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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搜屋 > 愿君永安在 殊道同归 > 第26章 刺身宴

第26章 刺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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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笑庸这次回来收获颇丰,顺道儿听到了些小道儿消息,这下总算弄明白了武藏苍介为什么总针对宫城。

“他父亲是政员,家底殷实,人脉自不在话下。武藏苍介在家排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听说大哥是个军官,可惜英年早逝,二哥现和他父亲一样从政。”

宫城嫌弃地让了一下肩,对屠苏阳没好气地说:“你别捏我。”

“这不给你松松筋骨嘛!”屠苏阳笑嘻嘻,宫城一回头,他又捏上了,这回是头颈。

宫城的头颈又细又长,还不长疙瘩。

“他父亲安排他进陆军大学,可他不愿意为此父子俩还大闹了一场。据说他来我们这儿是为了一个人!”顾笑庸卖了个关子。

“快说、快说,是谁?”陈寅亥急得推他,其他人也竖起了耳朵。

宫城刚推开,屠苏阳就像块狗皮膏药似的又贴回来。

“本乡和音。”顾笑庸竖起食指从众人面前环绕了一周,收起,继续侃侃而谈:“具体我也说不上来,本乡和音原先陆大的,好像犯了什么事结果被调来帝军。武藏苍介就是追着本乡和音来,这不人家不待见他。”顾笑庸说着目光越过陈寅亥朝后望去。

宫城跟打苍蝇似的左一下,右一下打着背后伸到前面的两只手,“屠苏阳,你讨不讨厌?别碰我!”宫城皱眉警告。

“你俩干什么呢?”陈寅亥爬到宫城床上,盘好腿。

屠苏阳这才停下。

顾笑庸:“宫城,你跟本乡教官很熟吗?”

“算不上吧,就去过他家一次。”宫城望着顾笑庸回答。

“我看他好像挺喜欢你的。”

“他大学学的是汉学,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大概因为我是中国人,所以……”

张启明插道:“宫城,你这说好像我们几个就不是中国来的一样。”

“确实,本乡教官是挺照顾宫城的。我听静香护士说换宿舍就他向上面提的。”许汗青赞同顾笑庸的观点。

“你你你什么时候又和静香护士见面了?”陈寅亥急了。

“这不都放假前的事了。”

陈寅亥一听,这才不计较。

“我算捋明白了,武藏苍介待宫城好就是想跟本乡套近乎。见本乡就待见宫城,心里不舒服,就伺机报复。”屠苏阳分析得头头是道。

“还是苏阳你明白!”顾笑庸拍手,朝他比划叫好。

“你说这本乡虽说是军官,担的却是文职。武藏苍介冲他来有什么用啊?”张启明灵魂发问。

“这文的不见得比武的差,刘备不还要请诸葛亮出山。”顾笑庸一语道出关键。

宫城陷入了沉思。

怪不得之前室友围着他,说他巴结武藏苍介。他犯得着么?武藏苍介从来没向他提过家庭情况,谁知道他那么大来头。

“苏阳,你也给我捏捏。”陈寅亥伸长脖子,等待屠苏阳的服务。

“捏什么捏?”屠苏阳推了下他。

陈寅亥回头:“我刚看你给宫城捏了!”

“好,我给你捏捏。”屠苏阳故意用足了劲儿,陈寅亥缩着脖子“诶呦呦”地叫唤,最后长叹一声“舒服”。

“寅亥……你这叫的不知道还以为……哼!”顾笑庸话道一半,咽了咽口水转头忙自己的去了。

“我怎么了?”他纳闷。

张启明和许汗青也猜到了后半截儿,全走开了。

——奇怪怎么大家都走了?

张启明忽然回头冲陈寅亥耳边像是说悄悄话儿,但声量整个寝室都能听到,“猫不叫夏秋冬。”

“猫不叫夏秋冬,难不成叫春呐!”陈寅亥话一出口,张启明迅速闪回了床上。

武藏苍介这个暑假特意去拜访了本乡和音,道明了他的来意。

——希望接受本乡老师您的教导。

却遭到了本乡和音的拒绝。

不甘心的他甚至引用刘备三过茅庐的典故借此感化对方,但事与愿违。他提到本乡和音曾费心为国家培养过一名难得的军事人才,大力夸赞其卓越的军事理论才华更不应该就此埋没。本乡和音气得直言“俺の前から消え失せろ(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武藏苍介双目紧闭,咬紧牙关,焦躁地挠着大腿借此按耐满心不甘。

武藏:“先生、もう人選がありますか。(老师,你已经有人选了吗)”

本乡:“あなたのことは関係ない。(与你无关)”

可本乡和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却异常的坚定,那份坚定来源于自信。

武藏苍介很快想到了自信的来源,是一个中国人。

“既然我得不到,那么你也休想得到。”

恨意如同阴暗墙角里的藤蔓日益茁壮,滋生蔓延,逐渐吞噬掉心境最后的一丝祥和。

因为月见里的热情安排,宫城拿着地址寻到了他口中的学长家。

这还得从他在图书馆查资料,偶然看到一本日本剑道的书,也不知道是谁放在他座位上。结果月见里就跟他聊起高中时期有位学长深谙此道,还讲了很多剑道方面的事激发了他的好奇心。

