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不顺利，没想到事业也添热闹。

一大早收到消息，运输车辆坏在路上，送达时间要往后推迟。

羽澜瞧着楼下人来人往，总觉得心里不安。齐邵说她紧张，车身零件属于易耗品，如果不定期更换，出问题是常有的事，坏在路上不算稀奇。

道理她懂，但控制不住胡思乱想，她第一次寄屏风，怎么就遇上车辆出现问题。

唐棠不在，她没有解闷说话的人，便能把心思全部放在刺绣上，然而心里不静，连带作品也少见精致。

算不上丑，却远远比不上寻常时的手艺。

丢垃圾桶可惜，不丢又拿不出手，一堆小玩意堆在办公室显得杂乱不堪，齐邵看不过眼，主动把绣品全部抱去库房，美曰其名——纪念这段心焦的日子。

好在没几日，尚绵舒打来电话。

“澜澜，协会这边手续走完了，时间定在年后六月，恭喜你呀，离自己的梦想又进一步。”

尚绵舒口中语气有多欣喜，羽澜心中愧疚就有多沉重。

她一次次没出口的解释，事到如今，越发说不出口这段协议婚姻。

“谢谢...姑姑。”

尚绵舒笑笑：“你这孩子，总这么客气，一家人不准说谢不谢。”

“姑姑，如果有一天...”视线偏移，落在桌角绣球花上，不知是不是办公室温度适宜，虽早过了花季，这盆花没有半点凋零迹象，失神片刻，后半句话没再出口。

亲生父亲都不愿多看她一眼，外人更加没道理为她费心。

尚绵舒追问：“有一天怎么了？”

“没。”羽澜在心里默默道谢。

“怎么了，和奕辰吵架了？”

羽澜无声做了几个深呼吸，“没有，我们很好。”

“今天忙吗？我在尚云附近，有时间一起走走。”

羽澜应下。

才撂下电话，没等起身，齐邵面色难看推门进来。

“澜姐，不好了。”

她眉心一跳，“怎么了？”

齐邵将手机放在她面前，入眼通篇都是那位客人的辱骂。

他随手点开客户发来的视频，整面屏风的刺绣无一例外全部开线，上面绣轮廓的线松松散散挂在一旁，抽出的经纬线更是大半断掉，横竖交缠在一起，线头在各处露出。

却只是模糊了原本形状。

羽澜一遍又一遍放大观看，以图找出其中端倪。

齐邵：“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布料的问题，或者采购的线不好，运输出去的时候明明就是好的。”

“不会。”

“难道是同行怕我们发展太快？”

视频在眼前循环播放，齐邵的说法有一定可能性。

从损毁程度看，绝不是物流挤压所造成，分明是人为，并且还未完全损坏，故意保留了原有的图样，只拆解了部分线头，让整体看起来难以入目，先入为主怀疑是质量上的瑕疵。

“退款了吗？”

齐邵摇头：“我和客人解释，她太不依不饶，一口咬定我们虚假宣传。”

刚好对方又发来消息，齐邵顺手点开消息框，示意她看。

每段长篇大论站在对方的角度不算夸张，羽澜上滑看到前面的消息，微微蹙眉，平声：“屏风是我们的货品，物流是我们安排，如果有人从中作梗针对的也是我们，和客人没有关系，她付了钱，等了半个月，纠结的是自己的损失和空等的失望，你纠结什么？”

齐邵抬眼和羽澜对视，看清那双眸子里质问后，微微愣住。

他很少能在羽澜脸上看到笑意盈盈的模样，也同样不曾见过这幅凌厉质问。

“对不起，我沟通有问题。”

羽澜看他一眼，没有深究：“不要在她的逻辑里解释。先退款安抚住客人，那扇屏风由她处理，再定个时间，我们重新发货。”

她声音清冷，眼里没有慌乱，整个人气质沉稳镇定，好像一个月白费的力气以及这么大一笔损失，在她眼里都算不上坎坷。

齐邵怔怔看她，有意外，又觉得本该如此。

羽澜瞥了眼物流发来的消息，把手机递还给齐邵，“不用找物流麻烦，他们一趟赚不了多少，都是靠声誉积攒来的客人，不会为了眼前一点蝇头小利断自己后路。”

“如果是同行，怎么确实对方不是买了他后半辈子安稳？”

羽澜移过视线，平静开口：“你很懂这些。”

公司成立不过几个月，账面还是亏损状态，在不能大批量吸引来客人之前，哪个同行会闲着没事浪费精力在一个没能盈利的小公司身上。

想到此处，她眉心蹙了下，很懂刺绣又看不得她好的人，难道是许清？

齐邵抿了下嘴唇：“不是，我觉得既然不知道是谁看不惯我们，不如先报警查物流。”

“你回吧，我来解决，叫一下妍妍。”

