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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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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珍娘和银鸾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玉乐城,门外妖童宝马已恭候多时,连打帘子的小方都一脸的嚣张桀骜——毕竟自家姑娘实在争气,甫一露面便摘得魁首,此时只要是落仙楼的人,都深感“与有荣焉”。

洛风看着她们的马车渐渐没入人潮,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穷极无聊,他便开始弹马鬃消遣,手上弹着,嘴里还咕哝着“少年时、青云志”。

这匹马几乎花去了他全部积蓄。

今早他从城郊骑马来落仙楼,这次是过了明路的,因而他进门就直奔乘鸾阁。

觅儿接过他手里的一大把柳枝,自在一旁修剪打理,他也没什么避忌,便和正在匀妆的银鸾闲谈起来。

“我新得了一匹好马,能日行六百里,马行的经纪说了,骑上它两天就能到襄城。”

银鸾一边描眉一边说话:“六百里?京中少有这样的快马,是你从济盛国带回来的吗?”

“我是悄悄回的济盛,带点东西过来还算容易,带这么大个活物可不行,这都是昨夜无事,我闲逛闲逛就逛到马市去了,也是有缘,一眼就相中了它,现就拴在马厩里,你若得空,我带你去看看。”

洛风说话的时候已站到了银鸾身后,极力邀请她去看看那匹好马。他总觉得此事还有转圜。

银鸾不置可否,她点了点黛粉,将笔刷在妆台轻轻磕了两下抖去浮粉,接着描眉。

洛风又说:“你还不知道吧,我这趟出去和北边的城防都混熟了,他们自有一条小路,使点银子,不用文牒就能去济盛国,我从小在济盛长大,那边多的是熟人……”

银鸾默默听着。

去济盛国,重新开始,那里多的是熟人……当真是一条好退路呢。

可她不想再拖累洛风了。

上次妥儿过来送东西时和她闲聊,状似无意地提起了洛风。

妥儿说洛风是因为在陈涧飞的婚礼上得罪了顶头上司才被赶出兵部的。

想到这里,她按捺下那些如潮水般翻涌的情绪,继续扫着笔刷。

远山绵延入鬓,她不动声色地画完最后一笔,跟一旁的小丫头招了招手。

觅儿过来,银鸾从她手中选了一支柳条,递给洛风。

“小疯子,这支柳送你,愿你不负少年时,不坠青云志。至于济盛国……济盛国远隔千里,我累了,不想再走了。”

她几乎是挑明了说自己不肯走。

少年落寞地攥着柳条,过了许久,他说不走就不走吧,既然要留下,我就再送你一程。

这便有了那从天而降的惊鸿燕,没有提前排练,也没有侍从接应,连那匹布都是临时找的。

洛风仗着自己熟悉玉乐城的地形构造,早早地带着银鸾上了屋脊,只等着红袖姑娘将全场气氛拉到顶点,他便瞅准时机,向场中抛下一缕清风。

之后,有人乘着这缕清风回了江湖,有人乘着这缕清风搅动红尘。

落仙楼的车马华丽,这一日更是刻意招摇在街上兜了许久,车中对坐的二人难免要找些话说。

银鸾一直疑惑,她说自己跟着老师学了半年的歌舞,便是拿不到最高分,进个前三元也是大有希望的,为何直接放弃这两项呢?

李珍娘隔着帕子抚拍她的手背,说这些不够精专的技艺呀,若是放在寻常女子身上或是增色,可放在第一名身上就是败笔了,不如大方地让出去,这样别人只会记得你即便让了两局,还是魁首,就是到了明年,也不敢动心思和你抢花魁了。

银鸾受教,怨自己不争气,枉费了阿妈和老师的教导。

李珍娘却宽慰她,说姑娘难道不知“似能未能最有情”吗?若时机合适,不需丝竹牙板,就在耳边清唱,才最最动人心魄。

二人一路说着,不觉马车已回到落仙楼。才进正厅,便见孟公子在上位端坐。

“珍姨娘,”他并未起身,只是放下茶盏,语带戏谑地问:“多日不见,那小丫头可还听话?”

他这话,面儿上是在问觅儿,实则在敲打银鸾,李珍娘自然听得出来,也回了个双关:

“孟公子,你看上的人,还能有错?如今她跟着我,更是学了许多别处学不来的东西,我帮你调理好了人,你说你怎么谢我呀?”

“得嘞!”那孟公子见李珍娘松了口,又见银鸾在一旁含羞带怯地不言语,自知好事将成,难免忘形,也不端着了,便催着赶紧去更衣,今夜他约了好友游湖,画舫啊说话就到。

京城的春季也就这么几日算得上晴好,待清明一过,那雨便要连片地直下到夏季去了。

银鸾许久没出乘鸾阁透气,又贪恋这晚晴的霞光,因此不一时便收拾停当,随侍从进了孟公子的画舫。

因下来得早,故而孟公子的几位朋友都还没到,他二人独处时,孟公子反倒有几分潇洒的风流相,不像初见时那般粗鲁无礼,甚至还有闲情打听起银鸾的过往。

“姑娘是哪里人?”