突然某天,月见里说联系上了那位学长,要去他家拜访顺带向学长提起了自己对剑道感兴趣,因此学长说干脆带自己一起上门。

起初是拒绝的,但月见里说得很兴奋,他也不想扫兴,半推半就答应了。结果临出发,月见里在宿舍楼下被小野叫走说是草翦教官找他有事,月见里只好给了他地址让他一个人先去。

看到名牌的时候,宫城傻眼了。

月见里提过这位学长的弟弟也在帝军,可没告诉自己他姓武藏。

不过,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按下门铃,静候片刻,一名穿着万丈经纬絣与飞鸟琉球花纹组合琉球絣的少女开了门。

宫城不禁埋头,让自己的视线不过分在她脸上停留。

她的美有种令人手足无措,不敢直视的感觉。

“武蔵坊ちゃんのお客様です。どうぞお入りください。(您是武藏少爷的客人,请进)”遥邀请宫城。

“はい、ご迷惑をおかけしました。(给您添麻烦了)”宫城回道。

武藏家很大,走过院子才是正式的玄关。

宫城脱了鞋,跟着这名少女沿着走廊来到一间和室。敞开的障子门可以望见对面的庭院,一道穿着黑色剑道服的身影在院中,可谓英姿飒爽。

“武蔵坊ちゃん、お客さんが来ました。(武藏少爷,客人到了)”遥向庭院里的人禀报。

对方收起竹刀,转身望向这边。

宫城霎时傻眼。

武藏苍介故作惊讶:“宫城?真是稀客!”余光顾及了一下遥,于是改口用日语道:“宮城、珍しい客。(宫城,稀客)”

遥闻言点了下头。

“没想到哥哥让我招待的客人是你?”武藏说着脱下木屐跨进屋。

“是月见里,他有事稍后就到。我只是陪同。”宫城解释。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约定的人不在,干脆就走吧!可当他要告辞,对方却阻断了他的想法。

“既然对我们日本的剑道感兴趣,不妨尝试一下。”武藏盯着宫城,就像一匹狼盯住了它的猎物,怎能轻易让他逃脱。

“我不会。”宫城不想惹他。

“遥、準備してきます。(遥,下去准备一下)”武藏吩咐。

他这是干嘛?

得到武藏苍介的命令,遥鞠了一躬,言道:“すみません、ちょっと待ってください。(不好意思,请稍等)”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どうぞ。(请坐)”武藏示意。

周围气氛异常凝重,目光偶尔对上宫城会迅速移开,武藏苍介却相反。

“本郷先生对宫城你特别关照,真是让人羡慕。”看似不痛不痒,眼神却透着一丝阴冷。

“お待たせしました。(让各位久等了)”

宫城望向门口,她回来了。

遥换了一身剑道服,是书上那种常见的白上衣配黑裤裙的款式,原本直顺的长发扎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较之前的温文可爱多了几分坚韧的英气。

两人是点到为止,每次快要击中要害的时候,武藏苍介都会及时收手,哪怕竹刀离对手的头顶不足一厘米。两人都未佩戴预备的护具,如果不是充分信任是无法达到这般默契。

演示完毕,轮到宫城。

遥拉上障子门,示意要替宫城换剑道服。宫城当即表示不需要,让她出去一下。

宫城换好,遥帮他整理,重新系了腰带,并帮他戴上护具。由于对方个子不高,宫城在她帮忙穿戴胸前的护具时体贴地蹲了个马步。

遥表示感激地点了点头。

戴完头盔,她便退到长廊上静跪着。

武藏已经穿戴好了护具。

宫城握紧竹刀,她事先介绍过竹刀的正反,有弦的是刀背,无弦的是刀刃。

刀刃朝下。

剑道比赛中发出的嘶吼称之为“氣和”,尤其是在击中对方部位,头、手、腰、刺喉时要喊出相应的位置才算得分。

宫城第一次尝试日本剑道,完全没适应身上这套装备。隔着头盔听到武藏那一声嘶吼,着实震撼。没等他举起竹刀,就听到一声:“头。(頭)”接着头一沉,眼前闷黑,踉跄地往后退,由于护具的重量愣是将他往后带了几步才站稳。

宫城晃了晃脑袋,原来那声氣和是日语发音的“头”。

接下去是腰、刺喉,面对武藏苍介这种经验丰富的对手宫城根本无从招架,只剩被打的份儿。

遥在一旁看宫城被武藏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嘶吼逐渐演变为咆哮,察觉了情况不对。他的武藏少爷是将对面的人当成了真正的对手,借此发泄着怒火。

这一次武藏击中了宫城的腰,可是他没有和他分开,而是贴近了宫城。透过头盔的纱网那双黑眸是如此的无助。

“なぜ、なぜあなたですか。(为什么,为什么是你)”武藏苍介将本乡和音对他的轻视转化为每一下的进攻,发泄着他的不满,全力击落在宫城身上。

“武蔵坊ちゃん、いいです。(武藏少爷,可以了)”遥示意。

武藏和宫城分开,一击打中了宫城的手,竹刀脱落,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遥的膝盖已经离开了长廊,可下一秒却被一道重量压了回去,整个人向后倒下,下身在廊上,上身仰躺在屋内。

啪——嗒!

