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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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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城抵达上海已是大晚上,招呼了一辆黄包车刚要上,左手边突然有个女声在问路:“我来上海找我姨妈,上海我也不熟,这地方您知道吗?”

一个粗犷的中年男声:“姑娘,找人啊?我看看。”男人“啪”的一拍大腿,“诶呦,这地方我熟啊!我顺路带你去。”

男人说完就要拉女人走。

师傅瞧了一眼,把毛巾往脖里一挂,忽然面前闪过一道黑影。“先生,您……”想劝阻已经来不及了。

宫城伸手拦住中年男人。

“你小子……”

“嗖”宫城一下从他手上抽回地址,转身交给女人:“你姨妈给你叫了黄包车,就等在那里。我陪你过去!”宫城说着瞥了一眼背后的中年男人,量他不敢跟来。

师傅帮女人将行李提上车,没等女人开口,便小声道:“姑娘,算你运气好。那人专门骗你们这种外乡人。得亏了这位先生!”

女人反应过来,吓得不轻,“先生,刚才真谢谢你。”

“举手之劳而已。”宫城风轻云淡地道。

师傅看了看座儿,“先生,行李一放,这车坐不下了。”

宫城看了看,“没事,我去前面,兴许还能拦到。”

女人硬塞给宫城一包糕点,说是他们那儿特产,老婆饼和鸡仔饼。

宫城不好意思,师傅劝他:“先生,我看您就收下吧,也是人家一片心意。”

宫城没辙儿,收下谢过对方。

黄包车刚走没多久,中年男人就招了一下手,分散在附近的三名手下便拥上来。男人向他们交代一番,三个彪形大汉齐刷刷盯上了宫城。

路灯下三道拉长的黑影紧随其后,宫城大抵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停下脚步,三道黑影也随之停下。长影微微晃动,交头接耳像是在商量。

一抹黑影逐渐靠近,宫城放下行李,抬肘借势,转身一记右弹腿。

“诶呦!”方谬天捂着肚子一阵叫唤,手里的警棍掉到地上,滴溜溜滚到一边。

见巡捕来了,那伙儿人你推我挤,慌慌张张跑路。

看一根黑乎乎泛着锃亮光泽的警棍滚到脚边,宫城意识到对面是名巡捕。

“警官,你没事吧?”宫城上前关心,方才的钝感他确定那一脚踹到了实处而且不轻。

“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头回见摔我一过肩摔。刚回来,差点没把我晚饭踹出来。”方谬天躬着身跟个小老头似的,费力地仰头。

“是你?”惊讶归惊讶,但行为上不以为然的态度不可避免地展示无遗。宫城把手从方谬天身上拿开,“那没事了。”转身去看行李。

“什么叫没事啊?你脚多大劲儿自己没点感觉啊?”方谬天捂着肚子,弓着身朝宫城挪去。正弯腰捡警棍呢,宫城一转身,“啊——脚、手!”

宫城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方谬天捂着手,冲宫城吼道:“你故意的吧?你这叫什么,这叫袭警懂不懂!”被踩红的手指隐隐发烫,方谬天对着手拼命吹气。

“都怪你,让人给逃了!”宫城想起中年男人为首的那帮子。

“喔,那帮人啊?逃就逃了呗,抓到也就进局里关几天放出来。”这种事方谬天见多了,“或者通关系塞点钱不消一天就能把人领走。”

宫城气得皱着眉上前一步,脚下踢到那根警棍。

“你把那警棍,捡起来。给我!”方谬天伸出完好的手,指了指他脚下。

“你自己有手不会捡?”宫城不屑。

“我没告你袭警已是最大限度的宽容,让你捡点东西怎么了?再说,有手,因为谁伤的?”方谬天占着自己有理而且是伤员朝宫城昂起下巴,一副趾高气扬的嘴脸。

本想说你不还有一只手,但懒得和方谬天争辩。要不是这一身警服,方谬天简直和泼皮无赖没什么两样。

宫城捡起警棍递给他,方谬天示意他:“换个头。”

宫城换了一头递过去,他那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拿警棍抽他的模样让人看得可笑。“我要抽你,两头都能用。”

方谬天闻言,把警棍揣皮带上踹紧了。

“好好的怎么在火车站巡逻?该不会闯祸被贬来?”宫城觉得除了这种可能不会有其他原因。

“宫小少爷,你好歹堂堂东洋留学生,上海滩顶顶大名的宫老爷子膝下独子,怎么说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上流人物,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损,没点儿情面。”方谬天一番恭维夹枪带棒,“别说这么些日子没见,我刚站那口子就认出你,见那几个地头蛇尾随宫小少爷您身后。这不上来帮你解围,你倒好没认出我,还踹我一脚。认出来,还补上一脚。这理儿说得过去吗?”

