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的皇室灰栏杆环绕着隔开了那张长椭圆形的□□桌。三位带着武器的保安站在旁边，因为这张□□桌上的赌局已经开始。

牌桌管理员站在原地，盯着参与人的每一个动作，思考自己的下一步。铺着绿毯的桌子两边都坐着一位牌桌管理员，负责监督荷官和现金易手。不管是员工还是赌手都身着晚礼服，他们光鲜亮丽，癫狂不已，为了不能错过的今晚。

布鲁内特收起了先前颓废样，难得显露锋芒。他拒绝了砂金的要求，并提出若是想要首饰，大可去皇家收藏室自取。见状砂金没有纠缠，自然地收回前言，向星表示不能送礼予她的惋惜，情真意切得仿佛真有这件事般。

荷官环视整桌准备发牌。他确认每人的桌面上分别有两张牌后，才抬起右手。砂金指着自己的牌对星说：“翻一张。”

“啊？”没反应过来的星僵持着手，她连规则都没听明白，可不敢乱来。“你不怕我败光你的钱吗？”

砂金笑着牵起她的手向前伸去。“不怕。”他毫不犹豫地说，“我有和你说过我的运气很好吗？我有预感你能赢，所以随便玩。”说完，砂金还询问了一下布鲁内特可不可以让星替自己玩几把，布鲁内特无所谓地摆摆手。

星的那股劲儿被挑出来了，没钱的憋闷和恼怒全释放到了牌上，她狠狠翻起一张牌。是例牌，不可能输的9点。星兴奋地看向砂金，砂金微笑地点了点头。“看吧，我才不说谎。你今天准能带我大杀一笔。”

“哼哼，必须的！”砂金的话深得星喜欢，她搓搓鼻尖，看向了对面的布鲁内特。

布鲁内特看也没看将牌翻过扔了出去。他的两张都是花牌，零点出局。之后的牌局结果都大差不差，星赢，然后还是星赢，她几乎抢了该砂金出手的每一局，上瘾般不停地翻牌。星看着他们的筹码慢慢堆积如山，心中一种隐秘的渴望却愈加旺盛。

毫无悬念地，星连赢了14把，到15把时，环绕着□□桌的栏杆边的赌客都不说话了。布鲁内特的表情可以用五彩斑斓来形容，从没有人让这位皇家小王子在赌桌上如此吃瘪，连砂金也对星的“新手效益”感到不可思议。

布鲁内特突然站起身，把怒火压在喘息声中说：“今天就玩到这里吧。宫里的宴会还需要我。”

“诶，就走了吗？我还没赢够呢……”星略带遗憾地抬起头，她觉得这和翻垃圾一样有趣。

在布鲁内特快要维持不住情绪前，砂金出手了。他虚环住那双蠢蠢欲动的手说：“差不多可以了，我的小姐，你赢下的这些已经够你在宴会期间好好在「海神号」上享受了。”

星小声嘀咕：“可我还没赢够你的那一份……”委屈巴巴的少女半低下头，直白的理由让砂金微愣了一下。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钱说不定真的会被败光。

“……你们，慢慢玩吧。”看着这两人，布鲁内特咬牙切齿道。他甩手转身，那三位保安紧随其后，赌桌旁顿时散了一半人。

砂金也不打算久留，他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看向念念不忘赌局的星说：“我们也离开吧，你该休息了。”

“赢得的这些钱，真的都给我吗？”砂金点头，“当然，这是你赢下的，自然都是你的。”

砂金送星回到了房间。疲惫向开闸的水一股脑涌来，她连衣服都没脱，向后瘫倒在大床上。外套里塞着刚刚赢得的支票，热热地贴在身上，很满足。星看着金光灿灿的天花板想，这儿真是个好地方。

她觉得自己下次还会再来。

星挣扎了一下，还是起来脱掉了外套和短靴，她紧紧抱住绵软的被子，感受兜里塞满金钱的安心和愉悦，之后才想起那个不知被压在何处的目的。

是啊，目的，或者说行动的目标。她本打算找布鲁内特询问事情，结果因为翻牌太开心，完全忘记了这件事的存在。星猛地睁开眼，抱着头无声懊恼起来。

但秉持着那条「今天的事能拖就拖，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的人生准则，星很快将事情抛到脑后，重新进入了梦乡。对于生性乐观的人而言，条条大路通星空，若没有——

