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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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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午后,银鸾正与觅儿在院中吃饭,去岁移栽的桂花树已开出淡黄色的小花,整个乘鸾阁弥漫着粥香与桂香。

两个娃娃也不知是怎么溜进来的,总之当他们出现在乘鸾阁门口时,正手拉着手腆着个小肚子、背着个小包袱,一副离家出走的小模样儿。

觅儿探头往后看,并不见洛风的身影,便问:“你大哥没来吗?”

银鸾也走了过来,见两个娃娃肌丰面润,早已不像初见时黄瘦,又看他们站在门口迟迟疑疑,便牵了两只小手儿回石桌前,把他们一一抱上石凳问:“可是你大哥出了什么事?”

两个小孩对视一眼,还是哥哥洛月开口道:“大哥今天不方便来,我们替他来。”

此时觅儿已拿回两幅碗筷,每一碗都多多地舀了些鱼片,她将刚滚好的粥放到孩子面前,细心嘱咐:“吹一吹再吃,仔细别烫着。”

弟弟正握了匙子准备照做,哥哥却一摆手将他按住:“且慢。”

这声故意压低了嗓音的“且慢”,配着稚嫩孩童故作老成的神态,害得银鸾一口粥没咽下去,差点呛到,心想果真是洛风教出来的孩子啊!

她和觅儿擦了嘴,憋着笑看这个“小大人”要作何计较。

洛月也不管别人是何心思,他将包袱脱下,环视四周没有外人,才从中取出那贵重之物:“大哥抹不开,我兄弟二人不能坐视他打光棍子,”说到此处,他深吸一口气:“嫂子,这是我哥的全部家当,你什么时候嫁给他?”

此时,小洛星也想起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便放下匙子,也学了哥哥的神气正色道:“对,江湖中人讲的就是一个‘义’字,大哥抹不开,我们不能坐视不管,不知嫂子可否给我兄弟二人几分薄面,嫁给我哥?”

银鸾看着两个乳臭未干却学着大人模样要给哥哥说亲的孩子,已是笑得顾不得掩面,她接过洛月手中的东西一一看过,里面有现成的银票,也有几张龙江票号的汇票,零零散散总计约有五六百两。

觅儿先敛住了笑意,她问:“是风少侠要你们来的吗?”

听两个孩子同声说着“不是”,她才舒了一口气,又问:“那你们怎知风少侠想娶我姐姐,就不怕点错了鸳鸯谱?”

这次是小洛星先开口,他穷尽自己近一年所学,好容易找出一句俗语做佐证,怕再不说出来一会儿又忘了:

“自古英雄配美人,大哥肯定是英雄,嫂子又是我们见过的人里最好看的,自然应该与我大哥是一对儿。”

洛月不像弟弟说话一套一套的,但他终究是年长一岁,故而给出的理由更有逻辑:

“大哥曾与我们说不能日日吃烤全羊,因为要把钱省下来给夫子攒着,卖肉包的阿婶也和我们说,男子攒的钱就是‘老婆本’,大哥给夫子攒钱,我们不认夫子做嫂子还认谁做嫂子?”

觅儿看着银鸾:“要不我去一趟东市,把风少侠找来?”

银鸾将将止住笑,童言无忌她本没把这几句戏言放在心上,听觅儿如此问她便说:“让小方跑一趟就是了,大中午日头毒,你别出去晒着。”

觅儿坚持道:“不妨事,我正想出去走走呢。”

银鸾终于察觉出了什么,她抬头对上觅儿那并不闪躲的目光,半晌,莞尔道:“东市虽比西市强些,到底也是三教九流常聚的地方,跟小方说让他送你过去。”

觅儿就要走,银鸾又将她叫住:“既是出门,就换身衣服,昨日刚送来的秋衣我见你穿着倒好,你白净,那绸子也衬肤色。”

觅儿已红了脸,勾着脑袋默不作声地往里走,不期一下子撞上了什么,惊得一声大叫。

抬头看时,竟是撞上了从屋里走出来的洛风,不消多说,必是从外边翻进来的。

“不牢觅儿姑娘走动!”他扶住了撞在自己身上的小丫头,目光却落在两个孩子身上:“长本事了你们俩?给我过来!”

银鸾见他声色俱厉,便不许两个孩子过去:“吃饭呢,你也一起吃点?觅儿快再去拿副碗筷。”

洛风入座前狠狠地戳了两个孩子的脑瓜顶,把票子抢回来踹入怀中,兀自念叨着:“看来得加把锁了。”

简单用过饭,觅儿便领着两个孩子进屋里玩,银鸾这才把他们此行的目的告诉洛风,又将那副少年老成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二人俱是哭笑不得。

银鸾更是忍不住打趣:“你给我攒这么多钱,真不是因为喜欢我?”

洛风道:“早就说过了,我不喜欢你这样的,我喜欢……嗯,铁骨铮铮的。”

女子失笑:“我看起来很没骨气吗?”

