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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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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鸾阁在落仙楼深处,背靠着烟光河,小院深深,莹澈如水,依墙种着些花木,疏疏落落并不吵闹。

居所分上下两层,一楼是会客的所在,也有一间窄小客房供人临时休憩;

上到二楼,先是丫鬟的住所,再往里便是姑娘的卧房。

夜里轻启轩窗,从小楼向下望,满目萧鼓画船,一时赏玩不尽。

而外面的人,若是轻功了得,或也能飞檐走壁,攀着窗台翻进来。

洛风就是这么进来的。

“嬷嬷说你搬来此处了,这里虽也算宽敞,可终究不及别苑清净。”洛风像是来好友新居做客似的,双臂环在身前,踱着步子点评乘鸾阁。

银鸾垂下头,拨拉着宝匣找东西,声音低低的:“我以后都住这里了。”

洛风停下步子立在妆台后,惊喜道:“那以后,我就有个花魁朋友了?”随即他一副沾了大光的欣慰自豪,“这说出去更有面子!”

这两句话让银鸾如释重负,她攥紧手中描花钿的画笔,无限感激地看向菱镜,看向站在身后的人,许久,跟着释然一笑。

几月不见,那少年黑了些,高了些,面上的风霜重了些。

而他自己,只是后悔回来的时间迟了些。

洛风这趟出去,足足得了五十两白银,原以为按这个速度,今年内就能凑够二百两帮朋友还钱。可世事难料。

“我现在也出息了,前几月回了趟济盛国,又赚了笔大钱,银子么,就先在我这儿存着,等哪天你做花魁做腻了,哥们儿我给你赎身!”

“好啊,”话音出口,银鸾听到自己的声音明显发颤,便努力地平复下情绪,换了个谈资:“还不一定是花魁呢,我也不清楚有多大胜算。”

她是想和洛风多聊几句的。

洛风也是她来京城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且看眼下的情形,她以后都交不到什么朋友了。

就算说点无足轻重的小事,或云淡风轻地说些已成定局的大事,都会让她觉得无比踏实。

可眼下,大事小事都来不及再谈了,她的小丫头觅儿已回到乘鸾阁。

门外遥遥传来几句嫩生生的“姐姐”,乱了她的心神,她抱歉地笑了笑,不再言语。

洛风什么都明白,只撂下一句“我还有事儿,改天再来看你”,就麻利地翻窗跳了出去。

觅儿从妥儿处回来,她最近在跟妥儿学梳头,每日里都要把银鸾的头发拆了梳、梳了拆,反复练手。

她还在回忆着今日新学的样式,并未留心啪嗒轻响的窗扇。

“今日又学了什么?”银鸾熟稔地解开束发的带子,坐直了等她梳头。

“今日学了百合髻,妥儿姐姐又夸我聪明呢。”

她确实聪明,学什么是什么,动作时手脚又轻,从不曾把人扯疼。

小丫头在身后梳头,银鸾就拿了笔在面上描画。

不多时,两人都停下手,镜中便映出那风情万种的女子,竟美得不像人,反像个物件儿。

银鸾怔怔地抚着鬓发,对觅儿说:“我原还没到梳髻的岁数。”

她今年十五岁,放在寻常人家才到许嫁的年纪,放到开明人家还正是读书的年纪,可放到秦楼楚馆,竟有些过时了。

她以为阿妈会直接让她接客,已做好了斩断前尘的准备,可自己住进乘鸾阁已有半月,还未曾见过一位客。阿妈说让她好好准备明日的盒子会,盛名之下才有人愿出高价。

觅儿不懂她的惆怅,只说姐姐梳不梳髻都好看,若是不喜欢这个样式,就换个别的。

银鸾闭眼想了想,说明日梳个翻荷髻吧。

这次的盒子会照旧借玉乐城的场子办,主题叫“别开生面”。

前几年,烟光河上的姑娘们都被铃鸾压着打,今年好容易熬到铃鸾嫁了,因而各家都下足了本钱把最好的舞姬推出来,誓要夺得这个花魁。

李珍娘也不扫大伙儿的兴,还在议事时提出,将韵文、管弦、丹青、对弈这些项目都往后排,把歌舞竞技放在最前面,一开始就把场子热起来,给大家来个别开生面。

这提议可谓是吃准了各家的心思,于是乎整个三月,烟光河上的门户人家都忙着请清客、制舞衣、练歌舞,都想在铃鸾走后得个头彩。

唯有李珍娘的落仙楼没传出什么大动静,大家也没空顾她,更有人说李珍娘已不济事了,落仙楼也低眉倒运,做什么都慢半拍。

到了盒子会这一日,各家的姑娘已将清歌唱罢,正次第上台献舞的时候,落仙楼的姑娘还没到,大家暗地里交头接耳,说李珍娘是真不行了呀。

李珍娘将这些不知好歹的话听近耳朵,并不恼,见自己面前的薄壳瓜子磕完了,还有心情去旁边桌上抓一把接着磕。

待暖翠楼的红袖姑娘舞完一曲剑器行,她也跟着外场的客人一起拍手,说不错不错,我家孩儿没能亲见此舞,着实可惜呀。

旁边桌的人听见便问她,你家孩儿现在何处哇?眼见着头两项都比完了,再迟些别说登台比试,怕是连外场都挤不进了。

李珍娘又从那人桌上抓了一把瓜子,边磕边说。

她说我那孩儿什么都好,就是犯起痴来不听人劝,今日一早非说清明佳节,要亲自去城郊为我折柳迎春,我可怜她一片孝心,就由着她去了。

旁边人不信,说哪有这样的姑娘,还没怎么着呢就耍这么大派头,连养母的话都不听了?