竹刀落在了遥的手边。

震惊地望着上方的宫城,他胸前的护具距离她还有一拳的距离。

“大丈夫ですか。(你没事吧)”

“すみません。(对不起)”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关心着对方。

遥的发尾散开在榻榻米上,整个人也向外舒展着,如同一朵梧桐花。

忽然感到来自胸口的压力,宫城微微低头,看到对方按在他胸前的手瞬间反应过来,尴尬地吞了下口水,起身:“すみません。(对不起)”他低头向对方道歉。

武藏苍介也上前关心,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立ってもいいですか。(还能站起来吗)”语气却忍不住软下来。

“はい。(能)”遥听出了他的在意,忍不住露出灿烂的微笑。

门铃响了,三人纷纷侧目。

“难道是月见里来了?”宫城这样想。

“这个时候会是谁呢?”武藏苍介转了转眼珠。

“啊,有客人来了。”遥心想。

武藏看到屠苏阳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满脸震惊:“你来我家做什么?”对他到访表现出了极度不满。

屠苏阳还没跟他打招呼,瞥见榻榻米上散乱的衣服。

——那不宫城的衣服吗?

当即炸了!

“宫城呢?你把他怎么了!”屠苏阳拎着武藏领口就把他提了起来。

遥见状冲屠苏阳喊道:“放します。(放开)”

“你怎么来了?”对屠苏阳的到来宫城感到意外。

还别说,这身衣服宫城穿着还挺好看。不过屠苏阳很快推翻了刚才的想法,关衣服什么事?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遥安排宫城去另一间和室将衣物换回来,留下了屠苏阳和武藏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来我家干什么?”武藏苍介的不满都写在了脸上。

“谁知道是你家啊?”屠苏阳满不在乎地看了他一眼,咕哝,“你以为我想来啊!”

武藏:“人后谮人者,皆非良物。”

“哟,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拿来用?”屠苏阳反问。

“哼,在背后议论别人的,都不是好东西,非君子。”他听到屠苏阳小声嘀咕,但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谁说你了?对,你是东西。什么东西啊?背后说人坏话不是君子,那要对方也是君子才配得上。你是君子吗?”

武藏苍介被绕晕了,这句话是这个意思吗?中国的古文本来就难懂,当初只学了些皮毛,于是不再和屠苏阳辩解,免得自惭形秽。

宫城回来见两人“哼”一声岔开目光,看来交谈并不愉快。

“宫城,你好了!”屠苏阳聋拉的脸看到宫城瞬间洋溢出光彩,上前一碰宫城就听他“嘶”的躲了一下,捂着胳膊。

屠苏阳神色一慌:“你手怎么了?”

“没什么,就刚被竹刀碰了下。”宫城解释。

屠苏阳急忙问:“什么竹刀?好端端地怎么会被竹刀碰了?”

“竹刀是我们日本剑道里使用的。”武藏自豪地仰起头。

屠苏阳上下瞧了瞧,看他那得意的。明白了,宫城那打扮是刚和他比划完,宫城铁定吃亏,这不借机欺负人吗?

屠苏阳摸着后颈扭了下脖子,冲着他歪头:“我俩比划比划。”

“你也会剑道?”武藏大吃一惊。

“你就说吧,敢不敢比比?”屠苏阳向他抛来挑衅的眼神。

武藏苍介眯起眼睛,“我接受你的挑战。”

宫城难以置信地朝屠苏阳眨着眼,他还会剑道!

屠苏阳朝宫城露齿一笑,“看着吧!”

屠苏阳表示不需要那么麻烦,省了换衣服,护具也不戴。

既然对手不戴,武藏苍介自认不能认输,奉陪到底。

遥作为裁判,对武藏苍介十分自信,投去崇拜和信任的眼神。回头望了望屠苏阳,反倒替他担心起来。

“屠苏阳?屠苏阳!”宫城轻喊,“竹刀握反了。”

“啊?”

宫城埋头轻咳了一声。

屠苏阳看了看武藏的握法,看出了端倪,有弦的一面要朝上,赶紧调整过来。

武藏苍介冷笑一声,心里已看穿了这个对手。可是人家硬要送上门来讨打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啪——

武藏拦腰击中屠苏阳的腰部,屠苏阳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宫城觉得画面只能用“不忍直视”来形容,还以为屠苏阳真有两把刷子。

接下去的一幕却令在场的所有人措手不及,按理击中对手,双方应该归位再开始,屠苏阳却直接朝武藏挥起竹刀,毫无章法地胡乱击中他的头、肩膀、背、腰……场面完全处于失控状态。

遥急得起身连连叫喊“武蔵坊ちゃん(武藏少爷)”,武藏苍介起初还会挡几下,耐不过屠苏阳不守规矩,被追得满院跑,不住破口大骂“馬鹿(混蛋)”。

屠苏阳追着武藏苍介一顿乱砍像极了除夕吴妈拿长杆鸡毛毯子清扫天花板。

——还挺解气。

宫城看着,憋不住笑了出来,马上又绷了回去。

遥急得乱转,宫城冷眼旁观。将上海人“窥闹忙(看热闹)”的特色发挥得淋漓尽致。

“やめてください。ひどいです。(住手,你太过分了)”遥冲到庭院,大声指责屠苏阳。可一出口又对自己的冒失感到羞耻,立即埋下了头。

屠苏阳见她一个女孩子,不跟她计较。这才放过了武藏苍介。

“你哪里学的剑道?”武藏苍介一把拽下头巾。

屠苏阳把竹刀抗肩上,“没学过啊!”