宫城冷冷地来了一句:“这和你来这里巡逻有必然关系吗?”

方谬天砸了咂嘴,“好像是没有。”心虚地看了看四周。

“自信点儿,把‘好像’去掉。”

“话说你去了趟北平有收获没?我给你的地址你去没?”方谬天忽然认真地和他讨论起正事。

“我不发电报问你那人叫什么吗?你倒好回了个‘不知’。”

“啊?你问人名呐?我以为你问他和屠苏阳的关系。我也不知道啊!就查到屠苏阳往那地址寄过东西,想着你去瞧瞧,兴许能查到点儿线索。”方谬天看宫城一脸消沉,试探道:“见着人没啊?”

“没。”宫城言简意赅,不想过多解释。

“没见着人你就回来了?”

“人刚好出远门,她邻居说的。”

“别是你把人吓跑了!”方谬天随口一说,就瞧宫城抬起头一脸阴沉瞧着他,咽了咽改口:“哈,这挺巧啊!是吧?”

宫城收回目光,恢复沉默。

“我还想着是个女的,你还能牺牲个色相,来场‘美男计’套套话。”方谬天无聊地拿警棍敲打掌心。

“你怎么知道是个女的?”宫城诧异。

“这不寄的奶粉和果丹皮,都孩子和女人喜欢的玩意儿。名字看着也像个女的。”

“她叫什么名字?”宫城盯着方谬天。

“叫什么来着,等等……你一问,我反倒叫不出了。田里插秧那叫……苗、苏苗?不对,苏……禾,苏禾!”方谬天摸着下巴突然灵光一闪,“就叫苏禾。那‘禾’字,一撇、一横、一竖、一……”

“我识字。”

宫城走得很快,方谬天跟在他身后继续:“对了,你走后陈寅亥找过我……”

“我累了,明天再说。”宫城表情僵硬,语气也不带客气。

“哦!”方谬天应声,反应过来,听他这口气怎么有种上司训话的味道,不乐意了:“我今晚忙着,也没空。”心里泛起嘀咕,是我没空搭理你。

宫城一进门,吴妈就迎上来嘘寒问暖:“少爷回来了!您饭吃了吗?没吃我去给你弄。”边说边伸手去接行李。

“吴妈,行李我自己来就好。”宫城表示,“刚下车,没顾上吃饭。”

“好咧,我给你下碗菜汤面去,待会儿好了叫你下来吃,还是端楼上吃啊?”

“叫我下来吃。”宫城提着行李上楼。

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打开行李,翻开衣物,拿出骑着陆吾的兔儿爷和自己那只骑着英招的兔儿爷放到一起。

丑对丑,丑到家了。

张启明还说兔儿爷的眼睛像他,就连刘俊叔也说像。

“哪里像了?”宫城纳闷,“都什么眼神!”

宫城把剪报放进抽屉,和屠苏阳的戒指、钢笔一起。

宫城看着这些,他这样做算不算是把屠苏阳的痛苦和悲伤带走了?

红绸荷包碰脏了,宫城拿着它来到浴室。取出平安扣,刚要将荷包放到水下冲洗,手上忽然一滞。

抬眼望向平安扣的那一刻,宫城的眼角泛起潮红。

种种迹象表明,屠孝延恐怕已经猜到了。

宫城激动得一把捂住嘴,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攀着水池边缘,低头,滚烫的热泪滴进了池。

对着布满水汽的镜面,宫城戴上了饱含屠苏阳心意的平安扣。

屠苏阳的父亲接纳了他们,但屠苏阳却无法亲口告诉他这一切。

“如果平安扣真的能保平安,我多希望你能戴着它。”

一道蜿蜒的水痕沿着镜中人缓缓流下,仿佛无声哭泣。

吴妈煮好面叫宫城下楼。

一碗热腾腾的青菜面不放肉丝,盖一个荷包蛋。

“我给你加了个荷包蛋,没放那肉丝。”吴妈知道宫城挑剔,嫌肉丝有股子肉腥气。怕他吃不饱,油水枯,特意煎了荷包蛋。

“谢谢吴妈!”宫城翻着面,撩起一筷子轻轻吹着。

“你先吃着。”吴妈说完转身又进厨房,端了一碗水要出去。

“吴妈,你端水出去干嘛?”

