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另一个世界，色彩变得远比外头的天空要绚烂，声音也更加嘈杂，所有人都习惯了那股能浸入骨髓的烈酒味，除了星。

托砂金的福，星轻松进入了皇冠之星。落差感狠狠踩了她一脚，这使得那句疑问压不住地蹦出：

“你是不是知道‘布鲁内特’是王子？”

“嗯？我以为你知道呢，朋友。毕竟这件事人尽皆知。”砂金有意往声音里加了点惊讶，但用处不大。

“你玩我。”

“深感荣幸，朋友。可我也有帮你，不是吗？”砂金低笑道，“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多么完美的交际闭环。要知道我可比普通人贵多了。”

他们走过一道镀金拱门，之后是一间宽敞的赌厅，里面挤满了随着音乐而狂舞的人。价值有几个零的酒水被人像自来水一样泼洒在同样造价不菲的流苏地毯上，险些飞到星的身上。

赌厅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远处是短短的玻璃吧台和高脚凳；小爵士乐队的中间是大个头的音箱，音乐就是从那里涌出来的。星听见了什么东西转动的声音，砂金告诉她那叫轮盘赌。荷官在给一位棕色头发的顾客发牌，他的身边围了一圈酒精上脸的人。

他们安静悠闲地朝那边走去，透过高低不一的人头，可见赌桌上满是一分为二的黄金和钞票，看来那位棕色头发的顾客今天手气很好。

“准备好了吗？”星正探头探脑地想要看热闹，“准备什么？”她还没来得及看向砂金，就被臂弯上的力度拉着破开人群，直直朝舞台而去。

在万众瞩目下强势登台，星的大脑一片空白。赌徒们目光灼热，几乎可以说是烫人，她有些站不住脚跟。

“看来您今日手风颇佳，介意我来玩一局吗？”砂金自然地拉开一张座椅，他能感觉到左手牵着的小人僵硬得不行。

位于赌桌中央的棕发男人懒洋洋地抬起眼，他吐出一个烟圈，透过烟雾，眯着眼睛说：“砂金？你今天怎么有兴致过来找我玩了？”男人招招手，一位身材火辣的女侍应扭着腰来为他添酒。“这可不像你啊，居然还带着女人？”

“一直待在办公桌前确实不太适合我，我这双漂亮眼睛还得看点亮闪闪的东西才利于健康，比如黄金。”砂金调笑道。他接过酒保递来的白兰地，偷偷捏了下某只躁动不安的手心，而后才上前落座。

“来认识一下吧，这是我的朋友，小有名气的开拓者小姐。”砂金看着星说，“这位是赫利肯星的小太阳，布鲁内特王子。”

星终于从混乱的局面中拉回自己的思绪，她与布鲁内特简短道了声好，便又重新充当起砂金身旁沉默的看板。上一场赌局的输家被人半推着离开了，荷官安静地清理赌注，赌桌上的玩家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新玩家的到来让围作一圈的赌徒们安静了下来，但很快窃窃私语代替了高声呼喊，他们趁机填补酒水，积攒体力，以最好的醉态迎接新一轮赌局的到来。

砂金和布鲁内特在寒暄，星看了眼自己那只被松开的右手，回想起砂金对她说过的话。砂金并不是免费带她进来的，他要求星在必要时刻帮他一个小小的忙。但究竟是什么样的忙，砂金并没有明说。

星明白，这个外表华丽的男人将也包装得无害可人。他有计划地接近一个人，谋求利益，假意合作，目的则为了收获自己所求。对于商人而言，一个明码标价的人意味着价值，而商品则永远不知道自己会被卖到何处。星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其实我今天过来也是为了找乐子。这位小姐受雷根夫人的邀请来参加海泉宫举办的宴会，但她觉得里面没什么看头，正巧，我认为我需要休息一会，所以我便带她过来找你了。”

腰上突然拢来了一只手，星倏地僵住，愣愣朝砂金的方向贴去。他的目光魅惑、明亮，像一汪深水潭，里面隐约映有谁人的身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她想努力抵抗那种漩涡，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

星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啊，那里面大是大，但没什么好玩的。尤其是那里的温室，究竟是谁在喜欢它啊？”为了配合砂金的动作，星顺势将手搭上他的肩膀，只是星身体的僵硬程度远不及一个雕像来得柔美。

布鲁内特蹙着眉头看他们，他拿起酒杯喝了口：“啊…你是说我父皇的温室，那环境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我也早想砍掉那些惹人厌的绿叶和虫子了。”

“好了，别说那些煞风景的东西了，让我们回到这张桌子上吧。能和砂金来一局，我今天不算亏。说实话，这里还真没几个能让我玩尽兴的。”布鲁内特笑着示意荷官去做准备，然后向砂金问道：“来，朋友，你想玩什么？”

“就21点吧。”砂金看着那副快要被荷官收走的扑克牌。

“如你所愿。”

在荷官抬手洗牌的间隙，砂金又一次开口：“王子殿下，让我们的赌局再有趣一点吧。不然我怕其他人会看腻的，更何况还有小姐们呢。”

布鲁内特看了眼砂金怀里的星，此刻她正侧头望着砂金，他哼笑道：“你又想搞什么名堂，砂金？”

“王子殿下，我都替你收拾了那么多的烂摊子，再加上我们有合约在身，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砂金说。

“我只是单纯想给赌桌添点乐趣罢了。”

布鲁内特目光滞留在砂金身上。欲望正在他脸上同猜忌交战，并且胜利在望。欲望在此类角逐中从不落败。

“行，我有义务聆听民众的意见，说说你的想法吧。”

砂金笑了，那是星见过砂金笑得愉悦的一次。他张开那只空闲的手臂，对布鲁内特说：“如果王子殿下你赢了，我愿意帮助赫利肯王族压制那群人鱼。”

闻言布鲁内特放下了酒杯，他的眼里冒有火光。“那如果我输了呢？”

那粗如巨蟒的霓虹灯光落在他们身上，砂金唇上闪着水光。赌徒们忽然屏住呼吸，一瞬间小乐队的走音与砂金的话语一同出现。

“如果你输了，我想要走一件首饰——”

“我想要那条「盛开的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