“你不是说你会……”

“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我会这玩意儿,就问你敢不敢比比。”说完,他朝宫城挑了挑眉,算是给他出了口恶气。

宫城明白了,他这是在耍武藏苍介。

“你……”武藏得知自己被戏耍气得拿起竹刀指向屠苏阳。

屠苏阳拿起竹刀挡了下,吊儿郎当的口气:“你什么你,这叫‘兵不厌诈’,你学中国话没听过啊?不对,你知道,实训的时候你就用过了,只不过没得要领。”

武藏苍介懊恼地咽了下,屠苏阳这是故意揭他短。

遥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们,凭她观察两人至少不会再动手,放心地撤了下来。

武藏苍介换了一身茶褐色小千古绉绸内搭半襟白色麻织长襦袢,遥也换回了之前的那身。

武藏苍介击了下掌,障子门推开,一名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从打扮看像极了居酒屋的寿司师傅。男人跪在门口向主武藏鞠躬,等待对方吩咐。

“師匠、始めてもいいです。(师傅,可以开始了)”

“はい。(是)”

不同与之前在居酒屋见到的寿司师傅,这位级别明显更高。一条虾虎鱼在他精湛的刀工下,两侧的肉被剔成了刺身,更震惊的是他将鱼骨放进盛水的玻璃缸里,鱼居然还能游泳。

画面既残忍又诡异。

宫城和屠苏阳傻眼,被眼前的这幕吓得不敢吭声。

“这是我们日本的高级料理,叫作骨泳。追求食材的新鲜,同时可以欣赏到师傅精湛的刀工。”武藏向宫城示意,请用。

中国人的饮食不喜生食,在学校里更是吃不到刺身这样的高级料理。

武藏嘴角勾起阴险的笑意,就等着看宫城出洋相。

之前在料亭和屠苏阳、陈寅亥点过一盘刺身,生鱼片他还是能接受的。只是亲眼看到这道菜的料理过程,残忍扭曲的趣味,拿筷的手还是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武藏苍介故作疑惑。

屠苏阳看出宫城不适,劝他:“不想就别……”

宫城拿起筷子夹起薄薄的鱼片放到面前的黑釉半月碟中,用筷子挑了点山葵酱抹到生鱼片上,夹起鱼片用背面蘸了点酱油。

一入口,宫城的眼神立刻变了。瞳孔扩张的瞬间,一股醒鼻通窍的刺激让他一把捂住嘴,转过身,一手撑着榻榻米,弓着背咳起来,眼泪溢出,却是他无法控制的。

“宫城,你怎么了?”屠苏阳赶紧扶住他,拍着他的背,焦急地问:“是不是鱼有问题?”

“咳……”直充脑门的辛熏还没缓过,宫城光顾一个劲儿地咳根本说不上话。

屠苏阳急了,冲着武藏苍介大声质问:“你对鱼动了什么手脚?”

武藏苍介不慌不忙地笑了笑,假装关心:“宫城,你还好吧?”

宫城好不好他会不知道?屠苏阳气得要动手,突然手被拽紧,低头一看,宫宫城仰起脸,泪汪汪地盯着他,几度吞咽,挤出一句:“鱼没问题。”

“不是鱼?那你怎么……”屠苏阳看宫城用袖子抹掉眼泪,多少看着惹人心疼。

宫城盯着那碟山葵酱,又望向武藏苍介,等待他的一个说法。

“宫城,你应该不习惯我们日本的山葵酱吧?”

宫城瞪着他,他是不习惯。可之前在料亭尝过山葵酱,和这个味道完全不一样。武藏苍介口中所谓的“山葵酱”辛辣通窍的刺激感远大于料亭吃到的山葵酱。

屠苏阳纳闷,宫城之前吃过那玩意儿,没事啊。他嫌麻烦,就没蘸。也不知道什么个味儿!

遥在一旁,为武藏捏了把汗。就算两人之间有什么不愉快,但这样对待客人未免太失礼了。

“師匠、下に行きましょう。(师傅,下去吧)”武藏吩咐下去,对方鞠了一躬离开了席。

武藏转而邀请他们继续享用,自己也夹了一块生鱼片,借此消除疑虑。

“放心,我没在鱼里下毒。”武藏故意恐吓,他不过是在宫城的调料里动了点儿手脚。

屠苏阳没碰山葵酱,直接蘸了酱油就往嘴里送。边嚼边盯着他,眼里尽是警告。

“生鱼片就该配上山葵酱才能品尝出食材的新鲜。”武藏表示。

“老子不爱。”屠苏阳没好气地回。

“老子?他也来过日本?”武藏苍介记得他的汉语老师跟他提起过中国有位著名的教育家叫作老子。

“老子就在日本,还问我来没来过日本?”屠苏阳觉得他这是故意找茬儿吧?

武藏刚想说我问的是老子,又不是你。不过这样一位大人物就在日本,他居然不知道未免显得没见识,于是肯定:“我当然知道老子在日本。”

屠苏阳眯了眯眼睛,觉得他回答怪里怪气。

第二道菜。

遥将两枚白子分别端到武藏和宫城面前,然后坐回原先的位置。

“没想到你会来,所以没有准备你的。不好意思!”武藏告诉屠苏阳。

“老子不屑。”屠苏阳昂起下巴。

这个老子看来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屠苏阳总挂在嘴边。武藏觉得事后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个叫老子的人。

宫城看着盘中被称为“白子”的东西,有些后怕。生鱼片至少知道原料,这个东西他从来没见过,长得跟年糕似的,表面有烤过的痕迹,能确定的是至少是熟的。

宫城用筷子夹起白子,生怕一用力它就破了,吃进嘴里,口感像奶油,咸咸的,还带着一股腥味。

没觉得多难吃,也没觉得多好吃。

宫城望了一眼玻璃缸里的鱼,身上的肉被剔得干干净净,只剩脑袋、鱼鳍、鱼尾贴在缸底摆动。浸泡在一缸海水里,无疑是往伤口撒盐。

屠苏阳见宫城眉头紧蹙,猜味道铁定不怎么样,这武藏嘴上说好好招待宫城,明摆着居心叵测。

第三道菜。

遥亲自去端,一盘拼成盛放的菊花图案的刺身摆上了桌。

“这不还是生鱼片吗?”屠苏阳不屑,“你们日本人除了这些生的就没点其他的?”