齐邵眼神闪了闪，没出去，用手机和妍妍发了消息，不多会妍妍敲门进来。

没等羽澜开口，妍妍先苦恼道：“羽总，能不能找个厉害的大神啊，我当时用手机原相机拍过屏风的照片，那天去洗手间没带手机，回来后被人不小心碰掉了，手机摔坏了，到现在还没修好。要是能修好，咱们发给客人，证明不是虚假宣传，说不定能挽回客人。”

羽澜视线迟疑得落在齐邵身上，齐邵脸色瞬间阴下来，“你怀疑我？”

妍妍不明所以，摆手解释：“啊？不是小齐哥弄坏的。我着急去洗手间，顺手就放边上了，有人路过给带下去了。”

“我承认我沟通确实有问题，但那是因为客人先说话难听，我才没忍住骂回去，如果因为这个让羽总怀疑，这批损失我来承担，公司出罚款我也认。”

齐邵眼中有怒气，出口满是委屈：“公司成立至今，我没有一件事不尽心尽力，可能我能力有限，喝酒喝到吐也不能给公司拉来投资，通宵做得网站不能让棠姐满意，现在连维护客人都做不好。”

妍妍拉了拉他的胳膊，“齐邵。”

反被齐邵甩开，“我能力不行我认，羽总怀疑我吃里扒外，我认不了！”

办公室安静了好大一会，妍妍瞧一眼齐邵，瞥一眼羽澜，不知怎么开口。

羽澜起身：“抱歉，我语气不对。”

那天是她开车把人送回去的，齐邵喝了多少，她看在眼里，齐邵眼中被猜忌的愤怒过于真实，羽澜不疑有他，按下怀疑，略有自责。

“如果羽总因为我的出身，怀疑我行为不正，我无话可说。”

妍妍推了推齐邵，接话：“羽总叫咱们来是解决问题，又不是解决人，你抽什么疯。”

羽澜：“是我多心，我和你道歉。”

齐邵梗着脖子没说话，妍妍眼观鼻鼻观心，岔开话题：“羽总，您找我是？”

“屏风、布料、各种线都按之前的采购，加上这笔退款，账面能动的资金还剩多少？”

妍妍摇摇头，戚戚然道：“上次资金充足，进得都是最贵的料子，如果还用那些，可能不...不太够。”

她眼神在羽澜和齐邵身上徘徊：“奖金才发完，就等着这边回尾款，然后付下批货款。销售新谈了几个合同，说是这周打款，但撑死就五万...”

妍妍说话声音越来越低，齐邵听出不对劲，问道：“没听你说过资金紧张。”

“额。”

羽澜：“能用的有多少？”

“不到10万。”

齐邵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就这点了？”

“预收款在第三方压着？”羽澜问。

妍妍点头，眸光歉疚，嗫嚅道：“我那会想，供应商的款可以下个月支付，还不如把预收款存去第三方，赚两个点利息。”

齐邵诧异：“存一个月能给两个点利息？你别叫人骗了。”

妍妍绞着手指，低低垂头，“给对方看了我们流水，他们见金额大才给的高。”

羽澜问：“提前收，需要付多少？”

“违约金3个点。”

齐邵夸张地踉跄一步，目光复杂：“妹妹，你真狠。”

“付吧。”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更何况妍妍也是好心，羽澜没有责怪，浅声交代：“算一下付完还剩多少。”

“知道了。”妍妍绞着手指，“对不起，都怪我考虑不全面，如果不贪那部分利息，说不定现在不会周转困难。”

羽澜摇摇头，“你也是为了不闲置资金。”

齐邵小步挪到她身侧，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开口：“澜姐，我再联系投资吧。”

“不用，都回去吧，我来处理。”

妍妍往外门口方向走了几步，不放心回头：“羽总，您平时对我们都很好，现在出了事，棠姐不在，您别一个人硬扛，我们一起帮您分担不行吗。总不能赚了钱大家一起开心，出事让您自己烦恼吧。”

羽澜直视窗外没有回头，眼中疏冷慢慢覆上一层朦胧。

她一直明白，自己没有自暴自弃的资格，也不敢慌张。

唐棠与她并肩，她从不奢望身后有人。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都要逼自己站稳强撑。

妍妍几句关心，如冬日暖阳，慰人心脾。

齐邵接话：“是啊，哪怕让我们帮忙报警呢。”

“没事，我知道是谁了，都回去吧。”羽澜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坐回办公桌前，右手不自觉摩挲笔杆，思索对策。

这么久她没和家里通过话，许清想打听她的公司位置不难，但怎么知道她用的哪家货运，又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毁了屏风。

“嘶。”

余光瞥见桌上绣球，她眼神顿了下，想要破坏又保留作品完整度，比许清刺绣技艺高的，她还认识一个人。

握着签字笔的右手忽地松开，眸光霎时带上冷意。

出门嘱咐几句让大家宽心，开门赶往君庭。

门口保安见羽澜过来，正要打招呼，羽澜先开口：“A7栋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