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底地下通道内，灯影摇曳斑驳。

“哒哒哒——”

极静的通道内只有应辰匆匆的脚步声。

应辰突然停下了脚步，看见仍在向一个方向晃动的灯影，若有所思：有风，是从洞口深处吹来的。

越往里走，通道内的墙壁逐渐出现了一些彩色的壁画。

红衣、红树叶、红树梢和乱飞的鸟——给人一种炎热的干旱乱世的感觉。

渐渐的，一个画得活灵活现的场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棵弯弯曲曲、枝叶稀疏的树上挂着一件红衣。树下一位女子头部被一只肩生双翼的老虎踩住，她右臂上伸，作挣扎状，长长的发丝缠挂在树上。老虎低垂着头，张口欲食。

应辰沉默地看着壁画。

“咯咯——”洞里回荡起一阵孩童的嬉笑声。

诡异的童谣空灵飘摇，断断续续地传进应辰的耳朵里，反复吟诵——

“你出现，在我的墓里面~”

“我会让，小脑斧吃掉你！”

“咯咯咯——”

应辰感到一股毛骨悚然，那声音仿佛无处不在，有时又离他极近。

暗处逐渐响起一阵纸张“哗哗”的声音，

“哗哗哗——”声音透着整齐划一，仿佛催命符一般的压迫感，一排巨大的影子从洞口拐角处逐渐显露出来。

应辰紧盯着拐角处，不敢有一丝松懈，做出防御的姿态，下意识往后退到了紧贴洞壁的地方。

一排红色的剪纸小人手拉着手从暗处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向他缓缓蹦跳而来，手中剪纸做的扫帚随风摆动，头顶的荷花花影曳曳。

“咯咯——嘻嘻——”

“剪，剪纸？”应辰不可置信地看着这蹦出来的一排剪纸，“不，不对，这剪纸是……”

他先前在龙湾街收到的东西——扫晴娘？！

……

英招的脚低悬在空中，靠着翅膀悠哉悠哉地平行前进。

切，跟踪不发出脚步声，这还不简单？

英招拍打着翅膀逆风而行，虽然面上悠哉，实际上，他忍不住嘀咕：“这破洞也太小了，翅膀都不敢完全展开。”

听着前面疑似有应辰的鬼叫声，英招也不急，毕竟，越危险才越接近真相嘛。

他找了个能观察到应辰的转角，舒舒服服地靠在墙上，掏出了一面镜子——先看看小青鸟那边醒了没……

镜中画面逐渐显现，只见一群女丑之尸正扑向楚婳。

“什么！ ！ ！”英招闪身便往回走。

然而，不出所料，往回的路早已消失不见……

“啧——”英招那一瞬慌乱恍若错觉，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看来，不把这破洞削了，是不会放我们出去了？”

“青鸟工作守则第三条，任务兮，尽善尽美焉。”

英招挥舞翅膀，在想用简单暴力将洞口毁掉时，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想起了很久以前，在昆仑山上，他还是天帝的闲散花匠的时候。某个小笨鸟拉着他胳膊，一脸兴致勃勃地读刚学的守则给他听，虽然当时把他听睡着了，但他仍记得，那时他躺下的那片青青草地很软，碧空是如洗一样的翡兰，还有花园中的五彩斑斓……

“行吧行吧，尽善尽美。”英招妥协般地笑笑，神色是他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相信那只笨鸟，区区几个女丑之尸，能应付过来，至于这边——得加快速度了。

英招快步向洞的深处走去，却惊奇地发现，应辰已经不在刚刚的位置了。

不会吧？被剪纸人绑走了？

想象一下一排排红色剪纸扫晴娘，“嘿哟嘿哟”抬着一个一米八大高个……

英招笑着摇了摇头，什么时候染上这种奇怪的想法了。

地上没有任何挣扎痕迹，应辰是自愿跟着剪纸人走的。

“很好，没想到曾经的应龙，落魄成普通人类，也还是有几分胆识的。”英招继续向洞口深处疾行，“我开始好奇了，你这条应龙被迫留在人间后，是怎么混到这种落魄地步的？”

……

楚婳炸毛着窜向天空，看着下方的一群女丑之尸。

只见她们笨拙地站在原地，用残肢张牙舞爪地向天空挥舞着，却够不着楚婳一丝一毫。

女丑之尸发不出任何声音，但是那一双双空洞的眼窝似乎在控诉。

莫名透着一股诡异的喜感。

“那个，我可不是欺负你们没翅膀哦。”楚婳在空中拍打着翅膀，又飞高了些，才接着说道，“你们半夜吓我，可是你们的不对。”

楚婳已经将她们引到外面的空地，房子里没有阿梅一家的身影。

当她左顾右盼发现也没有看见英招时，这才想起说好要半夜跟踪应辰的计划，似乎是自己失约了。

“算了，先看看这里的情况吧。”楚婳围着女丑之尸群观察了一周，细看确实和梦中的一模一样，特别是荷花印的细节。

那么，荷花印——结合以往旱魃头顶荷花的形象来看，当是和那位旱魃有点关系了。

况且，民间还流传一种说法，旱魃逐渐拥有了为可以操纵僵尸的能力，被称作——尸祖。

但女丑之尸死后的怨气，最直接的怨气对象首当其冲便是旱魃。是旱魃强大的力量足以让女丑之尸为其所用，还是另有原因？这二者到底会是什么关系？

楚婳的小脑瓜飞速思考着。不过现下要解决的问题是：女丑之尸为何来找她？这么大的动静为何村里没有任何反应？

毫无头绪。

也不能就这么僵着，楚婳大着胆子下降了一点高度，试图从女丑之尸那得到一点线索：“你们找我做什么？”

女丑之尸确实样貌骇人，所以楚婳见她们突然靠近，又有了预先梦境的铺垫，先入为主地觉得是要害她。

那如果，她们来找自己，是有别的目的呢？

只见那群女丑之尸突然停下了动作，一股黑色的气从她们身体里涌出。而黑气涌尽的女丑之尸纷纷像破布偶一般失去支撑而倒下。

但黑气却开始全涌向最中间的一具女丑之尸。

“桀桀——”

那具唯一屹立在尸体堆中间的女丑之尸发出了可怖的笑声。

她猛地抬起头，用红色的双眼盯着楚婳，裂开那早已腐烂干燥不堪的嘴，扯出一个极大极诡谲的笑容：“惊扰大驾，深感歉意。主祭有请，愿与大人……做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