武藏苍介也不生气,笑道:“刺身是高级的料理,你不懂欣赏合情合理。”

“你……”屠苏阳听出这小日本嘲笑他见识短,气得要跟他理论但顾忌宫城在边上,不能折了他的面子才作罢。

武藏:“请。”

宫城只想快点结束这顿饭,毫不迟疑地夹起生鱼片蘸了酱油送入口中。味道很鲜美,比起之前的虾虎鱼刺身完全是两个层次。

正当屠苏阳准备动筷子的时候,武藏苍介阴沉地说:“我没有给鱼下毒,可这种鱼本身却带有剧毒。”

宫城整个人僵了,呼吸瞬间变得凝重。

屠苏阳惊恐地望了眼宫城,只见他脸色苍白,一动不动。下一秒,他拍桌,一跃而起扑向武藏,提起他的领子:“把解药交出来,不然老子弄死你!”

“看来这位老子文武双全。”武藏苍介慢悠悠的语速让人极为火大。

“说什么呢?快把解药交出来!”屠苏阳拽着他用力往上提。

遥吓得手掌撑着榻榻米,倾身就要爬过去,被武藏用眼神制止。

武藏哂笑着摇头,突然朝他“扑哧”一声大笑。

武藏犹如一个垂线木偶般歪着头,盯着宫城,提醒:“河豚毒素的潜伏期在10分钟到3小时。宫城,你觉得你会在什么时候倒下?”

宫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接下去的一幕,出乎所有人意料。只见宫城又夹起一片送入口中。

奋力扔下武藏,屠苏阳一把扳过宫城,想让他吐出来,却正好目睹他吞咽的那一下。

“宫城,你傻啊?怎么还吃这玩意儿?”屠苏阳冲他大吼。

宫城看都不看他,望着武藏苍介淡定地说了一句:“河豚刺身很美味,多谢招待。”

武藏苍介见宫城这般临危不惧,难以置信地眯起了眼,直勾勾盯着他。

“宫城,你有没有事?哪里不舒服?”屠苏阳焦急地询问,他怎么这么冷静呢,都什么时候了。

“我没事,师傅做的刺身没问题。”说完,他面朝武藏苍介:“对吧?”

武藏纳闷宫城是怎么确定这河豚刺身没问题的?如此笃定!

“开个玩笑而已。”武藏的瞳孔几乎在震颤。

“你这是玩笑吗?弄不好会出人命的!”屠苏阳吼道。

武藏苍介轻笑一声,故作玩味的口气:“我相信,宫城应该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

“开玩笑也要看人,我觉得和武藏你就不必了。”宫城严肃地回复。

缸里的虾虎鱼一动不动,慢慢地浮到水面,已然成了一具尸骨。

“据渔民说虾虎鱼有个好朋友,叫作枪虾。枪虾虽然有着很强的攻击性,但它的眼睛却看不见,所以它们会在住的附近挖洞,然后吸引虾虎鱼在附近安居,这样枪虾就能够受到合理的保护。你不觉得它们的生存方式像极了如今的中国?”

一场无硝烟的战争正在两个年轻人之间拉开序幕。

“当自己的国家处于探寻发展的阶段,不得不依靠更强大的国家——但这不会是永远!

拿破仑曾说过‘中国是一头沉睡的雄狮,当它醒来时世界都会为之颤抖,感谢上帝让它继续沉睡’。

所以,中国眼下的局势并不代表它的未来会一直如此。

可你们不同,日本的国土由北海道、本州、四国、九州四个大岛和零星小岛屿组成,总面积还不及我们的云南省,这些是以后永远不会改变的。”

宫城极富特色的嗓音看似温柔,却充斥着处变不惊的韧劲振振有词地驳斥武藏的观点。

那一刻,屠苏阳觉得就算是他也找不出更完美的话来驳回武藏,就差拍手叫好。

尽管听不懂他们讨论的内容,遥却也被此刻凝重的氛围感染,尤其是宫城的神情是这样的认真,似乎在讨论一件关乎尊严的事。

武藏苍介本想羞辱宫城,才设了今天的局,结果却被将了一军。正当他思考该如何应对时,宫城起身告辞让他彻底没了翻盘的余地。

二人在玄关处换好鞋,正要走,遥突然赶了上来示意失礼了,来送他们出去。

宫城留意到她的头发有些凌乱,手一直藏在袖子里,但袖口的颜色却深了几分。直到门口,宫城才发现破绽。

“これが必要だと思います。あなたの手……(我想你需要这个,你的手)”宫城递过一块干净的手帕。

遥惊讶地望着这个好看的年轻人,他的关心让她措手不及。

刚才武藏大发脾气,摔盘子,结果她不慎划伤。但这不能怪他,是她自己不小心。

“ありがとう。(谢谢)”遥向他表示感激,默默收下了。

遥揣着宫城的手帕,目送着他离开。

有些不舍地关上大门。

宫城质问屠苏阳:“你怎么跟来了?你跟踪我!”