“给糖丝添点水。最近天气热,它咕咚咕咚的可能喝了。”

他回来还没去看过唐泰斯,也不知道他不在的几天有没有好好吃草。

晚上,宫城把唐泰斯抱回了房间。

由于好久没去看它,唐泰斯对宫城又嗅又舔就差跟狗一样摇尾巴了。

它昂起头享受着宫城温柔的抚摸,舒服得直眯眼。

“现在我们是一样的了。”宫城撸着它的头顶。

不知道兔子会不会记得自己儿时的伴儿呢?

——唐泰斯的伴儿没了,他的伴儿也没了。

“孤家寡兔!”宫城笑出了眼泪,他一定是太无聊了,才会试图从一只兔子身上找平衡。

长三堂子的暗房里,妈妈正和人贩子做着交易。

砰——

门突然打开。

小谪仙倚着门,瞧着地上的女人,看样子还没醒。领口子解开了一颗,想必值钱的东西已经被搜刮了一番。

“姑奶奶,你怎么来了?”妈妈见她来就知道没好事。

小谪仙不以为然,“谈妥了没?”

“这个价不能再低了。”中年男人伸出一个手掌,“你不要我就送四马路去,不愁没人收。”说着得意洋洋地翘起大拇指,指着外头。

“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肚里还怀着一个。这个价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不要拉倒。”妈妈抽着烟,一脸不屑。

“好,你说的!”中年男人招了下手,“来,送四马路去。”

两个大汉刚要抬人,小谪仙发话了:“人我要了。”

中年男人使了个眼色,两人停手。

“钱呢?”对方搓着手指。

小谪仙瞅了一眼他伸手要钱的样儿,翻了个白眼。“等着。”说完,直起腰一扭一扭地走了。

“这……”中年男人急了眼。

妈妈弹了弹烟灰,啐道:“急什么,你还不知道我家这位姑奶奶的来头吧?”

“都是婊子,能有什么来头?”

“都是下三滥,不着道儿的,谁也别嫌谁?”论骂人的技术自诩没人比得过她,男人顿时哑口无言。

不一会儿,小谪仙回来“哐当”一声,扔了一根明晃晃的金条到地上。

大汉赶紧捡起金条递给中年男人,激动得手都在发抖。“大哥,这……金条!”

“我又不瞎,能不知道这是金条吗?”中年男人抢过金条,用力咬了下确定是真的,立刻喜笑颜开:“人是你的,金条归我。”说着麻溜地要走。

“诶,这就想走啊?听人把话说完。”妈妈把点着的烟往前一伸,但凡是个人就怕烫,准能拦下。

“找头儿麻烦妈妈了,您拿一成辛苦钱,其余的给我送来就成。”小谪仙发话。

中年男人脸上讪讪的有些挂不住,“是,是。听姑奶奶的!”

小谪仙埋头冷笑一声:“她的东西都留下。”

中年男人使了个眼色,大汉把女人的行李箱放下。从他口袋里掉出一枚系着红绳的金戒指,见状慌忙捡起塞回口袋。

走到跟前儿,小谪仙玉臂横呈在门口,细眉微挑:“许是人家男人的,从死人手上摘下来的。”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男人赶紧把戒指掏出来还她。

“啐,死鬼的东西都不放过,积不积阴德了!”妈妈嫌弃地啐了一口。

“钦安,累了?”屠苏阳悠悠的声音在耳畔萦绕。

“嗯……”宫城迷迷糊糊地应着。

屠苏阳轻哼一声:“我一直在你身边,何苦大老远跑北平找我?”

“我……找不到你了!”宫城攥紧被角,委屈得蜷成一只虾。

“我会一直守护着你,保佑你平安。”

唐泰斯在厕所又度过了它的第二个夜晚。

早上宫城睡眼惺忪的上厕所,它就懒洋洋地趴马桶边上翕动着粉嫩的小鼻头。

做梦就觉得好累,但什么梦又没印象。

一沾上床,裹紧被子宫城睡起了回笼觉。

唐泰斯见门虚着,爬起来伸懒腰,打了个哈欠,甩甩耳朵朝门奔去。碰了几下门,推开一道合适的缝隙钻了出去。伸长脖子,眺望着床上。

开始助跑,“噌”一下够到了床沿,可惜掉了下去,惊吓得在地板上一顿划拉。不死心的它又从侧起跳,“啪”降落在宫城被子上。

唐泰斯凑到宫城面前碰了碰他的鼻子,宫城眯着睡眼,揉了揉它的头。它蹲下,揣着手,四四方方的像只孵蛋的母鸡。

“嗯?”宫城用力一吸鼻子,睁眼,坐起来。

唐泰斯瞬间被掀翻,爬起来麻溜地跳下床。

宫城抓着头发,想起有事要找方谬天确认。

哗哗哗、刷剌剌——

唐泰斯卖力刨门想要出去。

“你倒是比我还急?”宫城光着脚,走过去抱起唐泰斯。盯着它,突然埋头抵着它扁平的脑门蹭了蹭。抬起头,冲着一脸蒙圈的兔包子脸训道:“用不着你提醒我。”

