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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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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男人?什么安排?桂清姮自进了别苑便没出去过,又何时在别的男人面前笑过?

这些子虚乌有的罪名把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大声地、理直气壮地说她没有。

这一声喊,也把陈涧飞拉回了些许。

他依旧迷乱的心绪再也拦不住眼中泪水,滚烫的脸颊上像泄洪一样冲下两股泪,沿着下颌,一路冲到通红的脖颈,把单薄的衣领浸出一片片乌云。

他按着身下那副娇小的肩膀,掌心被那那娇小之物一耸一耸地向上顶动着,伴随着愈发清晰的抽噎声,陈涧飞猛然醒来:自己怎么把人弄成这样!

等到眼神稍稍能聚焦时,他看到了女孩倔强的哭脸,不知怎的,他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甚至连手背上包裹着青筋的皮肉都开始泛红。

分明是他在污蔑,分明是他要找架吵,分明是他欺瞒在先,他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别人!

他慌乱地松开手,向后闪身时几乎跌坐在地上。

片刻之后,桂清姮从椅子上起来,隐入屏风后面回了里间,不肯再说一个字。

她的失望甚过绝望!

那个曾信誓旦旦说要做她的指望的男人,竟拿那样不堪入耳的话羞辱她、拿那样卑劣下流的恶意揣测她。

往后,她应是没有指望了。

桂清姮搭着床沿,和衣躺了许久,想了许多事情,流了许多眼泪。

她不知陈涧飞是何时离去的,只知道外间一直没有声音传来,唯有铺天盖地的雨声似要把人砸穿。

那些曾经温暖的岁月,是写在瑕白宣纸上的诗句,如今正一页页铺在当院,被从天而降的雨粒砸得粉碎。

什么年少相知、患难相逢、海誓山盟。

原来,都抵不过猜忌。

“我猜忌他要娶别的女人,他猜忌我有了别的男人。”

她对陈涧飞失望,也对自己失望。

不知什么到了时辰,忽而一阵风起,门扇被刮开正砰砰作响,桂清姮也被拐进来的风吹得打了个冷颤。

屋内烛火尽熄,她起来关门,好在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尚能看清屋里的陈设。

门扉合上之前,透过那条不足两寸的缝隙,她恍惚看见院中多了一柱黑影。

这一惊不小,她下意识地尖叫出声,却引得那黑影动了起来、且越来越近。

陈涧飞没有离开,他一直站在当院,任凭一阵阵大雨将他砸穿、砸碎。

黑暗中,那双眼中潜藏的飞箭终于瞄准靶心,不偏不倚地扎在了桂清姮的心口。

她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隔着半开的门扉,桂清姮凝视着面前的黑影。

他衣领的乌云早就被雨水吞噬,从头到脚都是湿洇洇的,他整个人已是一朵巨大的乌云了。

这朵乌云要干什么呢?

如果是要与自己决裂,那么傍晚时闹的那一场已经足够了。

自己又在干什么呢?

如果已经对这段感情失望透顶,那就不能回头多看一眼。

桂清姮兀自思索着,肩膀和心口也一同起伏着。

陈涧飞站得很近,近到桂清姮能在滂沱雨声中清晰地捕捉到他咻咻的鼻息。

当濡湿的热气吹到面上,桂清姮终是心软了。也许是她心底那种宿命般的自信在作怪;也许是她真的无法放下让她思慕多年的陈家哥哥。

桂清姮觉着,父母在世时,从那么多的好儿郎中为自己择的夫婿是他;这一年,历经千难万难跌入谷底后,依然愿意给自己承诺的人还是他。

或许,这就是她命中注定的人。

只是心里的不安让他们生出了不该有的猜忌,只要把话说开,感情还能恢复如初。

一夜之间心绪千回百转,桂清姮平复了一下情感,轻轻道:“进来避雨。”

她想找些蜡烛,与陈涧飞心平气和地把话说清楚。但房内东西平时都是一位老嬷嬷归置,她一时寻不到,急切间竟把一只抽斗拽脱砸到脚骨上,她本是蹲下身找东西,这一砸免不得坐了下去。

这种预期之外的痛感也无可避免地要叫出声来。

陈涧飞闻声来到她身畔察看,语气如前温和关切:“这是怎了?可还能动?你莫急,扶着我慢慢起来,过会儿我再将抽斗和里面的物什收起。”

桂清姮起身时,手搭在他湿漉漉的肩上,那种触感并不冰冷,反而使她想起了某一次无意的接触,想起了一只无形却灼人的大手。

她不知为何簌簌地哭了起来。

陈涧飞扶着她坐在外间的绣墩上,摸索回去一边捡东西一边道:

“清姮,我不该在这里的。”

“什么?”

“我是说,夜深了,我不该在你房里。”

“嗯。”

“我说一句要紧的话就走。”

“你说。”

“不管别人和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信,你只需要信我,我一定会娶你做我的妻子。”

陈涧飞说这话的时候,空中正电闪雷鸣,有一瞬照见了他在地上拖出的一道道水痕,和他狼狈的侧影。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还在往下滴着水,被电光一闪,愈发白得令人不忍。

桂清姮还在哭,眼泪里有心疼,也有懊悔。

他这样诚恳地陈情,请求自己信他;他为了说出这几句话,在雨里站了大半夜。

“好么?”陈涧飞已收拾好地上的东西,回到桂清姮身前,再次请求能得到她的信任。

“好啊!”她滔滔地流着泪,生怕对方听不清,她竟伸手攀上了陈涧飞的后颈,把头埋在他耳际大声哭诉:“好啊,好啊,我信你,我最信的就是你了啊!”