“这怎么能叫跟踪呢,是碰巧!”屠苏阳回避着他的目光。

“那还真是被你碰上了!”他不是傻子,能看不出他在撒谎?

“可不是嘛,说明我俩有缘呗!”屠苏阳企图搪塞过去。

低头看了看宫城的脸,屠苏阳突然正经起来:“宫城,你真没事?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事的,他还不至于为了报复我毁了他的前程。就算真是河豚刺身,也没事儿。”宫城轻松地抿嘴。

“你怎么那么淡定?万一真是河豚,他说了有潜伏期,万一发作了……”

“他说了刺身是高级料理,更何况河豚这种特殊食材,如果不是经验丰富的师傅断然不敢下手。像这种,师傅肯定在呈上之前自己试过才会放心让顾客食用。”

屠苏阳想到那个穿和服的女孩在上这道菜前就出去了,最后也是她端上来的,不像之前是师傅亲自送到障子门外,再由她接手。“原来她不在那会儿就是去盯师傅试菜!试过了,才端上来。”心想,宫城观察甚微,心思细得都快赶上小姑娘了。

“对了,一开始的生鱼片,那山葵酱之前在料亭你吃过没见有事。怎么这次都哭出来了?”

“味道不对,比之前料亭的呛了十倍。不对,不止!”宫城想到自己出洋相就心里不舒服,太丢人了。

“我看啊,这小子摆明了就是鸿门宴,没安好心。就你人傻还主动送上门去!”

忽然停下脚步,宫城猛地转身朝后张望。

“怎么了?”屠苏阳纳闷。

“原本是月见里约的他学长,我就一作陪。他人还没来,我倒回去了。”宫城总觉得像是他把事搅黄了。

“宫城,你脑袋里盛的是牛奶吗?”屠苏阳看不下去了,他还没明白过来吗?

“你怎么骂人呢?你脑袋里才牛奶!”宫城瞟了他一眼。

“这俩人明摆着给你下套,就你这只傻啦……单纯的兔子才往猎人设的陷阱里钻。”屠苏阳怕说他傻等会儿又不高兴了,还得哄,索性改口。

“月见里才不是这样的人,而且实训的时候他还帮过……”

“得了!”屠苏阳不耐烦地摆手,“就这事儿你都说过多少回儿了,他帮你也是为了他自个儿,万一俘虏出了事,麻烦的是他们那队。”

宫城想辩解几句,但想想垂下了头——因为有道理。

“再说了他约的人,怎么就让你一个人来,他人跑哪儿去了?”

宫城抬头:“教官找他有事,他就让我先来了。”

“宫城,我看你脑袋里装的真是牛奶,这鬼话都信。你信不信他保准不会来!”屠苏阳打赌月见里铁定在宿舍偷着乐。

“你够了啊,屠苏阳!你再说我脑子进水试试看。”就算他被骗了,也受不了屠苏阳老说他。

“我没说你脑子进水,是牛奶!”屠苏阳强调。

“都是液体,有区别吗?”

“当然有,脑子进牛奶是说你单纯,说你脑子进水才是骂你。”心想,原来他误会了,怪不得生气。

宫城瞪着他,反正现在他是都说了。

他加快脚步走在前头儿,不想和屠苏阳说话。

“诶,你等等我!”屠苏阳小跑追了上去。

都来外面了,屠苏阳说请宫城吃完晚饭再回去。

刚才那些东西要说当饭吃根本吃不饱,而且也没吃几口。于是便欣然同意了。

屠苏阳:“宫城,你想吃点什么?”

宫城:“随便,都行。”

屠苏阳:“那里有家居酒屋,要不去那儿吃烧鸟。”

宫城:“再看看别的吧。”

屠苏阳:“看那儿,拉面怎么样?”

宫城:“太硬了。”

屠苏阳:“……那寿司?”

宫城:“太贵了。”

屠苏阳心想,不说随便,都行嘛。烧鸟不吃、拉面嫌硬、寿司嫌贵,还真难伺候。

屠苏阳:“那乌冬怎么样?”

宫城想了想:“还行吧!”

两人进了一家叫作“花山うどん(花山乌冬面)”的店。

屠苏阳点了一份冷吃乌冬搭配天妇罗的定食。乌冬上来,一只木盒里,扁平的乌冬面足有半指宽,搭配蘸料蘸着吃,很是新奇。据说是老板看到家门前那条小河突发灵感创造。

宫城盯着屠苏阳挑起一筷子像瀑布似的乌冬面往蘸料里蘸着,眼睛都看直了。

刚要往嘴里送,屠苏阳瞥见对面看着他,被发现还立马挪开目光。

“这和平时吃的不一样,你也尝尝?”屠苏阳说着接了一口送上去。

宫城往后一躲,“我不要。”

“尝尝,没事儿!又不常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没动筷子呢!”屠苏阳朝他努了努嘴。

宫城吞了吞口水,垂着眼:“不要,我的就快上来了。”

这宫城怎么那么倔呢,明明想吃,这都喂到他嘴边了还嘴硬。

“那我先开动了,你等着,估计就来了。”

