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和砂金回到游人欢闹的街道上，她又看向广场上随音乐舞动的人们，这里晴空万里，阳光明媚，是个办活动的好时候。

“你觉得他的话可信？”

“没什么不可信的，小姐，要知道我们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信任。就像你我。再说了，就算他卖给我们假消息，我们也不会损失什么。”

“嗯哼，5000万信用点也算没有损失吗？”星瞄了砂金一眼，他依旧带着微笑。

“对我而言——是的。”

星刚想翻个白眼，就听砂金接着说：“就像我之前花2000万买了个关于「布鲁内特」的消息，虽然我不记得是何时下的单，但我确实收到了扣款记录和通知。”

星乖乖看向前方吹起没有声音的口哨。

砂金暗暗地笑了一声，“放心吧，埃德的信誉在所有消息商中算得上好的了，只要钱到位，什么样的单他都接。像他这样的商人，必须随时做好为金钱献身的准备，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交易走的会是生命还是灵魂。”

砂金将手从兜里抽出，亮晶晶的戒指吸引了过路小孩的注意。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他牵着星走到稍微空旷的地方。

“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专一的回头客，所以我们还是别聊他了，小姐。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你的「喜好」了吗？”

星瞪起眼睛，她在努力核实自己的记忆，砂金敢打包票这位践行「开拓」意志的小姐很少遇到过如此窘迫的局面。砂金很有耐心地等着星的回答。

“别拿我玩了，砂金，你明知道我去那里是为了什么。”

“是的，我知道。但这和问题没有关系。”

无解的对话，看来对方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星轻叹了下，接着突然抬起手指着一个方向喊道：“你看那边！”

砂金玩味地看着她不为所动。空气就这么停滞了几秒，直到星认输地放下手说：“我的喜好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这不是朋友之间应该知道的事情吗？”

星猜不透这位高管朋友的心思，但她还是诚实地回答道：“好吧，其实我喜欢垃圾。”说完，星还痛心疾首起来。

她本不想将自己的最爱展示在人前，因为星担心这样会让垃圾变成人人喜爱的事物。这对她可没有好处。星有些紧张地看向砂金。

砂金良好的情绪管理没有让他表示出多余的情绪，可从微颤的嘴角还是能看出他本人对于这个回答的态度。“这……真是一个小众的喜好，小姐，那么以后我看见不错的金垃圾会邮寄给你的。”

“好兄弟，以后有垃圾包共享的。”星认真地抓住砂金的手说。他笑容勉强地回握道：“我就不用了，你留着就好。有需要我会去你那里看看的。”

在星还在肯定砂金的艺术品味时，远处的乐队忽然开始奏响某种民乐，四周的人像收到指令般扬起笑容朝广场跑去。星也好奇地放远视线，人们两两作对，在偌大的广场上开始跳着不知名的舞蹈。一切是那么乱糟糟又热腾腾。

“看来是庆典开始了。”星的目光跟着舞姿而动，她被这首歌抓牢了。

“……要不要也去跳一曲？”砂金的询问出乎意料，星问：“可以吗，我们毕竟还有事要做。”

“与其急急忙忙想着解决办法，还不如顺其自然，反正还有时间。”砂金轻轻伸出手，“该工作时工作，该花钱时花钱，我一贯的准则。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闭上眼睛，我可不想赚这么多钱没有地方花。仙舟有句古话这么说来着…及时行乐，我很赞同。”

星被说动了，她爽快地搭上砂金的手。“我也是！我刚刚看了那家热狗摊看了超级久，终于有机会可以亲自品尝它的美了！”

砂金无奈地微笑，他就知道。

他们走上街头，人们欢欣地舞动着，星观察别人的舞步，毫无章法地跳着。她盯着脚面，顺着砂金的步伐，竟神奇地有了点感觉。星抬起头。

“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学了？”

砂金牵着她的手往前一送，又将人整个拉回，他们贴在一起，对视片刻，又很快离开。“我就当你是在夸我跳得不错了。”

“你经常跳舞吗？”

“不，恰恰相反，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随心所欲地跳舞了。”

在喷泉撒下的水花中，他们踩着音符对望，风吹动彩条飞舞，每个人的笑容快活得跟风儿一样。星也在笑，她说：“我以为像你这样的有钱人是不会参加这种普通人的聚会。”

“是吗，看来小姐对我颇有偏见。”砂金牵着星的手引她转了一圈，灰色长发如羽翼般绽放，让他想起了所见过的一种鸟。

“去掉前缀，我也是普通人。说简单些，我只是一个公司的职员，勤勤恳恳工作的同时，也要担心离职危机。”

“我还以为你是那里的宇宙富几代。”星说，“因为你每天光鲜亮丽得让我以为会有人将一切拿到你的面前。”

“哈哈哈，怎么可能，虽然有一些情况确是对方将需要抵押的东西送到我面前，但那只是一些，大部分情况下，我还是习惯亲自动手。”

星抬眼说：“我初次和你聊天时，想着如果你敢在我面前小牌大耍的话，立刻丢出去来着。那时不知道你真是公司的人，现在看来，还是我脑补太多，抱歉……对了，我一直想说你的这个纹身超酷诶。”

那双金眸扫掠过的地方突然一烫，砂金微微愣神，他的手僵在原位。刹那间，相牵的手被扯过，砂金不受控制地倒进面前那个怀抱。窜入鼻间的是干净清爽的味道——皂香味——与自己的香水不同，这是种能勾起人原始记忆的纯净味道。砂金扑扇着眼，身后的传来踢踏的脚步声，他刚才差一点就要被撞了。

“怎么突然发呆，跳累了？”

砂金很快调整好状态，他整理了下衣襟，站直身子笑着回答：“没事，就是想了点事情。还好有你，不然我这双保养良好的皮鞋就要有难了。”

星调侃了砂金几下，他都笑着接受。停在舞场中央总有种占着位置不坐的既视感，砂金向星提议离开，她欣然接受。当然，他们没有忘记去吃心心念念的热狗。星一个人吃了三人份的量。

在回程路上，吃撑就犯困的星没多久便盖着砂金的外套沉沉睡去。周围霎时安静下来。他们孤单地行驶在海风和路面的气味中，四周不时冒出一扇两着黄光的窗户，看起来伶仃寂寞，像挂在树上的最后一颗橘子。偶尔经过的几辆轿车将冰凉的白光打在他们身上，接着视野又在车子远去的低吼声中黑下来。

砂金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扭转方向盘想，他其实从来没有变过。

就算时过境迁，他仍旧被困在那轮永不熄灭的烈日之下，手腕沉重的感觉从皮肤钻进深处，牢牢抓着他。他不会忘记烙铁和尘土的味道，也不会忘记一个埃维金人的价值。有些东西，他自认为已经拥有了的东西，其实从未真正拥有过。

他们沉默地朝远处行去，仿佛在低矮的天空中追逐着某颗无名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