘到了后院马厩。
他的青海骢不知怎么出现在这里，紧挨着王爷的玉顶马站立，尾巴轻轻向两边扫着，心情很好。这抠门的家伙把自己最爱吃的苜蓿豆饼用嘴巴献宝一样向旁边推去，玉顶马双耳向前，轻轻打了个响鼻，拱了下青海骢的脑袋，低头把豆饼吃掉。青海骢高兴得在旁边踢踏，一脚踢开马厩大门，带着玉顶马跑了出去。大门打开直通草原，两匹马儿刚开始又蹦又跳，玩累了就悠闲地散着步，后来渐渐并肩驰骋，向远方奔去。
楚臻阳一觉睡到半下午，醒来时听见院外有人交手，他半眯开眼在床上慢慢缓着困意。院子不大，文棋就站在他窗前，楚臻阳能听见他和川柏时不时啧啧感叹或认真点评。
他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换好衣服，右手拎起茶壶倒了杯茶，拉开门时双眼还惺忪着。
楚臻阳慢悠悠的挪到文棋身边，看着院中上下翻飞的宋维清和暗卫，心想昨天去睡的时辰都差不多，这人精神怎么这么好呢？
“他们中午饭吃多了？”楚臻阳嗓音还有点沙哑，说完又抬手喝了口茶润嗓。
川柏给自家殿下解释：“小宋将军上午一个半时辰就学会了闭气，暗卫知道后都要与小宋将军比试呢。”
从小长在边境的将军之子，武功能差到哪里去？那晚在林中他以一敌三不落下风，即便他和暗卫都没显露真正实力，楚臻阳心里也有了个大概，但还是问了一句：“如何？”
除了殿下一家，川柏最佩服功夫比他强的人，此时简直眼冒金光，对这位起初非常怀疑的“江湖闲人”褒以十分的肯定：“虎父无犬子！”
楚臻阳已经习惯了川柏的耍宝，文棋则被这句故作深沉的点评逗得哈哈大笑。
楚臻阳没想到宋维清不仅不需要睡眠，效率还这么高，那岂不是今晚就又可以动身万牵门了？然后他就想起一件事，头一转，人一问：“你跟廖姨说了没？”
文棋的大笑戛然而止，好半天才从嘴里哼哼出两句，跟蚊子似的，“你去你去。”要不是楚臻阳耳力好，还真听不见。
“文棋大哥，我记得我当日来南诏你说有什么事都能找你帮忙，现在怎么......嗯？嗯？”
文棋装出一副我有苦衷你不懂的可怜样子，“唉！师傅眼皮下，不得不低头啊！”
恰好此时宋维清收了招式向这边走来，楚臻阳看见他嘴角含笑，顿时又想折腾人，于是下巴一扬，这不是有现成的冤大头？
宋维清答应的很痛快，换了身见长辈的衣服就出发了，只不过去时有两个人，回来时只有一人。
楚臻阳往门口看，等了一会儿也没看到有人回来，“李狸呢？”
宋维清很淡定，“廖谷主留下切药材了，说要留到这件事办完。”他怀疑李狸完全是因为体型所以被青睐，果然长辈们都喜欢“大壮小子”
楚臻阳：......
文棋：李狸兄弟，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对了，”宋维清补充：“廖谷主还说文大夫最近太放肆，罚文大夫抄十遍《伤寒杂病论》，抄完倒背给她听。”
文棋哀嚎，楚臻阳幸灾乐祸，“你要是亲自去说，没准只用抄五遍。廖姨一定是气你躲了，哈哈哈哈哈哈！”
文棋嚎完，问楚宋二人今晚是什么打算？难不成只确认一眼拿上解药就走？那也太便宜这些人了。是要搞点破坏还是留点埋伏？
楚臻阳没说话，右手收拢扣在茶杯上。
宋维清先开口：“其实今晚可以试探试探了。”
他有打仗的经验，更懂得如何与敌人周旋试探，楚臻阳示意他继续。
“继续暗探是可以，但每次都是我们主动，上一次山不容易。哪怕万牵门守卫松懈，我们也不能保证每次都能全须全尾的下山。而且这样查下去进展太慢，万一拖太久，对西北和京城的局势都不利。今晚就是逼他们自乱阵脚的好时机，他们越乱，我们越有隙可查。”
楚臻阳点头，自己也大概是这个想法，只是一直没想好要怎么“打草惊蛇”。
宋维清知道睿王的犹豫在于那只新蛊虫，其实这正是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他大胆提议：“不如今晚洗劫蛊室？”
文棋一口茶喷出，没想到宋维清如此胆大包天！但仔细想想这法子真能成行？
楚臻阳听后也没觉得不妥，反正万牵门以蛊闻名，盯上蛊的人不知多少，而且一丢就丢了全部，怎么知道是谁偷的？连查都没方向查。
只是在这方面他和宋维清都是外行，还得靠文棋拍板。
“行行行！太行了！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还得谢谢你俩呢！！”文棋说完就回医馆找大口袋，今晚即将大丰收！等他把各种奇药虫子带回来，师父一定会免了倒背的惩罚！
宋维清的另一层意思楚臻阳也明白，“寨子里的外人只有西北人，你想挑起他们内讧？”
宋维清并不否认，“是，至少不能看他们过得这么舒服。”
一直试图把西北搅得一团乱的卑鄙小人，在边境村子里屠杀百姓的禽兽，凭什么进了大楚境内能天天吃牛羊肉？他们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