宫城点的是传统的乌冬面,木鱼花和昆布熬制的汤底,搭配两块油豆泡和半个溏心蛋,配的也是天妇罗。

“宫城,你怎么跟兔子似的,吃那么素。”屠苏阳忍不住说他。

“我妈说荤素搭配,素多荤少身体好,还不容易发胖。喏,这有荤的!”宫城夹起一块炸虾。

“你这瘦得都没男人样了,你那小细胳膊细腿都快赶上女人了。”

宫城白了他一眼,不吭声。

“以后你娶了老婆,拿什么护着她?”他就随口一说,结果宫城来了句“那我就找个男的……”屠苏阳当即虎躯一震,握筷子的手一僵。

宫城吞了嘴里的乌冬,继续说:“那种凶神恶煞的,膀大腰粗的给她作保镖。”

“吓……吓我一跳,我当你要娶……”这大喘气的,差点没让人误会。

“这有理说理,若真要动起手来我也做不来,我嫌难看。”宫城夹起油豆泡,“你当我要干嘛?”一咬,滋出了汤汁。

汁水顺着宫城下唇优美的弧线流到下颏,突然白皙干净的手背挡住了这道美妙流淌的弧线。

屠苏阳收回目光,埋头继续吃面。试图用食欲化解这一幕在脑海里的印象。

他悄悄抬头瞟了眼宫城,看他似乎在寻什么。但看了看,用手背点擦着下巴,又继续吃起来。

宫城平时都有带手帕擦嘴的习惯,屠苏阳想到刚他把手帕给武藏家那女的了。

结账的时候,两人各付了个的。

“说好我请你的,你这是做什么?”屠苏阳不乐意。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再说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家里每月给你寄的生活费。还是算清了好。”

这要换成陈寅亥,巴不得敲他一顿。都说上海人爱占小便宜,宫城倒是不贪心。想到陈寅亥,屠苏阳突然想起,“糟了!”

108寝室。

陈寅亥叼着屠苏阳给他带回来的豆沙包,眼睛耷拉得都快成沙皮狗了。

“寅亥,你要不爱吃,我帮你吃。”张启明说着就要去拿他的豆沙包。

陈寅亥一把抱紧豆沙包,摘下嘴里的包子嚷道:“谁说我不爱吃了,就是明明说好的大肉包怎么变成豆沙包了……哼哼哼哼……”

陈寅亥吸着鼻子装哭卖惨,把包子塞回嘴里,扫向屠苏阳。

屠苏阳感觉身后一阵恶寒,回头就见陈寅亥叼着豆沙包,埋怨的小眼神都快赶上葛朗台了。

“这不没赶上嘛,就剩豆沙包了。”屠苏阳走到他面前,“下回儿,下回儿给你买大肉包。乖,吃你的豆沙包。”说完,用力将他嘴里的包子往里一塞,逃得比狐狸还快。

陈寅亥“哇”一声哭出来,拿着他的豆沙包爬到床边坐着,骚扰宫城去:“宫城,你俩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

“问那么多干嘛?你又吃不着。”屠苏阳泼冷水。

“问问怎么了,吃你家大肉包了?”陈寅亥一甩头,张嘴,嘴里的豆沙包掉到了怀里。

屠苏阳假装没听见,不然这大肉包的坎儿是过不去了。

宫城正收拾着等会儿去洗澡的东西,“生鱼片、白子、河豚刺身,还有乌冬面。”

“哪有白子啊?这可是好东西啊!”顾笑庸从外面回来。

一听“好东西”陈寅亥来了兴致,“白子是什么东西啊?”

“我也不知道。”宫城咬了下唇,当时没吃出是什么东西做的。

“这白子啊,就是鱼类的精巢。尤其是河豚的白子最好,价格还贵……”

鱼的,鱼的精……“呕!”宫城捂着嘴就往门外冲。

屠苏阳挡在门口,宫城一下被拦了下来。屠苏阳故意按住他肩膀,逗他:“没听笑庸说那东西贵着么,你想想吃啥补啥。多好!”

宫城眼珠都快瞪出来了,一把推开他跑了出去。

屠苏阳站在门口笑着,不时往外探头张望。

“这白子真能补那玩意儿?”陈寅亥好奇。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顾笑庸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因为他也没吃过白子。

宫城用手接水漱口,忽然感到一道阴影降临头顶上方。嘴里含着漱口水,鼓着腮帮子仰起脑袋。

看到屠苏阳恨不得滋水浇他。想了想,也没深仇大恨,犯不着。鼓动了几下腮帮子,低头,把水吐了。

“真吐了?”屠苏阳玩笑归玩笑,到底跑来关心。

“没吐。”宫城关掉水龙头,“吐不出来。要真吐,我还亏了呢,赔上一碗乌冬面,还有天妇罗。”

“哈哈哈哈哈……敢情儿你这么算呢?”屠苏阳忍不住了,“你们上海人都像你一样斤斤计较吗?”

他就一玩笑话,谁料宫城当了真。

“对,特计较。别烦我!”宫城绕过屠苏阳。

屠苏阳纳闷:“哪里又惹到你了?”心里嘀咕,武藏苍介跟你开那么大个玩笑也没见你给他摆脸色啊!

