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问你回国了吗？她想让我们明天回老宅吃早饭，有时间吗？】

信息下午发过去，晚上才收到消息。

【好，几点，我去接你。】

【太早了，我们在老宅门口碰面吧。】

消息发出去，临到睡前，没有回音。

羽澜心想，大约是默认。

失眠半宿，出门抬头，门口停着一辆黑车，薄雾给车身覆上一层白。

不管见面多少次，尚奕辰只需要站在那里，她便会不受控地慢了心跳，只能尽量让脸上表情淡然。

“怎么不打电话？”这会抬头已经不见多少雾气，车上冷凝的白想是因停驻时间太久。

尚奕辰打开副驾的门，没解释：“没多久，上车吧。”

羽澜偏头看向远处车位的白色普拉多，以及车上司机无辜的双眼：“我昨天和司机打过招呼了。”

自从尚奕辰让这位司机跟着她，好像那辆车就沦落为杨妈买菜的代步工具了。

她平时出门开自己的车，只有回老宅会想到应付这段假婚姻，让司机开车带她。

然而每次回老宅，尚奕辰都不给司机出场的机会。

“尚总，羽小姐。”司机很有眼力见的过来打招呼，然后拉上杨妈去买菜。

羽澜上车，路程太远，她绞尽脑汁想话题，恍然发觉自己对尚奕辰知之甚少。

尚奕辰只专心开车，视线没有片刻偏移，羽澜想了会，扭头看向窗外景色倒退，车内温度适宜，卷起早起的困倦，没多会便握着安全带沉沉睡去。

再睁眼，车子停在原地，透过玻璃窗能看清尚家老宅的大门。

她动了下，身上外套随着她的动作滑落。

盯着外套愣了半秒，偏头看向驾驶位，眸光跌进尚奕辰眉眼深深。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尚奕辰颔首，转身开车门，他背对羽澜：“外面冷，披着吧。”

“啊？”

关门声响，羽澜低头看滑落在腹部的外套，没等有动作，尚奕辰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门，垂眸良久：“车上没有女性衣服，下次我备好。”

羽澜顿了下，后知后觉想到剪彩那天，她扯下外套的动作好像带了情绪，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视线相交，她默默披上外套，仿若表明心迹般的动作没能得到尚奕辰的任何反应，剩下的话融在嘴里，想与他商量是否同尚绵舒实话实说的心思也没了，两人并肩而行，皆无言。

这趟回老宅，从进门到饭后，尚母没曾露面，苏纭性格跳脱，有她在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饭后尚绵舒拉着羽澜回小院，商议定下一步计划，两人说了许久，羽澜几次想将那份合约说出口，临到嘴边又踌躇，左右徘徊，直到出门前还是默认了两人关系。

她一个人往外走，远远看到花园小径尽头熟悉的身影，转身要离开，不想对方也挪过视线，笑容优雅，“羽小姐。”

羽澜：“宋小姐。”

宋歆怡笑笑，故作苦恼：“苏纭一直对我有敌意，上次不巧，没能和羽小姐坐下来聊一聊，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看来确实和羽小姐有缘分。”

羽澜不动声色打量她，又错开视线看向花园。

这里打理得干净有序，到底是深冬，再美的景色于刺骨寒风下，终究少了让人驻足得兴致。

看宋歆怡指骨泛白，便知并非巧合。

“其实我也很喜欢抽纱绣，之前有机会自学过一段时间，但我人笨，有些地方想几天都想不明白，比如到底是抽三留四合适，还是抽二留三？有时候按图稿抽纱绣出来，反而比不上垫绣美观。那天见羽小姐，很想请教。”

宋歆怡端着和善的笑容：“羽小姐别多心，我之前出了点事，是伯母帮我，我才熬过来。伯母和奕辰哥的关系很差，我看着特别不舒服，心想既然奕辰哥喜欢你，等我学会了抽纱绣，到时候再教会伯母，大家有共同话题可聊，说不定伯母和奕辰哥有机会和好如初。”

若非那日听姑姑讲起，羽澜大概会信了宋歆怡口中诚恳，她垂着视线，淡声拒绝：“宋小姐口中往事我不清楚，弄巧成拙反而不好。”

被拒绝宋歆怡脸上笑容不减：“你和别人不一样，旁人听说自己能帮到奕辰哥，恨不得即刻动手。羽小姐很理智。”她话锋一转：“真正喜欢一个人很难保持这种清醒，尤其是在听到...”

羽澜打断她：“宋小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宋歆怡低低笑了声：“我这人说话直，羽小姐别介意。”说着，她低头从包里拿出一截薄棉绣布，上面图案简单，是一只发呆的猫儿，“‘扣眼’我不太会，羽小姐能帮个忙吗？”

羽澜接过绣布，指尖扫过绣面，微微诧异，宋歆怡刺绣手法与她不同，绣工却不差，四两拨千斤绣出的猫形图案台布，针法远比看起来复杂的多。况且，绣面干净整洁，分明是一气呵成。

她心下怪异没说出口，耐心指导，宋歆怡仿佛确实只为‘扣眼’而来，郑重谢过，临走意味深长道：“真羡慕羽小姐。我也在君庭住，A7栋，羽小姐有时间可以过去坐坐，我们交个朋友。”

长风掠去剩余香水味，羽澜暗自蹙眉，猜测宋歆怡的目的。

半晌没理出头绪，索性放弃，打开手机搜索运单号，物流信息显示屏风最迟明日送到，她指尖落在屏幕边缘，唇角不自觉染上笑意。

成立公司以来，诸事顺利，她暗想，要用几年可以达到母亲在世时的盛景。

手机消息提示音突兀响起。

视线定格在屏幕上，嘴角弧度渐渐消失。

【在哪？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知怎的，心底雀跃好似随着消息提示音一并落下。

她起身，小臂交叉叠在胸前，掌心贴上手臂外侧，凉意顺着掌心蔓延。

他们的关系，似乎确实如她所愿，只剩下合作了。

远远见司机小跑过来，她回头看了眼小院，莫名地，心下埋怨起自己这忸怩作态的性子，她如果能有唐棠一半的爽朗，大约就不会永远都处于后悔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