陈涧飞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吓了一跳,在雨中淋了两个时辰才浇灭的大火此刻又燃了起来。

他犹豫了片刻,便以更大的力道回抱住身前的人。

他说,清姮你信我,你一定信我……

她说,我信你,我永远永远信你……

其实都是些断断续续的话。

但桂清姮觉得“你信我”、“我信你”这几个字如有实质般钻进了她脑袋,就在脑海中不断地冲刷游荡。

她闭上眼睛,可这几个字还是一直在眼前晃;她顾不得耳朵,所以耳朵里更是这几个字在一遍遍地响。

那次他真正地大汗淋漓。

后来她问,脖子上的痂是怎么回事。

陈涧飞捡着能说的部分如实相告,桂清姮笑着说,这是老天在他身上烙下的见证。

当别苑下人将这一日夜发生的事学给李珍娘时,听者并没有表露出过分的愠怒。

妥儿知李珍娘心意,便道:“这样也好,她一个姑娘家,一旦事发,以后便只能死心塌地跟着咱们了。”

落仙楼和别苑的日子与往常一样,悠悠如水地向前流去。

陈家和杜家则像两挂鞭炮,噼里啪啦地向那个约定好的终点一路炸过去。

陈沅止赶回京城的时候,她连一顿饭都没吃完,心里就开始犯嘀咕,拉着照管她的周嬷嬷悄声问:“嬷嬷,可是咱们回来的季节不对,怎的家里的三个人都不装了?”

为着这桩婚事,家里的三个人都伤透了心。

自从陈涧飞执意要娶杜令儿后,他父母二人就默契地不在吵架的时候争夺这个孩子了。

甚至于在平日的对话中,都不称“我儿”,改叫“你儿”。

加之陈涧飞对婚事毫不上心,竟都有夜不归宿的时候了,这让本就心寒的二老更加焦躁。

陈大人顾虑着,自己儿子目前这个德行太恶劣,只怕要让他无颜再面对杜阁老了。

陈夫人担忧着,自己儿子目前这个态度太儿戏,只怕要误了那杜家女儿一辈子。

焦躁归焦躁,这桩婚事终究是两个孩子都愿意、且杜阁老也满意的,细论起来还是自家高攀,虽则有些地方不合规矩,但都是小瑕疵,陈家二老找不出有力的反对理由,只能尽己所能抓紧筹备,朝着好的方向去期待。

这天,陈大人道:“你儿大婚在即,请柬可都发出去了?各家的回礼可都准备了?打发下人的碎银子也备好了?”

陈夫人道:“你儿明日娶妻,迎亲的鼓乐班子可都找好了?酒席可都备妥了?各处接应的人可都安排了?”

陈沅止听着二人话锋不谐,不等摊派,便自领了任务,要帮哥哥嫂子画一幅像。

陈沅止虽只有九岁,但已拜到名师门下五年,专攻细笔画,且小有名气。

她的老师喜欢这个白玉团子一样的小姑娘,每每与人讲起“入门要趁早”的话题,总要拿陈沅止举例,说我这个小学生啊,会拿笔的时节就会作画了,也唯有她这样入门早、没被其他条条框框限制过的孩子,作细笔画时才能“巧密而不失灵气”。

陈涧飞无意在婚前多见杜令儿一面,但妹妹是为了他的婚事专程赶回来的,他不愿拂了妹妹的好意,便带着陈沅止上了杜阁老家的门。

如果陈家的来客要用络绎不绝形容的话,那杜家的门庭则可谓是人山人海。

岚沧国几十年间换了四位国主,国政民生都没有出大乱子,全仰仗这位四朝老臣稳定局面。

他虽已致仕,但门生故吏遍布朝野,闻知如此大喜之事,哪怕跨州越府也要亲自来给他道贺。

在杜阁老还年轻的时候,曾有一任国主忌惮他的才干和权势,几番打压怕他篡位,杜阁老为了让当时的国主放心,这一生都不曾与夫人育有自己的孩子,只在夫人离世后,从族中抱养了个父母早去的孩子,权做绕膝之乐。

这个孩子就是杜令儿,名字也是后起的,论起辈分来该是杜阁老的曾孙女。人都说隔代亲,这里隔了两代,更是亲得没边,因此杜令儿是名副其实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女。

杜令儿如此出身,早早便有人来与杜阁老商量亲事,那些人哪怕做不成亲家,能做个中间说和的大媒,也是觉得无比荣幸的。

可是那待些好事之人把公子们的名字报上来时,杜令儿不是嫌这个太殷勤,就是嫌那个欠大方,总之都能挑出毛病。

唯当有人提及陈涧飞时,她才羞怯怯地红着脸道:“都听祖祖的。”

一同在场的族中长辈,有觉得河洲陈家在京城根基太浅、家世不般配的,那前来说和的人便道:“再高的门第也高不过您杜家,左不过是人家高娶,咱们只管挑个可心儿的罢了。”

杜阁老哈哈一笑:“就这姓陈的后生了。”

彼时陈夫人刚在南浦与桂家议下亲事,所以当中间人第一次上陈家探口风时,这婚事便不了了之了。那时人都叹陈家公子没福气。

此番,是陈涧飞自己上门向杜阁老求娶杜令儿的,老人家看着自己的曾孙女满面娇羞和几年前无异,便允了他二人成亲。

今日陈涧飞带着妹妹登门时,耳边又都是好听的话。

说陈公子天资卓然、端方有礼,和杜小姐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说陈家二小姐虽则年幼,但头角峥嵘、妙手丹青,不知可许了人家呀?

若还没许人家,我这儿也有几位相当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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