银鸾低垂着眉眼,不想更不敢说自己的身世,便哄他道:“奴是红尘中人。”

孟公子本是随口一问,听她如此说,忍不住拍手称妙,说李珍娘是有两下子啊。

可他的性子,偏是那种别人越藏着什么,他就越好奇什么的,见银鸾有意回避,他更要刨根问底。

打了几个回合的太极,银鸾实在扛不住,只得娇娇地和他讲起道理:

“我从前之事……我从前遇见的人待我不好,我吃了很多苦头,那些事不消说出来,只在心里过一遍就肝肠寸断了。我那时的伶俜模样,公子也是见过的,为了不让公子伤怀,我只好不说;”

“再一个,我祖上并不是籍籍无名之辈,若真说出来反而牵累家声,若是今儿个说出来,明儿个怕不就得以死谢罪了?公子当真是舍得我!”

孟公子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见美人儿撒娇撒痴的模样,又想起在别苑的情形,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怜惜,也不舍再追问了。

又过了半歇,他的好友们带着佳人次第赴约,银鸾便专心奉承,席间也有人问起身世之事,孟公子还一味帮着遮掩,让人问不出实信儿。

这一遮掩不打紧,自那以后,坊间关于花魁娘子的传闻可就越来越多了。

有说是大官家的弃妾的,有说是遇人不淑被拐了的,也有说是家中获罪被发卖的,更有好事者,专程考据了真平十五年、十六年所有的案件卷宗,凡有适龄女眷发卖偿官的,都要比对一番,可惜最终也没查出个道理。

聚会接近尾声时,小方划着一蓬小船来接人:“银姐儿想妈妈了,我来接她回去。”

众人也当银鸾姑娘才陪玳瑁之筵,并不阻拦。

如此数日,花魁银鸾声名鹊起,竟被那臭名昭著的莽国公世子盯上了,便是在楼里看妙媚跳舞时,也点了名要她在一旁伺候。

这日傍晚,银鸾又要出去陪席,李珍娘款款而来,嘱咐了她几句话。

“世子身份尊贵,既然看上了你,你就当仔细奉承,不可有不恭敬的心思。”

“嗳。”

“要说这世子呢,早年也没这么声名狼藉,他是这两年才性情大变的,也不知是经了什么事,总之怎么荒唐怎么来、怎么作死怎么来,又因他父亲爵位显赫,朝中人都敢怒不敢言,若是得罪了他,阿妈也保不了你。”

“孩儿知道了。”

“还有,前日世子夫人仗着有孕,打死了他府中两个侍妾,那可都是正儿八经抬了房的侍妾,说打死就打死,也没个说法。现在世子正是寂寞的时候,阿妈是说,你可别犯糊涂。”

“谢阿妈提点。”

“你也别说我偏心,说我给铃鸾打算不给你打算。人家符将军前边十几个侍妾都活的好好的,铃鸾又是那么乖巧一个人,只要看得开,不会有人为难她,可世子不一样,我才在前面说完妙媚她们几个,你这里,我少不得也要交代一句。”

银鸾抬起头,她忽然觉得这声“阿妈”,李珍娘也不是当不起。

可也偏是这天出了事。

夜深时,小方才支着船入河准备去接人,遥遥就望见世子的画舫朝这边来,他便赶忙回了岸上迎候。

世子自然是不理会小方的,他径自进了楼,寻着李珍娘大吵大闹。

“哪有清倌儿不见红的!”

李珍娘大惊失色,难得地乱了方寸。

世子兀自在一旁嚷骂,什么难听说什么。

“我原是许了她怀上就进府的,她还跟我推三阻四,我真以为她是雏儿呢,呸!敞口子烂货也在我面前装神弄鬼,要不是我多个心眼先验验货,恐怕还真让你们蒙混了去!”

“你们后院里那个老头子专攻此道的吧,还好本世子英明,这就是怀上了,我也不敢要哇,谁知道孤老婊子背着人干了多少回,揍下个野种再说是我的!我呸!”

“嘿,不过花魁娘子也算名不虚传,你跟她说,下次顺服着点,本世子还能多赏点银子,今儿个她可不太听话。就这么多!”

发作完,他将几颗金锭子扔在地上,扬长而去。

金石掷地,砸出几声闷响,李珍娘才回过神,赶忙追出去看银鸾的状况。

这时节的京城已连下了半个月的雨,到了夜里风雨俱来,将人拍得乱七八糟的。

银鸾面上似有泪痕,但并没有哭闹寻死的意思,李珍娘见人无大碍,宽慰了几句便喊颜白眉来开方子,一面又嘱咐下人别出去乱说。

但这事又怎么瞒得住。

便是封得住落仙楼诸人的口,那荒唐世子也不是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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