早有好事的管事和丫鬟围上来听两人说话,一个个也都支着耳朵听李珍娘如何应对。

李珍娘便将秀眉一蹙,甩着帕子诉起委屈来。

她说我也没办法呀,那孩儿自来是我娇养大的,我不曾动过她一根手指,便是重话也没说过她一句,谁想竟养成了如今这个娇痴性子,今番再想立规矩时,也来不及了。

旁人只是称疑,说你厉害了半辈子,竟让一个养女给制住了么?

李珍娘就将目光一聚,跟那人正色道:“你不曾见过她,我那孩儿当真惹人怜爱,若换做是你,只怕比我还要疼她呢!”

她这副认真模样,惹得后边桌上的人一声哂笑,当即拆起台来:“什么折柳折柳,我看是你家姑娘无才无貌,褶绺子躲着不敢见人呢吧!”

李珍娘回首,对着挑事儿的人粲然一笑:“我孩儿就来,你且看着。”

她话音才落,原本热烈沸腾的场子就忽地静了下来,好像所有人都屏住了气,不敢吐息。

银鸾姑娘,来了。

只见一条碧绿的绦子从天而降,随后一阵香风弥漫全场,缥缈的松香清清袅袅并不腻人,反而让大家都提起神来,定睛看那绦子要落向何处。

谁也没想到,绦子上会落下一个人。

层层青纱白纱裹着的绝代佳人。

银鸾朱唇半启,衔着一支细柳,如惊鸿一燕,翩然落到席前,将柳枝递到李珍娘手里。

举手投足,般般入画,真个是,别开生面。

银鸾站稳时,那绦子也簌簌地滑了下来,在她身后堆叠如烟,软作一团,和着香气,直软到了人心坎里、软得人心痒痒。

“今日清明,女儿折柳寄情,愿阿妈绣阁长春,萱帷永日。”

银鸾说着祝词,那神情,就是满堂华彩都不及她手中一支柳来得金贵。

李珍娘笑着起身,抚着她的发髻:“好孩儿,今日清明,正是吐故纳新的日子,阿妈必定不让你白费了这份心意。”

一时间,众声喧哗。

有说银鸾艳冠群芳的,有说李珍娘老奸巨猾的,也有纳闷儿人是怎么上去的。

声音最大的,是那些花了重金、绸缪了数月一心想要夺魁的人。

“前两场比试已经结束,她此时来,该如何计分?”

“难不成为了她再让大家重比一遍?”

玉乐城的教习暂代了司仪之职,见场面乱了,他便出来维持秩序,示意众人收声,看落仙楼的老板是何说法。

李珍娘爽快起身,笑着跟大家赔罪:“今日原是我孩儿来迟了,我们只比余下六项,不拘分数多寡,只要我孩儿高兴才是,”说到这儿,她俯下身,柔声与银鸾说:“去吧。”

银鸾入场,比试继续,李珍娘这边已陆续有人过来传话,想要会会银鸾姑娘。

教习从台上下来,不期遇到了手拿柳枝儿的洛风。

“风少侠,好些日子不见,我都快不敢认了!”

洛风嘴角微抿:“我来给朋友捧场。”

“今年这花魁恐怕又要给落仙楼摘走咯,李珍娘当真好手段!”

“倒也实至名归。”

教习一早就认出了银鸾,见她那份神态也知她是志在必得,便由衷地说了句:“实至名归。”

比试结果一如他二人预料,即便银鸾让了歌舞两项,也依然以远超第二名的成绩夺魁。

比丹青时,众人虽见银鸾笔墨横姿,可还是觉得自家姑娘前两场成绩好,应有胜算;

到对弈时,他们眼见银鸾一心二用还把对手杀得片甲不留,便渐渐不做声;

到诗词时,一句“望断行云无觅处,梦回明月城南浦”更是让场外的子弟都赞不绝口。

那些同台竞技的姑娘,一如过去数年,输得心服口服。

青楼女子三两年间仓促学得的皮毛,如何比得上师承大家的名门闺秀苦练数载的水平。

且自从铃鸾惊世一舞开始,各家都一门心思在歌舞上下功夫,早将六艺八雅抛诸脑后。

偏李珍娘剑走偏锋,深知这几年大家早把歌舞看腻了,且银鸾又在书画琴棋上极有天赋,便因势利导,来了这么一出田忌赛马。

临走时,她更是放下话,说我孩儿有孝心,便是年年让出歌舞二局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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