二人又笑了一回,银鸾便示意洛风看屋里:“觅儿跟他俩儿倒玩得到一块儿。”

洛风看了半歇,想起刚刚吃饭时小丫头举手投足间的忸怩羞涩,似感慨又似回答:“我也不喜欢觅儿这样的。”

银鸾托着腮看着屋里玩闹的三人,许久,她跟着叹了口气:“行啦行啦,她也还小,不着急。”

这一日,洛风没敢耽搁太久,只待了一会儿就把两个娃娃一边一个夹了出去。他们走后,银鸾回客室时见自己的花名牌放在案上,便顺手带上了楼。

这些时日,是一位老爷付了两月的包银专要她作陪,因此银鸾的花名牌便被摘了下来,不挂在前边,只收在妆台上的抽屉里。

可拉开抽屉,她自己的花名牌还好端端地躺在里面,再细看手里的,原来刻的是“铃鸾”。许是刚才孩子顽皮钻到某处角落,将这陈年旧物翻了出来。

她将两个花名牌并排放着,竖着看是“铃鸾”、“银鸾”,横着看便是“银铃”、“鸾鸾”。

盯得久了,漆红点翠的牌子竟成了两扇大门,门里影影绰绰地播着“鸾鸾”们的从前。

盛名之下,花魁娘子不结交无名之辈;覆帐之中,多的是倚香偎玉的客。

于是乎酒气菜气、花气果气、汗气人气、银子气脂粉气……这些气便搅合在一起,如烟雾般混沌地游走着。

银鸾似笑非笑地站在顶端,孤高旷远的目光像是从百里之外、从千年之外看过来,像神女在云端望人间。

可这遥不可及的神女,宿一夜只要十两银子。

当真可恨。

她不由得想起在玉乐城中那惊鸿一瞥,想起那个凭借自己的好运气嫁给符将军的前人。

那个跳舞跳得极好的姑娘,离开了落仙楼便再也不肯回头,任别人是真心惦念还是假意欢迎,她都不肯再回头多看一眼。

银鸾觉得她干得漂亮。

阿妈也和银鸾说过,再等几年会给她找个好归宿,银鸾打定主意,将来自己也要这么报复阿妈,一旦走出这个门,就再不回头看一眼。

她早已不对陈涧飞抱希望,但有的时候,她会在种种恨意中生出一丝对这个人的感激之情。

她终究是比别人幸运的,因为陈涧飞的出现,她得以见识过客以外的男人。

也正因如此,她比别的姑娘更难被打动——一个人在他最真挚的年岁里说出的誓言都可以轻易背弃,那些经验老道的客们逢场作戏的话又何必当真?

在落仙楼的这些年,她只对一位客短暂地动过心思。

那日阿妈来乘鸾阁,说这位客虽只见过一次,却是难得的痴心,苦求了一个月,只邀泛舟同游,并无别话,而且这一个月他日日送时新瓜果、送贵重珍玩,姑娘可别让人寒了心。

银鸾一一听了进去,傍晚时特意叫觅儿梳了个翻荷髻,赴那人的约。

“我不喜欢秋天,总觉得心中燥郁,一口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但与公子在一处,只觉清风拂面,好似暑气都不那么恼人了!我求了阿妈许久,她才放我出来与你相见,你可不许敷衍我。”

秋日燥郁是真的,清风拂面是编的。

佳人在怀,三言两语一撩拨,这位端方名便士飘飘然,早忘记是自己巴巴遣人请了一个月才得花魁娘子陪伴游湖的事儿。

船行过落仙楼,银鸾指着自己的小楼:“公子去过那里吗?”

公子是外州来的,还不能十分辨得清烟光河上的方位,便照实说不知。

银鸾将一瓣橘子送入公子口中,看着他被酸得皱眉,才笑嘻嘻道:“那是奴家闺房。”

这种恰到好处的捉弄和邀请,让年轻的公子红了脸。

他费了好大劲儿才平复下自己如滚水般涌动的心潮,说起他在今夜之前的思慕:

“我久闻姑娘盛名……我是个画师,曾有幸见过姑娘的诗、文、字、画,眼里过的东西多了,便总能透过笔墨窥见几分真心……我是说,姑娘与我在一处时,不必委屈自己说这些话。”

银鸾霎时收了方才嬉闹的欢快劲头,勾着脖子不做声。

公子凑近看时,只见美人泪光盈盈,提着袖子掩着面不叫他看:“银鸾失礼了,公子快哄哄我,不然要更失礼了。”

可那公子一看就是个不擅长哄人的,没奈何,他只得讲些自己游历四方时遇到的趣事,希望能引起美人的兴趣:

“从前只当显贵都在京城、富商多出枫池,不想南浦也有那般豪气的商人。”

“南浦?”银鸾心中不觉一颤,不管身处何时何地,离乡的人听见别人提及自己的家乡,总是会多一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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