静安寺巡捕房。

“谬天,有人找。”包来运冲正换衣服的方谬天叫道。

“让他等着。”穿得差不多了,眼下正整理着袖子。

“那我回宫少爷说你让他等着。”说完要走,突然被方谬天叫住。

“宫城来了?你……别让他等了,我就好!”方谬天说着拿帽子往头上一扣就要跟他出去。路过镜子前,麻利地摘了帽子,捋捋头发,重新戴上,又对着镜子正了正。

这一切都被包来运看在眼里,心想今天什么毛病。

“看什么看?人家不等着嘛,别让人等久了!”方谬天催促。

“哦……”包来运寻思,又不是见女的,臭美个劲儿给谁看呢?

宫城站在办公区门口,手里拿着一包东西。

方谬天见了,回头责问:“怎么不让人进去坐着等啊?”

包来运委屈:“是宫少爷说……”

“是我要在门口等的。你们办公的地方,我不方便进。”宫城当时也是这样拒绝包来运好茶好椅招待的。

“哟,比上回儿来懂事不少嘛!”方谬天一得意忘形,不小心把心里话当面道了出来。

宫城皱眉,脸色顿时拉下。

包来运见状,赶紧推脱忙,溜之大吉。

宫城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毕竟是有求于人,凡事要忍。

“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下班才有空,这才刚上班你就想我下班啊?”

宫城抬腿就要走,方谬天赶紧拦下:“诶诶,有没有幽默感?说两句就走……别啊!”方谬天见好就收。

“你昨天说陈寅亥找过你……”宫城给陈寅亥打了几通电话都没打通,这才来找方谬天问详情。

“哦,这事啊?”方谬天凑到宫城耳边遮嘴,神神秘秘:“他不拜托我查点东西吗,这里不方便讨论,等五点我下了班,找一地儿慢慢聊。”

宫城要走,方谬天盯他手里的东西随口问了句:“手里抱什么呢?”

宫城这才想起,转身塞给他:“给你的。”

“哟,这什么啊?”方谬天边说边打开,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香味,“客气得跟……”抬头想道声谢,宫城已经沿着楼梯下了。

“不错啊,去北平不忘带特产回来犒劳犒劳本巡捕。”

方谬天得意洋洋地把特产往办公桌上一放,大方招呼同事。

一个个蜂拥而上,边吃不忘谢谢。

“人儿大老远从北平带来的特产,怎么样好吃吧?”

昌泰从外面回来,包来运招呼他有好吃的。兴冲冲掏了一块,多嘴问了句:“这不老婆饼……哟,还有鸡仔饼!谁广州来亲戚了?”

顿时鸦雀无声,方谬天刚说完人儿北平带回的特产,这昌泰不拆人台吗?

包来运赶紧拿起一块鸡仔饼塞他嘴里,“来来来,吃快鸡仔饼祝你老婆明年给你生个带把儿的。”

方谬天面上挂不住,“哼哼”笑了两声,“这北平好歹皇帝脚下,什么都买得到不比大上海差啊?”说着拿了块儿老婆饼走开。

“是是是是!”周围零零碎碎响起附和。

陈寅亥的电话终于打通了,得知他伤了腿,宫城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陈寅亥告诉他是走夜路的时候被突然窜出的黑猫吓得退到马路口,结果给开来的汽车撞了。

陈寅亥:“之前你让我查虹口那片儿,日本的邮船和三井物产我查过了,没打听到叫山田正夫的。剩下的我托方谬天……”

宫城:“我知道了,你安心养伤吧。其他交给我就好。”

宫城挂了电话。

看了看墙上的钟。

寻了一家小饭馆,找了个角落的位置。

方谬天将自己这段时间里的收获向宫城一一道来。

“事后我不托包来运他叔包打听打听到了那杜爷的来头嘛,表面上是个卖烟草的商人,私底下做的军火买卖。”

“油爆虾,您的菜齐了。慢用!”伙计儿吆喝一声。

方谬天看到香喷喷的油爆虾夹了一个尝味儿,嚼着:“我刚说哪儿了?”