武藏苍介拿着药,还有一瓶紫苏梅干踌躇着要不要给遥送去。

当他看到碎片的血渍才意识到发火的时候误伤了她。等回来,刚要关心,却被她一句“武蔵坊ちゃん、今日はよくできませんでした(武藏少爷,您今天做的实在不妥)”给噎了回去,还说了些气话。

前几天,碰巧听到她说兴许天气热,胃总是不舒服,好想吃酸酸的梅干。干脆借送梅干顺便把药送去。

武藏深吸一口去,调整了表情朝遥住处去。

站在廊上,听着屋里传出嘤咛和粗重的喘气声,武藏明白里面正上演着多么不堪的画面。

他咬紧牙关,捏紧手上的梅干,忿忿转身。

那个男人回来了,不是在自己房间呆着就是钻进养女的房间,可全家人都不敢吭声。他曾想过冲进去,将他从遥身上拉开,扔到庭院大打出手。可他没有这个胆量。

“お父さん。(爸爸)”武藏苍介嘲讽地念出男人的称呼。

曾经高中时期的他目睹父亲进入遥房间,随后传来遥的尖叫,撕裂声传入他的耳膜。他向赶到的母亲抛出乞求,可每日诵经念佛的母亲却只是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和耳朵。

“なんという可笑しいことか。(多么可笑啊)”他的身影逐渐隐入黑暗。

空荡荡的长廊上,一束月光照着玻璃瓶中鲜红的梅干,显得格外诱人。

“宫城,你洗好了?”屠苏阳见宫城爬上岸。

“嗯。”宫城从他身后绕过,头也不回。

“那你先去换衣服,我再泡一会儿马上。”屠苏阳冲着他的背影喊,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宫城刚穿上裤子,觉得身上没擦干,又拿出浴巾。正擦着,忽然背后猛地像被人摸了一把,吓得他赶紧回头。

“あなたを驚かしました。本当にすみませんでした。(我吓到你了,实在抱歉)”月见里站在宫城面前。

他是来洗澡的吗?但他穿得好好的。

没等宫城问他今天为什么没去,月见里先提了这件事,意思就是他从教官那里出来给学长家打了电话,听说他已经走了。后来去寝室找他,但他室友说人还没回来。

月见里说了不下三遍抱歉。

宫城想说没关系,谁知月见里指着他胳膊上淤青表现出极大的震惊,“どうしましたか。(怎么了)”

“これは……(这是)”

月见里抓住宫城的胳膊查看,他的抚摸让宫城起了鸡皮疙瘩,觉得不适。

“月见里さん。(月见里)”宫城唤了声他的名字,但他就像没听见一样,令人不适的抚摸像毒蛇缠上了他的胳膊。宫城试图抽身,他却用力拽着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えっと、何をしますか。(嘿,干什么呢)”屠苏阳大喝一声。

吓得月见里赶紧松手。没想到还有一个,真是失策!

“あなたがまだ現れますか。(你居然还敢来)”屠苏阳站到宫城身边。

“はい、何が起きましたか。(到底发生了什么)”月见里望着宫城身上的淤青。

“知らないですか。(你会不知道吗)”一提这事,屠苏阳火就上来了。

“なんですか。(什么)”月见里一头雾水。

宫城看着月见里,试探地问:“先輩の弟は武蔵蒼介さんだと知っていますか?(你知道学长的弟弟是武藏苍介吗)”

“本当。(真的吗)”月见里异常吃惊,“先輩はめったに家の話をしません。本当に分かりません。(学长很少提家里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屠苏阳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心想,还挺会装啊!

月见里一个劲儿地鞠躬向宫城表示抱歉,怪他事先没有问清楚。表示他那里有药,问宫城要不要等会儿去他那里给他上个药。

屠苏阳当即表示他会给宫城上药,用不着他操心。

“お風呂に来ましたか。これ以上洗わないと冷えます。(你是来洗澡的吗?再不洗就凉了)”屠苏阳看他衣服都没脱。

月见里表示就是一直找不到宫城所以有些担心,听室友说他洗澡去了就找过来了。既然没事,他就先回去了。

“这小子八成脑子有病,找人找澡堂子来了?”屠苏阳觉得有事不能等人回来再说。

“别这么说人家。”宫城觉得屠苏阳对月见里总带着偏见。

“不说他,你胳膊我瞧瞧。”说着轻轻扳过宫城的胳膊,果真泛青了。“除了这儿,你还有哪儿没有?”屠苏阳关心。

“好像这儿有点疼。”宫城摸了摸腰椎。

“你别动,我帮你看看。”屠苏阳让他把碍事的浴巾拿走,“把你这浴巾收收!”

宫城收了起来,反正也擦干了。幸好刚才拿着浴巾挡住了腹部,不然就穿帮了。

“这儿也青了。”屠苏阳按了按,宫城发出一声“唔”,脚没站稳,后跟离地,踮了踮脚尖又退回来。

看着那腰,一抹泛青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刺眼。屠苏阳忍不住摸了摸淤青,很轻,很轻。却引来宫城一阵颤栗、憋笑。

屠苏阳问:“你笑什么?”

“痒。”宫城挠了挠屠苏阳刚碰的地方。

“你怕痒?”屠苏阳惊奇。

“嗯,不怕。就你刚才那下有点痒。”宫城说着转过身面对他。

屠苏阳一下看到宫城正面,不知道为什么一时不知眼睛该往哪里放,撇过头打开柜门,“等下回去给你上点药酒。”

“屠苏阳?”

“嗯,又怎么了?”屠苏阳探头。

“这是我的柜子,你的在这里。”宫城指了指。

屠苏阳一看,确实,里面不是他的衣服。瞬间尴尬得“砰”一下把门碰上了,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刚被那小子一闹,气昏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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