那一定是没有睡够。

门执着地响个不停，硬是把星从床上拽了下来。她拖着脚走到房门后，睡眼惺忪地拉开，然后就看到了今日最闪眼的事物。

“怎么是你？”

砂金面带微笑地执帽立于门外，看见还蓬头垢面的星，他略愣怔了下，然后躬身道来了问候语：“早安，星小姐，虽然很想说「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休息」，但…”

星觉得头晕乎乎的，没想太多就让开路让砂金进来。她打着哈欠说：“你知道就好，下次有事能不能先在手机上说一声？”

身后传来房门合上的声音，她闻到了淡淡的海洋调香气，随后星反应过来：“我们是不是还没有联系方式？”

砂金站在原地无声地笑着，星这时候才想起那张可怜的小卡片，她摸摸后颈，走到床头拿起自己的手机抛了过去。砂金手快接下手机，他抬头看向星。

“你给我的名片不知道塞哪儿去了。手机没有密码，你自己操作一下吧。”她边打哈欠，边提起衣服走进洗浴室。

砂金拿着那台不属于自己的手机，一时凝噎。他从没觉得自己在人际场上会如此无措，今天算是一次。洗浴室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在换衣，砂金操作手机的时候，星的声音从模糊的玻璃门后响起：

“这么早来找我干什么？先说好，要垃圾没有，要钱倒是可以考虑。”

砂金将自己的私人号码添加进星的手机中说：“放心吧，我想要的东西，你不一定给得了。”

“我是为你说的那件事而来。”他将手机物归原位，然后背靠在距离洗浴室最近的一扇墙上。这个位置能让砂金听清星的声音，而看不见洗浴室的门。

“我想告诉你，你听到的那件事恐怕是真的。据我部下打探到的消息，最近「海神号」上有不安分的势力在行动，我怀疑是有人想要趁宴会期间发动政变。”

星扯衣服的手一顿，“政变？这么突然？”她是来玩的，可没打算来渡劫。

“还记得我和布鲁内特打赌时所说的话么？赫利肯星可不止表面上看得这么风平浪静，深水之下仍然有人在默默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砂金盘手看向窗外海面升起的太阳，今日微风习习，天气晴朗，是个喝咖啡聊天的好日子。

“当年的天灾几乎摧毁了所有生灵的栖息地，为了建造这艘救世之船，赫利肯王族花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但最后，真正能登上这艘船的人却寥寥无几。”砂金盯着自己手上正闪着微光的金戒，“赫利肯王族提出了高昂的登船费用，要求只有上缴了该数额的人，才能获得登上「海神号」的资格。于是富人们穷尽所有，穷人们举目仰望。”

洗浴室里水声哗哗，本该接话的人久久没有回应，但砂金知道她在听。“那些好不容易登上船的人，要么因为耗尽家产而沦为下层，要么因为身份地位而大赚特赚；那些没能登上船的人呢？要么在水里永远说不出话，要么…舍弃类人的躯体努力活下去。”

“这就是赫利肯星短暂的历史，也是人鱼族诞生的历史。”

门被打开了。星穿好衣服走了出来，她侧过头看向砂金。“直接说吧，你想我做什么。”

砂金斜靠在墙上，缓缓扬起嘴角。“呵…有人不想让我入局，但有人想让我成为那根捅开漩涡的石柱。”砂金望着她，仿佛在注视一件渴望已久的礼物。

“然后，我苦思冥想了很久，最后想到了你，开拓者小姐。我想和你赌一把，为了这颗星球。”

星微蹙着眉，她从没想过这个称呼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多麻烦。要是她问砂金，他会在里面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他或许会告诉自己。但是星没有，就像从初次见面时，她要是没有压住他的嘴，说不定就能知道一个真名。

但这只是说不定，没有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