“姓杜的私底下做军火生意。”宫城提醒。

“对……最近的一桩还是跟一日本人,刚好陈寅亥让我帮着查一个叫山田正夫的日本人说是上回儿佰乐斯坐杜涵海对面的。我就说嘛,那跟踪你的人点头哈腰的让人瞧不惯,敢情儿是小日本。”方谬天又夹了一个油爆虾,叼了虾头,咬着虾尾就把肉挤出来跟嗑瓜子似的。

“日本人名下的除了邮船和三井物产,剩下乐善堂和二、三家杂货铺外,过半数是娼妓馆。不过百密终有一疏,那娼妓馆里混着一家武道馆。守的可严实了,旁人进不去。而且登记的就是山田正夫名下。”

说了半天,方谬天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宫城眨了下眼,若有所思。

“诶,我说你倒是给个反应啊?别不说话啊!”

“哦。”宫城应了一声。

方谬天看着他,眯眼,“就这?”

“不然?”宫城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

方谬天想起一桩事,想给宫城来个劲爆的。“之前跟踪你那男的,有一回儿我在武宁路那块儿办事,见他开车从我眼前过去。我追来着,可惜人家拐了个弯儿,我就跟丢了。怎么说人家也四个轮子,我就两条腿。”想起那天追到一宅子附近没影儿了,他就来气。

见宫城眼里有了颜色,方谬天一激动,夸下海口:“别急,我保证给你查个水落石出。把那人抓你面前,让你亲自审问。”

宫城拿起调羹舀了一勺油爆虾到碗里,掐了虾头,慢悠悠地剥起虾壳。

方谬天呆了,“宫城,这虾个头那么小,你像我这样……”说着向他演示了啥叫就凭一张嘴去虾壳吃肉的绝活儿,“你这样剥,多麻烦。”

“我就喜欢剥着吃。”宫城不理他,一副你管我的表情。

方谬天也懒得管他,自顾自吃起来。

隔壁桌来了对夫妻,丈夫冲妻子喊道:“老婆,下馆子!还吃麻饼做什么?”

方谬天瞅了一眼,又回来瞧着专注剥虾壳的人。

“你说这世上有老婆饼、鸡仔饼,怎么就没个老公饼?”

宫城认真地剥着虾,全当耳旁风,没理他。

方谬天不乐意了,继续:“你去北平怎么不连老公饼一道买了,刚好凑一家子?”方谬天耷拉着脸,筷子扒拉饭碗。

听他说起饼的事,宫城解释:“那饼不是我买的,别人送的。”

“你倒会省,好一招借花献佛。”

“昨晚火车站我帮了一姑娘,她要谢我硬塞给我的。我不爱吃这玩意儿。”

“我当你特意从北平给我带的呢,搞半天别人送的,还是你不要才给我的?”

宫城突然正色,盯着方谬天:“我为什么要特意从北平给你带东西?”

“因为……因为……”方谬天一时也找不出个理儿,“人情世故懂不懂?”终于让他想到一个托辞。

“所以不是给你了吗?”宫城眨了眨眼。

“那不一样!”

宫城低头看了看自己剥的满满一调羹虾,又看了看方谬天。

只见他拿起调羹抖了抖,原先小山丘似的虾肉抖平了。然后将那一调羹虾肉倒进了方谬天的碗里。

宫城:“这样差不多了吧!”

方谬天看了看碗里剥好的虾,朝宫城眨巴眨巴眼睛。一调羹虾肉就想收买他,当他是什么?不过这是宫城这个小少爷亲手剥的,也就这样吧。他也不是爱计较的人!

“我说现在都民国了,巡捕房替老百姓办事是天经地义,怎么还老想着揩油民脂民膏呢?”

“你们这些有钱人,搜刮了多少我们小老百姓的血汗钱。我这是替天行道、吃回本钱!”

宫城说不过他,也懒得搭理他那些歪理儿。

最后还剩了些油爆虾,方谬天见宫城不吃,好奇:“刚不剥得挺起劲儿的吗?还剩这么多我俩匀匀。”

“不要,我刚剥的就是我吃的。够了!”宫城拒绝和他分担剩下的。

“你是吃多少先剥多少,然后就一点儿不碰了?”

“嗯!”宫城点头。

“嘿,你……”方谬天看他这大言不惭的样子想训来着,但一想宫城从小养尊处优的,这点骄矜也正常。

临走时,方谬天把宫城用过的手帕给顺走了,反正他不要了。

“洗洗还能用,嫌脏就不要了?小少爷就是小少爷,不知道我们人间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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